促织（七）
听到他师父说完，哥哥虽然满肚子不愿意，但是终于还是答应了。这时候老者拿出几个药丸儿来递给我说道，“这几个药丸儿你先吃了，有助于你恢复身体，你失血过多，需要好好静养调理，这几个药丸儿对你非常有帮助。”
我站起身来躬身施礼说道，“老人家，谢谢您。哥哥就拜托您了……”
老者笑道，“傻孩子，和我客气什么，倒是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养几天，那些药材不急，有时间送过来就行，我这里还有一些，这里还有些钱财，你拿去用吧。”
老者说完递给我一个钱袋子和一张单子，我看了下都是些常见的药材，于是把东西揣到怀里和他们告别之后离开了古庙。哥哥送我到门口，拉着我的手说道，“牙紫……那个……你回去告诉他，你叫白牙紫，是我白牙青的弟弟，那个鱼儿的名字还是不要用了，真难听。你早日回来……我……”
我忍不住笑着说道，“哥哥，我肯定会回来的，你好好养伤，过几日我就来看你。”
说完我径直的朝山下走去，走了一会儿回过头看哥哥还在门口站着，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回到成名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缓慢地推开院子门，刚刚走进院子就听见成功的喊声，“爹，鱼儿哥哥回来了，爹……”
我缓缓地走到成功身边，轻轻地拉起他的手，他看着我的手说道，“鱼儿哥哥，你的手怎么了？”
我笑笑说道，“不碍事的，走，咱们进屋去。”
成名夫妇已经闻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两个人一脸的疲惫，显然是没有睡好。我连忙上前跪下说道，“先生、夫人，让你们担心了。”
成夫人一把拉起我说道，“傻孩子，跪下做啥，你人回来就好。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让我们好担心你。”
成名拉起我的手问道，“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
我点点头说道，“我沿着山走不小心掉了下去，好在双手抓住了岩石，我支撑不住掉了下去，身子倒没什么，只是手受了伤。昏睡了一晚之后好心人把我救起，给我包扎了之后我才一个人慢慢地走回来。”一路上我已经想好了理由，既然哥哥的师父说不能透露他们的行踪，那我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
夫人有些责怪的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真是让人担心。赶紧进去，我给你准备些饭菜，一定是饿坏了。”
成名也说道，“对，对，先进屋吃些东西，然后好好休息。”
进了屋子之后，成名有问了我一些关于昨天的事情，我按照事先编好的故事逐一回答了，有些前后不同的地方我就用我当时昏倒了有些记不清了给搪塞了过去，好在成名倒没起什么疑心。过了一会儿，夫人端来了饭菜，我倒是真饿了，在庙里只顾着回来了竟忘记了吃午饭，如今肚子早都是咕咕叫了。我狼吞虎咽般的吃光了饭菜，成名也没再多问，吃完后就让我下去休息了。
我真是累坏了，身体又十分的虚弱，一直睡到晚上我才起来。和成名一家吃过了晚饭之后，又早早的上床休息去了。成名在吃饭的时候看出我精神很差，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睡醒了，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是整个人总算是有了精神气儿。我像往常一样忙活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成名和夫人见我没什么大碍，也都放下心来。年关将至，今天是学堂里的最后一天，我跟着成名上完了最后一堂课。我人虽然在课堂上，但是心里却一直想着帮着哥哥卖药的事儿，以至于走神了好几回。
放学之后，成名又把我叫到身边关心了我几句，我心中一阵感动。回到家吃了午饭，我便和成名说自己想出去转转，成名担心我的身体劝我在家里好好休养准备过年。我坚持要出去，成名一家人无奈，只好妥协了派成功跟着我，走的时候又给了我一些零花钱。我既感动又愧疚，我以前从未骗过成名，他对我十分信任，如今虽然我是迫于无奈，却仍然心虚的很。
我和成功出了门直奔城里，成名家里离城里不算太远，不多时就进了城。进了城之后我和成功四处闲逛，此时破近年关，街上倒也是十分热闹，成功还是个孩子，一路上蹦蹦跳跳十分高兴，我却是绞尽了脑汁想要把他甩掉好去药房抓药。终于在一个卖泥人儿的摊子前我想到了个法子，我见成功对泥人儿十分感兴趣，就付了钱让泥人儿师父照着他的样子给他捏一个，然后让他等着我，我去买些笔墨之后回来找他。成功很高兴地坐在那儿让师傅去给他捏泥人儿，我则是立刻抽出身来直奔药房。
到了药房之后，我拿出了方子，药房的伙计不多时过来说有一种药要稍等一会儿，我虽然着急回去找成功，但是为了哥哥的药，只好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伙计配齐了所有的药材，我匆匆的付了钱之后急忙奔泥人儿摊上走去，连找给我的银子都险些忘记了。哥哥的师父给我的银子去了买药的钱倒还剩了许多，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把揣在怀里一路小跑来到了泥人儿摊儿的前边儿。
这世上的事儿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摊子前边根本没有成功的影子。我急忙问泥人儿师傅，师傅说成功早就拿着泥人儿走了。我脑子嗡的以下立刻乱了起来，一下子就慌了。我在街上慌慌忙忙的找了一圈还是没有看见成功，我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又找了一会儿，还是没找到，我想着成功找不到我很有可能回家了，我只好先往家走。出了城之后我想起自己还要把药材送到庙里去，一旦回了家肯定就露馅儿了。没办法我把心一横，心里祈祷着成功不要出事儿，直接奔山上去了。
到了庙里之后，我匆忙的放下药材就要走，哥哥还希望我能留下来陪着他好好说说话，可是我却担心着成功只好随便交待了几句，师父见我神色匆忙，知道我有事情，也就没拦着我。
我急急忙忙下山，一路小跑回到家里，此时已是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想着要是成功还没回家的话可就糟了，我一边担心一边害怕的进了家，成功在一旁一把抱住我说，“鱼儿哥哥，你去哪儿了，我可担心死你了。”
见到成功，我心里的一个石头算是落了地，捏了捏成功的脸蛋儿出了一口长气说道，“你可把我吓死了，我真怕把你丢了。”
我俩进了屋子见到成功也是十分着急的样子，他见到我之后也是立刻放下心来，脸色颇为无奈的说道，“你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啊，就两个人还能走散了。”
我只好愧疚的说道，“我找不到成功了，就在城里多找了一会儿。还好他先回来了……可把我吓死了”
成功说道，“我捏完泥人儿去买笔墨的店里找你找不到，就多找了一会儿，我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先回来了。爹爹不见你，可担心了呢。娘也是……”
这时夫人进来说道，“好了，既然都回来了就吃晚饭吧。鱼儿，我给你做了身新衣裳，吃了饭之后你试试。”
这件事儿总算是过去了，一家人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吃罢了饭，夫人取来新衣服叫我换上，我脱掉了外衣试着新衣服，夫人做的衣服还真合身，看着我穿新衣服的样子，夫人高兴地说道，“这孩子还真是俊俏。这衣服你暂时先脱下来了，留着过年那天再穿，讨个吉利。”
我点点头换上旧衣服，就在我拿起衣服一霎那，吧嗒一声怀里钱袋子掉了下来，成功一把捡起来调皮的说道，“哈哈，谁捡到就是谁的……”说着把钱往手里一到掉下来不少散碎银子。
我心里暗暗叫了一声“糟糕……”，果然成名见那些散碎银子一脸疑惑的问道，“你怎么有这么多银子，我给你的没这么多吧……”
我一下子慌神了，支吾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成名脸色一变大声的问道，“哪儿来的？快说……”
我一下子脱口而出说道，“赌来的……”说完我就后悔了，我应该说是捡来的才对，可是我脑子一乱想到赚钱最快的方法就是赌了。“啊……不是……是捡来的。”我现在想补救恐怕是来不及了。
成名立刻一拍桌子说道，“混账，你…………你……”他用手指着我竟然气的说不出话来。夫人在一旁急忙劝道，“相公你别生气，这孩子也是一时糊涂。鱼儿，你好好的告诉先生这钱是哪儿来的？”
成名指着我说道，“还说什么，都说了是赌来的，再说下去就都是假话了，你还想让他撒谎骗我们不成……要是捡来的你说你是在哪儿捡的，什么时候捡的……你说啊……”
我被他这么一吼，脑子里根本想不出来该怎么圆谎，呆呆的站在那儿不敢在吭声了。成名压着火一挥手说道，“去，跪倒我书房反省去……”
我心想今天自己算是闯了祸了，前些日子刚刚因赌促织被罚了一回，今天肯定不会好过，到不如乖乖的受罚，先生或许能够少生点儿气。我走到成名的书房，十分熟练的跪在了书桌前，等候成名的发落。
我不是第一次被罚跪了，此时已是深冬，地上冰凉，跪的我十分的难受。既然撒了谎说这钱是赌来的，我也就只好继续圆下去，我忍着膝盖的疼痛想了一会儿，总算是把事情在脑子里编完整了。不一会儿我听见了脚步声，知道是成名进来了，急忙直了直身子跪好了。
成名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我偷偷地看着他的脸色，显然他还在气头上，只不过是平静下来罢了。他忍着火气低声的说道，“说吧，是怎么回事儿？”
我低着头按照自己想好的说道，“我去买笔墨的路上见有人在那儿猜大小，就随便跟着买了几把，没曾想赚了大运……先生，我知道错了，我是一时糊涂，还请您责罚，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我摆出一副乖乖认错受罚的态度，成名也算是消了些气。
成名看着我说道，“你起来吧，前段日子我念你是少不经事，对世间赌博之事不甚了解，因此只打了你五十戒尺。但是如今你竟然明知故犯，我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教导你了。鱼儿，你天性聪明，我心里一直认为你并非池中之物，将来肯定会成就一番功名事业的，但是倘若你守不住心性，被世俗之事迷惑了去，想必你这一生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了。今日之事，就此罢了，等待明年你考取了童生，就自己寻个其他的营生，我也就不再管你了……”
我刚刚站起身来，听到成名这么一说，心里顿时知道自己这次真是伤了先生的心，我三步两步取来戒尺，一下子跪在地上，将戒尺高高举过头顶，抬头含着泪望着成名说道，“先生，鱼儿知错了，鱼儿任凭先生打骂，无论先生怎样罚我我都认了，但是还请先生留着鱼儿在您的身边。鱼儿早已没了家，我一直将先生，夫人和功儿当作自己的亲人，如今先生要赶我走，这天大地大，你让鱼儿到哪里去啊……先生，您重重的打鱼儿吧，就是千万不要赶鱼儿走。”
成名叹了口气，双眼紧闭了半天才睁开，他接过我手中的戒尺说道，“罢了，念在你诚心悔改，今日之事就再打你五十戒尺，倘若你下次再犯，我定将你逐出家门。准备受罚吧。”
我如同受了大赦一般，赶紧爬起来搬来长凳，三两下褪下裤子露出臀腿，然后俯身伏在长凳之上。屁股上一阵凉风传来，觉得自己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成名也站起身来，接着戒尺带着风声重重的打在我的臀峰之处，我疼的浑身一个激灵，险些掉了下来。我紧紧的抓住凳腿儿，咬紧牙关忍着疼痛。戒尺一下一下结结实实的落在我的屁股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传来。
我身体自从大病以来一直没有彻底的恢复，再加上这几天又为了救哥哥差点连命都搭了进去，本来五十戒尺并不是多么严重的责罚，可是现如今我竟然挨了二十几下便到了极限。成名并不知道我这几天所遭受的事情，他只想着好好的罚我一次让我记住教训，因此手上也没有留情。
三十下过后，汗珠子顺着脸滴了下来，我渐渐的觉得自己眼前开始冒金星，呼吸也有些困难了。成名的戒尺再次落在屁股上时，我眼前一黑从凳子上滚了下来，竟然出现了短暂休克的感觉。
成名见我一脸汗水身子虚弱的样子，连忙从地上把我扶起，我有些窘迫的说道，“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您继续打我吧……”
成名赶紧把我的裤子拉上说道，“身子多这样了还讨打，你这是存心气我啊，赶紧躺在床上先歇着。我让功儿他娘给你炖些汤来，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又病了，真是不让省心。”
我这一病也就将之前的事儿彻底冲淡了，成名要赶我走也有一些气话在里面，如今见我这副样子，什么怒火都烟消云散了。我侧身躺在床上，只觉得头昏难受，屁股上也是疼痛难忍，只好嘴里不断的哼哼唧唧着让自己好受些。
不多时夫人端来一晚鸡汤让我补补身子，喝完了汤之后我觉得舒服多了，只是屁股还是十分的疼。成名早已取来药膏，我乖乖的褪下裤子让他上了药，虽然只打了三十戒尺，倒也是青紫了一片，成名也有些后悔自己下了狠手。他看着我肿胀的臀腿叹了口气说道，“你呀，越聪明就越多事儿，哪像刚来的时候，浑浑噩噩的到让人十分省心。”
我带着歉意微微一笑，成名接着说道，“你今晚就住在这书房里吧，我刚好要读会儿书，也好照料你，去了功儿的屋子，他在闹你你也会休息不好。”
我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