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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他并没有想要杀了焦浊啊

 

舒又暖退着走了两三步,她跌跌撞撞的跑远了,这次她没有多做停留。

她拨通救护车的电话,迅速的报了警。此时的她手还仍止不住的颤抖。

焦浊家门口现在剩下徐砚青与焦浊。

他们周围都是碎了的空酒瓶,徐砚青拿起一个从中碎开的瓶子,用力往焦浊的脖颈处扎下!

顿时,鲜血喷涌。焦浊摀着伤口,明明该疼的扭曲面容的他,却温柔的笑着:「开……心了吗?」他又问了一回。

血滴答的落着,染红积了雪的地面。

徐砚青看着这一切,猛然失了神,他任由手中的碎瓶子摔落地面。

……他到底做了什麽?他像是现在才找回理智,看着焦浊血流不止,他终於还是慌张了。

他并没有想要杀了焦浊啊!徐砚青想着,他往自己k兜掏着手机,却怎麽也找不着。

「徐砚青。」焦浊定定地站在他面前,他望着徐砚青的双眼,而後缓缓跪下:「伤害了你姊姊我很抱歉,我愿意承受一切,只希望你能够放下仇恨,做从前的那个你。」

焦浊听过许多徐晓的事情,自然也听过许多徐砚青的事情。

知道他身世坎坷,也知道幼年时期他身t很不好,但是却是个温柔善良的人,他善待所有世间的事物。

在舒又暖的回忆里,徐砚青是个x子特别好的人,好到能包容一切。

但这些都在徐晓坠楼後不复存在。

他曾经因此将自己关在房内好几个礼拜,人整个瘦了一圈。

舒又暖说,那应该是徐砚青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後来,他以复仇为信念振作了起来。

舒又暖以为日子会这样,渐渐地都能好起来,无论是谁。

但很显然她想错了。她大错特错。

徐砚青拉扯着焦浊的身子,想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你觉得抱歉就做点事情来改变啊!跪我有什麽用?」找回理智的他,确实正常了许多。

「我太累了。让我睡一下就好……徐砚青,你走吧。」焦浊与他推搡着,可对方迟迟不肯松手。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尖锐的煞车声,车灯闪得徐砚青睁不开眼。

一辆失控的汽车眼看着就要撞上他们──

焦浊用尽最後一丝力气将徐砚青推开!

碰──

焦浊被汽车撞飞,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但都到这时候了,他却仍惦念着舒又暖。

在徐砚青朝他奔来时,他颤抖着嗓,语不成句的说着:「照……顾好……暖。」

接着,焦浊失去意识,躺在血泊中,他面上的血se尽失。

「焦浊!你醒醒,我原谅你了,我原谅你了。」徐砚青红了眼眶,如果没有焦浊推开他,此时他也会被一同撞飞。

明明自己一直都在伤害焦浊,但他却仍待他温柔,连这时候都选择让自己受伤来保全他。

徐砚青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去恨焦浊了。一命换一命,焦浊没有对不起他了。就算有,也是他对不起焦浊。

当救护车来时,焦浊的生命t徵已经很微弱了。他就像断线的木偶,任人摆布的抬上救护车。

连一同赶来的舒又暖都愣住,看着地上的血,以及肇事的车辆,她懂了。

「对不起,又暖对不起,是我的错。」徐砚青喃喃地说着。

如果今天不是他来寻衅滋事,那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舒又暖牵起焦浊的手,对着徐砚青说:「别说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焦浊千万不能有事情。

在这些天里,发生了三件大事情。两悲一喜。

焦浊的母亲被人发现烧炭si在家里,她身边留着自己写了一行的遗书。

遗书是用俄语写得,大致意思就是:她已经没有活在世界上的必要了。

也许焦浊是个不成器的孩子这件事情是压垮她最後一根稻草。

她一无所有,除了焦浊。

但现在却连焦浊都让她失望了,她对於这个世界也不再有留恋。

在遗书的背面又写了一行字,是用中文书写的:「下辈子,我们都别再相见。」字迹如孩童般,那是她还幸福时,丈夫一笔一捺教她写得字。

在焦浊抢救的时候,警察也把肇事车主带到警察局,发现对方是酒驾後,他找上了焦浊的父亲。

焦父接到电话时明显有些错愕,这些年他早就忘记自己还有这麽一个孩子。在听闻前妻的si讯後,他沉默了。

那个在他眼里坚强的nv人,最後也垮了。

焦父刚挂了警方的电话,医院的电话很快的又打了过来。

是让他签名的,因为焦浊的手术成功概率很低,如果没有家属同意,他们不能进行下一阶段的手术。

焦父连忙赶到念安医院,仓促的签下手术同意书。

此时他注意到抢救室外还站着两个孩子,焦父拉过徐砚青询问:「你们都是小浊的朋友吗?」

徐砚青一愣,随即很快地点了头。

焦父踌躇着不知道如何开口,过了许久他才问起这几年焦浊的生活。

这些事情连舒又暖都不知道,但徐砚青却将其娓娓道来。

听完这些话之後,焦父一下子也崩溃了。他没想到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却是由儿子替他承担的。

这些年他都难以想像焦浊是怎麽度过的。

非打即骂的生活,他光是用想就觉得,他一个身心健全的成年人都难以承担,但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孩子,承担了这些所有的伤害。

舒又暖的神se也显得不大好看,她没想到她一直以为焦浊身上的伤是打架……

但现在徐砚青却告诉她,这些都是被焦母家暴所留下的伤口。

她为什麽从来没问过焦浊呢?为什麽总是先入为主的责备?

想到焦浊总是笑得灿烂的眼,他又究竟暗自吞下多少委屈……

当初焦父是想过要带走焦浊的,但是碍於新婚妻子的反对,他才将焦浊留了下来。他没料想到焦母居然对焦浊这般。

如果他知道会这样,那他一定会不顾一切让焦浊离开那个家。

……人生哪有什麽後悔药,哪有那麽多如果呢?

手术室的灯亮了数个小时,焦父由於工作关系先离开了,留下俩小孩。

徐砚青看着焦父离去的背影,嘟囔的说着:「亲生儿子是生是si都不知道,还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这样的父亲我还真是活久见。」

「够了,徐砚青。」舒又暖疲倦的r0u着眉心,「我妈没给你打电话吗?」

「我手机弄丢了,或许有吧。怎麽了?」

就像舒又暖不知道焦浊家里的情况,徐砚青也不知道舒又暖在家里的处境。他以为她问这个问题单纯是怕舒母担心nv儿夜不归宿。

「我想暂时先搬出家里一阵子。」舒又暖垂着脑袋,翻看起自己的手机,「我怕我这次回家之後就出不来了。」她看到母亲传了好几则讯息来谩骂她。

对她极尽羞辱,居然连她出去卖身子,糟贱自己这种话都说出口。

「为什麽?」

舒又暖轻笑,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保护过度。」确实该笑,这理由她自己听了都想笑。

毕竟那个家庭对她而言从来不是避风港。

但徐砚青也没揪着这个问题点多问,嗯了声後不再说话。他神情也显得有些疲惫。

熬了一个通霄,任谁都会感觉到疲倦。

更何况他们都是还处在生长期的孩子们。

终於盼到手术中的灯灭。

医生面se沉重的走了出来,他先是询问了焦父的去处,知晓後他把手术结果告诉了他们:「手术很成功,但是患者脖子上的伤口太深,会留下难以抹除的疤。」

「不过很幸运,患者并没有任何器官破裂。只是身上有多处严重骨折。需要休养蛮长一段时间。尤其是肋骨,断了好几根。」

听到这里,俩人面se也沉了下去。

怎麽伤得那麽严重?舒又暖攥紧拳,显然有些自责。

如果她再早一点叫救护车,是不是就可以阻止後续车祸的发生?

斟酌着该怎麽言说,医生终是叹了口气:「他现在陷入昏迷,一时半刻可能醒不过来,我坦白说吧,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病人能不能醒来……」

闻此,徐砚青愣住了。他想到了同样昏迷的姊姊。

他居然也成了刽子手,以前徐砚青总在想:到底是怎样恶劣的人会把人b到自杀?

结果他现在不只是差点杀si焦浊,还害他昏迷不醒。

或许是愧疚感,徐砚青的叔叔在焦浊情况稳定後,转普通病房时,给他开了的病房。

当护士推着焦浊进到病房时,忽然周身有几个见过焦浊的护士都发出了惊呼声,交头接耳:

「天啊,这是怎麽了?你还记得这个男孩吗?」

「记得啊,天天都去看那个昏迷不醒的病人的人。」

「怎麽昨天人还好好的,今天就……」

「好心疼啊。那麽善良的小孩,那个病人叫什麽来着?」

「徐晓,在这里躺大半年了,原本情况很糟,在这个男孩陪伴下好了很多。」

「是啊,怎麽会这样……太让人心疼了。」

「不该啊……」

这些窃窃私语都传入俩人耳中,舒又暖不可思议得看着焦浊。他居然私底下每天都来陪徐晓?身为徐晓的好朋友,她都因为害怕被打骂而不敢晚归。

但焦浊居然承担了这些伤害,还一心惦念着陪伴徐晓?

反观徐砚青,他头埋得好低,肩膀一ch0u一ch0u地,像是在哭。

也确实在哭。

他知道自己就算说无数次对不起,也没办法改变他伤害了焦浊的事实。

也就在这时候,舒又暖的手机响了。

她顺手接了起来:「喂?您好。是念安医院?我们已经在这了,有什麽事情吗?是关於徐晓的吗?」

舒又暖像是听到不可思议的内容,她呼x1一滞,说话都变得不太利索。

注意到她行为的异常,徐砚青以为是姊姊又发生什麽事情,忍不住心慌了起来。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糟了。他们没办法再接收更多噩耗了……

「医生,你是说……徐晓醒了吗?」

在徐晓惊愕的目光中,徐晓的主治医生向他们道来了喜讯。

对於徐晓从奄奄一息的状态到现在奇蹟般苏醒,都足以让他们喜极而泣。

「谢谢医生,我们等等就过去!」舒又暖感激地一次次道谢,当她抬眸时,与徐砚青撞上了眼神。

「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姊姊醒来了。」徐砚青红着眼眶,想笑,但是看着昏迷地焦浊,他又笑不出来了。

「你能让叔叔把焦浊的病房和徐晓安排在同一间吗?这样我们也方便照顾他们。」

徐砚青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等等再和你借手机,打电话和叔叔说。」

命运总是这麽捉弄人,有人迎来春日,有人却冬眠未醒。

处理好焦浊的住院相关事宜,他们才推着病床进到徐晓的病房。

徐晓此时闭眼假寐着,闻见声响,才缓缓睁眼。

轻咳了几声,徐晓嗓音还是虚弱的:「又暖,砚青……」

她总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在梦里,她经常能听见,有个温柔的嗓音不断的和她说话。

有时候会握着她的手,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她;有时候则是替她抚平杂乱的额前碎发。

他会说好多跟舒又暖有关系的事情,也会一遍遍地告诉她:

「快点醒来吧,大家都很想你。」

像是受到感召似的,她手指动了动,缓缓地睁开眼睛──

徐晓沉睡了好半年,终於苏醒了。

俩人走上前,舒又暖激动地握住她的手,眼泪落下:「欢迎回来,徐晓。」

「砚青,谢谢你这段时间陪我说那麽多话。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徐砚青摇了摇头,他如实地说:「不是我,是焦浊。你记得他吗?以前曾经欺负你的那群人的领头。」

徐晓偏首,思考了一会儿,不太确定的说:「其实我不太知道他们的名字,而且那时候欺负我的人主要是一个nv孩子?她男朋友是个h毛。」

h毛?还有nv朋友?那看来不是焦浊。

「啊!」徐晓像是想到啥:「阿浊吗?就是那个不太说话,总是在一旁看着的混血儿?」

徐砚青点头如捣蒜:「哦对,就是他。」

也恰好在这时,焦浊的病床被安置在另一侧,他头发因为手术的关系剃掉了,脸se又毫无血se。

徐晓一时间竟没看出来他就是焦浊。

「他怎麽了?」徐晓觉得有些疲倦,或许是睡了太久,还不太习惯醒着。

「他不是……带头欺负你吗?」徐砚青一脸疑惑的问道,「他是他们的领头啊。」

徐晓明显怔愣,她纠正到:「焦浊从来没有欺负过我,虽然他总是在边上看着,但是他觉得太过分的时候还会出来阻止。」

「该怎麽说呢,就是会保护我吧?」徐晓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他的行径,b起施暴者,他更多的是漠视的旁观者,但又像是维持秩序的存在。

「要说的话,他还是我们班上唯一会对我好的人。」徐晓掩嘴轻笑着,脸颊有些泛红。

徐晓说的这些话让舒又暖与徐砚青皆是一愣。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们误会焦浊了吗?那为什麽焦浊不反驳?

舒又暖不懂,为什麽她当初把所有事情都怪到他身上时,他却一声不吭的全都承担下来了?

而且……还常常来医院探望徐晓?

为什麽他不告诉他们事实,而要自己默默承担一切?

以及接受他们加诸在他身上的「报复」?

徐晓看着他俩脸se有些差,不由得担心:「怎麽了?我睡了很久吗?怎麽问关於焦浊的事情?」

舒又暖靠在病榻边,牵起徐晓的手,眼眶有些泛红:「我们一直以为欺负你的是焦浊,然後就……」她没把话说完,低下了头。

「然後就怎麽了?」徐晓抬头看向自家弟弟,困惑不已,「青青,究竟发生什麽事情了啊?」

徐砚青垂下眼帘,嗓音有些悔意:「焦浊为了救我,被车撞了,现在还昏迷不醒。」

徐晓惊呼出声:「怎麽会这样……」这时候她不经意瞥到一旁的病床,这时她仔细端详後才发现,那就是平日瞧着倨傲的焦浊。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执意去焦浊家找麻烦,那这些都不会发生,全不都是我的错。」徐砚青自责不已,他靠着墙的身子顿时软了下去。

他害si了焦母,也害焦浊陷入昏迷,明明罪责不在焦浊身上,但他却执意复仇,到最後甚至失去理智。

「不用自责了,焦浊不会怪你的。」舒又暖眸光黯淡,她心绪杂乱。

没想到他们最後一句谈话,居然是他催着她离开。

徐砚青声音闷闷地:「确实。你不知道,他昏迷前还让我照顾好又暖……」

「……」闻此,舒又暖身子一僵,眼泪就这麽滚落颊畔。

徐晓反过来握着她的手,「怎麽哭了呢,小暖。」她想抬手替她擦去眼泪,但却发现自己下肢无力,猛然念起,啊,她半身瘫痪了。

舒又暖眼泪掉地更凶了,她却笑着摇头:「他是个傻子、傻子……」

又哭又笑,她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如果焦浊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不,他不会的。舒又暖心慌。

「青青,你带小暖出去走走吧。」徐晓轻唤,接着又拍了拍舒又暖的手,朝她淡笑,「ai哭包,别哭了,他会好好的。」

徐砚青也轻拍着舒又暖的肩头,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舒又暖胡乱抹去泪水,调整了好一会儿情绪,终於平复。

嗓音无波无澜,她看徐砚青的眼神也毫无温度:「刚好,徐砚青,我也想和你单独聊一聊。」

果然,该来的还是得来。徐砚青心渐渐下沉,他大抵是明白对方想和他谈关於焦浊,以及他们关系的相关事情吧。

否则一向没啥脾气的舒又暖,不会面se如此深沉……

俩人散步到外面的花圃处,天寒地冻的,花败凋零。

舒又暖有话直说:「你喜欢我所以你看不惯焦浊对吧?」

「对,我喜欢你很久了。从,搭配音乐:搜【俄罗斯摇篮曲】

???真的很搭……

在舒又暖把母亲仅存的一些遗物整理成盒,交给焦浊後,她离开了病房。

她想,是该让焦浊静静了。

毕竟天人永隔的打击,挚ai的离去,任谁一时半会儿,都难以接受的。

焦浊平日里虽然显得对任何事情都不甚关心。

但是在他故作平静的外表下,实则早就惊滔骇浪。

以前舒又暖哂笑,曾打趣他:「故作坚强的晴天。」

明明该下雨,却又逞能。

如今烟雾成云,他眼眸终於落下点点泪滴。

焦浊沉默地看着母亲的遗物,他翻看着,突然看到一张被火灼烧过,余下一角的满分试卷,以及他国小毕业时的奖状,还有他折的纸鹤,以及自己做的风筝……

还有好多东西,全都是他的。都是他丢进垃圾桶里的东西。

而这些却出现在母亲的遗物里。

为什麽?为什麽母亲当时明明很嫌弃还打了他,但却把这些都收藏起来?

一直到他国中的成绩单,还有他没送出去的母亲节贺卡,这些全部都被放在这个小盒子里。

焦浊哭着哭着,忽然就笑了。

他笑着流泪,一滴一滴落在纸上,晕染开了贺卡上他画得母亲牵着他的手得笑脸……

母亲的遗物,全都是他成长的足迹啊。

是在他自己都选择放弃自己时,其实母亲却仍然没放弃他呀。

他拿起那叠纸最上面一张,是他期末考拿了全校第一名的成绩单。

纸张皱巴巴的,还被人撕碎。如今却被拼回原来的样子。

成绩单背後歪七扭八写着:「我最优秀的儿子,妈妈永远ai你。」

「……妈妈,你真傻。」

焦浊又楞神望着窗外好久,直到夕yan将被吞没,夜幕低垂,他仍然獃坐着。他的眼泪不掉了,但是神情始终木讷。

心脏有块属於母亲的位置,一瞬间坍塌,土崩瓦解将他掩埋。

焦父并没有替母亲处理後事,而母亲此时被装在一个小坛子,同样的被放在他一旁。

罐子里的母亲好安静、好安静,好似现在的他。

看着母亲的遗书,焦浊捏得纸张都皱了,指节都因为用力泛白。

他却仍不肯松开那张纸,那是母亲最後的哀鸣,也是她一生最後的挽歌。

他无声地喊着:母亲、母亲……

但是母亲已经走得太远了,再听不见啦,他再也追不上母亲的步伐……

母亲大抵是失望了吧。所以才选择离开他,离开这个使她窒息的世界。

ai是双向的感受,疼痛同样也是。

在他感到痛苦的时候,母亲也在痛苦着。

他没能做成那个赖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母亲同样也没能拥有让她骄傲的孩子。

或许是他误会了。母亲在徐砚青来的之前,都觉得焦浊是个令自己骄傲的孩子啊。

焦浊记得父亲还在时,母亲说:倘若有天我si了,就把我葬在花海里。

她喜欢跳舞,她想要成为jg灵,在璀璨的花丛里,舞出自由与惬意。

那时,被ai着的母亲闪闪发光。他怎麽也忘不掉。

可是焦浊是自私的,他留下一部份的母亲,制成坠子挂在颈上。

然後,他想带母亲回她的故乡,即便她的故乡没有花海。

——却有深ai她的家人,盼着她有一朝回家。

夜很沉,点缀的星子失se,徒留漆黑如黑洞蔓延。

将夜里仍未眠的人们卷入其中。

无论是换药,还是他人在身旁的走动,焦浊都彷若未闻。

他眼神空洞的像是被扯断电源线的玩偶,原本盈满光彩的眉目,一瞬全失。

时间的长河彷佛淤积,流得缓慢,蜿蜒着又被一片沙洲阻挡。

凌晨三点十五分,恰好是舒又暖隔着门板,蹲坐在外头守着焦浊时,刚好看了腕表的时刻。

逡巡了周围,他没在屋内看到舒又暖。

焦浊嗓子乾涩,他柔柔地唤起她的名:「……又暖。」鼻音很浓。

舒又暖蹲得腿都麻了,却强忍着想第一时间跑到焦浊身边。

踉踉跄跄的,仓促而杂乱的步伐,又让焦浊掉下眼泪,视线模糊间,他看见远处有个小小的自己,也是这般跌撞入了母亲怀。

母亲笑靥如花,将他举起,放在自己肩上,小小的他手舞足蹈着……

他俩的身影越来越淡,他们走向了远方。

舒又暖想拥抱焦浊,但是他现在破碎不堪。

「母亲走啦。」焦浊扯起一抹轻浅的笑,「以後不用再买那麽多纱布了。」

他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

最後,用气音吐出几字:「那也挺好。」

挺好的。母亲一定会找到她的花海起舞,她可以飘向她向往的任何地方。

焦浊颤抖着手拉住舒又暖的袖口:「又暖……没人要我了。」

「……」舒又暖红着眼,低垂着头。

「又暖……」焦浊身子前倾,很缓地一寸寸拥抱住她。

小心翼翼地让舒又暖心疼。她疼得难以呼x1,就像当时她知道外婆过世时。

她也是这般心痛。看着外婆笑容从彩se走入黑白。

看着外婆从摇椅朝手让她过去,到後面只剩下一张纸,悬挂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

当时大人们几乎没掉眼泪,只是想着如何瓜分外婆留下的遗产。

偶尔矫r0u造作的挤出一两滴泪来显得自己孝顺,但是背过人群後,每个人都笑得特别开心。

尤其是母亲,特别不喜外婆,因为外婆养育了她这个,母亲认为本该去si的「东西」。

那时候舒又暖也是独自坐在外婆曾坐过的炕上,自己待了很久。

谁都没发现她消失,因为ai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时候的她好无助啊……好想要哭。

但是,外婆不会再温柔地替她拭去泪水了,只余她自己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

她就像是被世界遗忘的人。舒又暖当时是这麽想的。

感受着焦浊寸寸收紧的拥抱,舒又暖并不觉得窒息,而是安心的笑了。

「又暖,你不要抛下我,如果有天连你也走了……我会si掉的。」

彼此依偎着,两颗滚烫的心紧紧相贴,她泪中含笑:「我不会离开你的。」

「只要你不松开我的手,我们就这样牵着,一直走,往前走好远。」

焦浊阖上眼,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好。」

幸好,上天还给他留了光,给了她一个天使。

幸好……他仍然是被眷顾着的。他们都是。

逝者难追,仅可忆,日子仍得继续往下过着。

办好出院手续,焦浊怀里抱着母亲的遗物还有小罐子里的母亲。

他坐在轮椅上,由舒又暖推着他,原本他以为没人会来接他出院,结果却见到熟悉的身影。

是徐家姊弟和燕凌。

焦浊一眼瞧见燕凌,就想起他之前总是想尽各种办法接近又暖。

他现在又出现……是不是想拐跑他家的暖暖!

「出院後你要住哪啊?」徐砚青率先开口打破僵持的局面,「叔叔说他有准备好一套房,可以让你们暂时住在那,哦……不暂时也没关系,看你们想住多久都可以。」

见焦浊脸se不大好看,舒又暖答腔:「应该会先回家收拾东西吧,谢谢你,砚青。」焦浊这小孩脾x,对徐砚青是不是还怀有敌意啊?

很显然两人心怀的都是不同的事情,根本没想一块去。

注意到焦浊灼人的目光,燕凌浑身不自在:「怎、怎麽了吗?」两人对上眼,一人困惑一人愠怒。

徐晓抬眸,瞧了瞧焦浊的神情,笑出声来:「他吃醋啦。」

「吃醋?吃谁……啊?我的?」推着徐晓轮椅的燕凌表示不解。

徐晓看着偏过头去的焦浊,扬了扬下颔:「你问问?」

焦浊自从车祸後,整个x子都不装了,一整个小孩子脾x。

「小浊。」舒又暖r0u了r0u焦浊的头发,「怎麽吃人家隔壁班长的醋呢?」

闻见那声:小浊。焦浊原本气鼓鼓的脸颊刷地消了下去,原本郁闷的脸也一瞬放晴。

焦浊抬首盯着垂眸望着他的舒又暖,g起笑:「小浊!」他重复了一次这个亲昵的喊法。

「……」在场的三人都觉得自己被迫喂了一嘴狗粮。

「咳,等等。」徐砚青打断了那边暧昧的氛围,「首先我有些话想对焦浊说。」

焦浊转回脑袋,瞅了徐砚青一眼:「是想跟我说……你在我睡着的期间,没照顾好暖暖吗?」这脑回路清奇的,满脑子装得不是舒又暖,就是暖暖。

「不是,暖暖她很好,只是一直陪你她也累──」

真是的,到底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两个人是不会说话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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