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三)
「啊啊外套!」
刚经过的赤苇俐落的用手臂捞住了。
「赤苇你也太强了吧,谢啦。」前辈爽朗地朝他b出大拇指。
「谢谢前辈的夸奖。」赤苇愣了半晌才颔首讷讷的答道。
之前帮木兔前辈接外套得太习惯了,才错愕於一个习惯本不属於自己,是那个曾经的二传赤苇京治。
「这个,关於你们所提出的要去台湾取材的提案。」编辑部的部长腆着大肚子笑道。
「是的,由於我们想要新增一个国际友谊赛的情节,所以希望能到其他国家取材,我有事先把大致的提案都传给部长了。」赤苇冷静道。
「欸?我没有收到你的呢,是从山田那里得知的。」部长0着地中海秃的脑袋疑惑的说。
「是这样吗?」赤苇有些慌张,但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真的很抱歉,我会回去重新确认。」
「不用这麽紧张,我是要告诉你,这个提案可行,只是你要再给我更详细的行程,我们再去协调相关的事宜。」部长呵呵笑着。
「是!」赤苇喜出望外的喊着。
之後,在飞机上处理了四小时的文件,他们的航班降落在台湾这个小小的国家上。
赤苇被淹没在车水马龙之中,如条溺水的鱼挣扎着想要前进,四周都是异国语言将他淹没,空气中的广播声在回荡着,h昏的月台已被yan光淹没,他涌入捷运然後被吞出,拖着脚步在人群中穿梭,观察着人来人往,或笑靥如花,或面sey沉,或如释重负,找一个位置,等一段未知,思绪随一阵风迷离
汗水滴落下来渗进迈进的脚步声里,他沉默,只是感受雨後橘红球场的余热,在恣意挥洒欢笑的躞蹀中,那些奔跑、飞扬的青涩灵魂,来不及停下脚步,没有注意脚步的声音,就连回头的余裕都没有,就只是看着前方追着云朵,「为什麽呢?」他记忆完整,一景一幕闪着薄光。在夏天的球场上,在拿着相机的指间缝隙,惊见一抹橘se出现在地平线上,那酸甜的光芒,令人目眩神迷,流下的汗水和回荡的声音,互相拍打肩膀,欢笑和泪水交织,曾经,小小的身躯,背负着大大的梦想,他们一路走到了那里,那个崇高而美好的橘se球场里。
知了复起,把午後橘红的霞晖吵得更烈了,迢遥的彼方,一群大雁正向着明天,朝着橘se的天空,展翅飞翔。
即使身处异乡,却能共享同一种心跳的频率,共尝胜利的酸甜苦辣,同样为了胜利努力拼搏着,共振晃漾着同样的心情。想到这里,赤苇忍不住悸动不已,感觉心脏剧烈震荡着x腔,像当初他和木兔前辈配合时,一颦一笑都牵动着血管的搏跳。
突然球场的一阵sao动x1引了他的注意力,熟悉的语言赫然撞进耳膜。
「heyheyhey!再来一球!」
「不行了」
「这人也太强了吧。」
「他长得很像日本的木兔选手啊!」
「怎麽可能?那个木兔来我们学校打排球?」
翻译跟赤苇解释一下,他顿时黑线了:
「为什麽你会在这里?」
木兔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你不是把讯息传到我的信箱了吗?」
在那短暂的05秒里,赤苇脑中如疾驶的跑车般飞速倒带,找到了那个零碎的记忆,有惭愧的他,秃头的部长。
「原来如此,是传到前辈」赤苇沉浸在脑海中猛地回过神来:「但是你怎麽会在和一群外国大学生打排球?」
「喔,他们说是日语系的校队,问我要不要加入,我就去了啊。」木兔一脸无辜
「那你怎麽会跑来这间大学?」赤苇咄咄b人。
「哦这个说来有点复杂。」木兔眼神逃避,歪着头讷讷说着:「就是下了机场找不到路,遇到了一个婆婆,我问他哪里有人在打排球。」
哩咧公虾毁?哇听毋。你在说什麽,我听不懂阿嬷拄着拐杖,啐了一声:青菜公共欸赫啊。随便说说好了随手举了一个方向。
「然後,你就随便顺着这个方向乱走,路上随便乱问人,就被人cha0一路挤到这里了,」赤苇一脸无奈淡淡地说:「是这样没错吧?」
「不愧是赤苇!分析的超级准确!」在暮霞里笑靥如暖yan的木兔,只让赤苇兴起一gu想吐槽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始的无力感,最後只能深深叹了口气。
还是那个当年的木兔前辈呢。
「那你要跟我们行动吗?」赤苇向後面的翻译解释了几句然後问道。
「不先来打一场吗?好久没打赤苇的托球了呢!」木兔蠢蠢yu动。
赤苇r0u了r0u额角:「就几球喔。」
「好哦!」健气的应声回荡在球场里。
从来都不是「几球」就能解决的,可是如今的赤苇的t力已经无法负担如此庞大的运动量了,只感到头痛得像用一把凿子si命的敲打,一张脸痛苦地皱成一团。
「对不起前辈我头有点痛,先这样吧。」赤苇蹲在地上嘶哑说着。
「赤苇你真的还好吗?脸se很差呢?」木兔满脸写满担忧。
「不好意思,我没事了,让您担心了。」赤苇勉强支撑起身,勉强地朝木兔虚弱一笑。
「感觉你最近很累呢。」木兔望着赤苇深深的黑眼圈,低声嘟囔道:「这麽会照顾别人,怎麽都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突然来了几个羞怯的nv孩和男孩,颤抖的手中捧着纸和笔朝木兔露出一抹僵y但真诚的笑容,有些别扭的用日语说着:「请问,您是木兔选手吗?」
木兔不解的用手指指着自己:「对啊,我是木兔。」
「请帮我们签名!!」异口同声的大喊在空气中danyan着。
木兔朝赤苇瞥了一眼,後者朝他淌出温柔的弧度。
「好!那来吧!」
赤苇回眸望见也蠢蠢yu动的小翻译,漾出微笑:「想要就过去啊。」
「啊,谢谢您!」翻译蹬蹬蹬的跑过去排队等签名了,还不忘记回头看向赤苇问道:「赤苇先生您不要给木兔选手签名吗?」
赤苇莞尔:「不用了,谢谢你。」
他抬起手半掩住筛落的yan光喃喃道:「或许我是伊卡洛斯吧。」藏青se的眸子带着淡淡的惆怅和落寞,看着一旁的木兔大咧咧笑着,掉漏一地灿金的笑声。
太接近太yan,蜡翼会融化的
然後,重重摔落
他们流转於各所大学中,看见了不同的选手,木兔本就是自来熟的种,被异乡的高大魁梧大学生团团簇拥着,七嘴八舌的叽喳讨论着,一点都不突兀,赤苇静默站在一旁拿着相机取景,也有几张私心的,那人灿烂的笑靥,被压扁在一寸见方的屏幕中,恬静的沉睡。
夜深了,他们找了家店草草结束了晚餐,就开始到处溜达,令赤苇惊讶的是木兔竟然知道哪里可以安全的去偷喝免费的咖啡,哪里可以纵情高歌无人会发现,知道哪间文具店的老板会好心折去零头,知道那些地方各种着什麽植物,卖什麽水果,他们穿梭在巷子里蒐罗那些老店,总会被狗吓到,买一些稀奇古怪的小零食,然後再对着双方爆出一阵大笑。
不知不觉,脚步落进一间公园似的场所,搭建起了小小的舞台,四周树梢都摆放满了五彩缤纷的装饰灯,赤苇跟翻译交头接耳谈论了一番,回答木兔:「听说这里好像是个小型的市集,有时候会举办类似音乐会的活动。」
突然,照明灯打在舞台上,一位nv歌手悠悠走上了台,温柔的嗓音在赤苇耳畔厮磨着,尽管语言不通,一瞬间那颗泡的软烂的心竟似被轻轻捧起,小心翼翼的r0un1e,顺着脉搏涌进泪腺,那些过於不堪丑陋的情绪,顺着眼角滑落。
我多想说再见啊,捧起雪花把ai与恨留下
想说再见啊,是再见啊,把你和我留下
我曾做过的梦啊,光和蝉鸣,装满整个盛夏
你望着晚霞,轻声跟我说话,听我的回答
谁都想一辈子,浪漫无瑕、雪月与风花
去思念一个他
却再也无法完全停下
「赤苇你是哭了吗?」木兔轻轻问着,用手抚上赤苇松软的发。
「嗯」赤苇颤抖着,伸手抹去了泪:「音乐,真的是种好厉害的东西啊。」
「b排球还厉害吗?」木兔低声问。
「是两种不同的厉害喔。」
两人放慢了节奏,漫步於被音乐柔软包裹的市集里,随口聊着日常琐事,话题糅杂笑声在空中擦撞出火花,两人的瞳眸皆映出了对方的颜se,如此自然而纯粹,如水般地流淌,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融化一地黏糊,却舍不得ch0u出脚来。
「这麽说起来,」赤苇温吞喃喃道,仰向仅有少点星子的夜空:「就算是我传错了简讯,你也不一定要来的不是吗?」
「怎麽了吗?」木兔疑惑歪头:「因为赤苇在这里啊。」
「为什麽?你不是」不是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吗?
「喜欢的人?」木兔接下去了赤苇未说完的话:「是赤苇喔。」他朝赤苇嘻嘻一笑。
「欸?」手机一松,落在了地上。
「最近才发现的,一直一直,都很喜欢赤苇喔。」如同以往直来直去的话语,一字一句撞在赤苇脑门上,糊成他所无法理解的烂泥。
「我」赤苇觉得一向理x规律运作的大脑一瞬间出现了短路,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是好时,被木兔轻轻吻住了。
「你不用说啦,我早就知道了啊,毕竟赤苇最喜欢我了嘛!」木兔红着脸嘿嘿笑着。
「但你是明星,我只是个普通的编辑。」赤苇的脸也是染上了淡淡的绯红。
「我当时没说,因为我还不够普通。」木兔说着,把赤苇一把拥进怀里,望进他深邃的眼眸中,低沉的嗓音自喉头熨烫上x腔:
「所以,终於变得普通的我,来找原本就很普通的赤苇了。」
晕乎乎的脑袋里,赤苇想着,很多时候他会遗忘掉猫头鹰其实是猛禽这个事实,或许他在很久以前就被盯上了,一步步地落入陷阱中,早该被活剥生吞了,但猫头鹰不愿意,一路磕磕绊绊丰满他有力的羽翼,如今,成熟的猫头鹰乘着风缓缓降落他的面前,不是任何人,只是他,只属於赤苇京治一个人。
木兔单膝跪下打开戒指盒,鎏金的眸子滴淌着熠熠的流光:「那麽,赤苇京治先生,我想要你接下来人生的120」
没有问句,只是陈述,清清淡淡,不加掩饰。
靛青的宝石瞳眸晃漾着相同的光芒:「是。」
与高中时的自己重叠,定格在一刹那,短暂交叉,在另外一个春秋、冬夏,继续这喧哗,而他们将重新出发,灰烬里重新生根发芽。
让我们,一起继续普通的,走下去吧!
大气炎炎下有谁竟敢正面b视赤露的太yan?
那赫赫的光采令人盲目
从一团大火球歌顶s来,愈转愈快,俨然烙自日轮的母胎
出自泥土,却向往着天空
只因那是辉煌的所在
光,就是从那上面泻来,为你,为世界带来满光谱的亮se
你是再挣也不脱的夸父
yu飞而不起的伊卡瑞斯
每天一次的轮回
从曙到暮
扭不屈之颈
昂不垂之头
去追一个高悬的号召
从晨曦金h到晚霞澄赤
为了追光,光,壮丽的光
转面,扭颈
「赤~苇~你觉得什麽是ai啊?」木兔成大字型,si屍一般烂在桌上,一脸生无可恋。
「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赤苇早就习惯了木兔的突发奇想,只是一如往常的冷静询问着。
「就是啊,我们语文老师出的作业啊。」木兔说着,用手压住了奔放翘起的银发,一脸严肃地彷佛要将人活剥生吞:「我说啊——」
赤苇畏惧吞了口水。
「难道——」木兔突然激动的大声嚷嚷着:「你们都没有年轻人该有的热血吗?不会思考像是ai是什麽青春是什麽这种令人沸腾的问题吗?」
一边传来颤抖着青筋的骂声:「木兔你吵si了!!安静一点!」
「又不是我的问题!是语文老师的问题!」木兔愤怒的嘟嘟囔囔着:「打排球都来不及了谁会思考这种问题啦!」然後孩子闹脾气似的张大了手臂胡乱挥舞着:「啊啊啊ga0不懂啊,不想写作文啦!赤苇帮帮我啦!」
「请冷静下来木兔前辈,」赤苇无奈晃了晃手中的纸张:「我的报告还剩一部分还没完成,请再稍等片刻可以吗?」
「这是什麽作业?」木兔好奇的歪头问。
「是生物课的报告喔,要我们针对一种植物调查并在课堂上跟其他人分享。」赤苇淡淡一笑说道。
「那赤苇你写的是什麽?」木兔兴致b0b0的凑上来g住赤苇的脖子,念出他手中纸上的标题:「向日葵?为什麽?」
「因为,我觉得这种花很厉害。」赤苇微微敛下了脸。
「我不懂~」木兔用手撑着面颊,满脸疑惑。
「木兔前辈您先去处理自己的作业吧!」赤苇选择忽视。
「不要!我要赤苇帮我!」木兔不屈不挠。
赤苇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晃了晃:「首先,您要先定义您所谓的ai是关於谁的,家人?朋友?甚至,恋人?」
「ai是指对一个人或某物的一种强烈的情感和依恋,衍生自亲人之间的强烈关ai、忠诚及善意的情感与心理状态。包含一系列强烈和积极的情感和jg神状态。」木兔鬼鬼祟祟低着头,正经八百的答道。
「抄网路上的答案是不对的行为喔!」赤苇轻轻吐槽道。
「啊!被发现了。」木兔惊呼。
「请认真一点,」赤苇捂着额头,面se不改的继续问道:「那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吧。前辈,您觉得您ai排球吗?」
「呜哇,应该是ai的吧?我喜欢打排球,但是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ai。」木兔皱着眉无声的不知在碎碎念着什麽。
「那前辈,您觉得如果您的世界没有排球——」
「我不要!我会很痛苦的。」木兔很快打断了赤苇未尽的问句,扭曲着脸,面se苍白。
「那大概就是ai了。」赤苇冷静的说着。
木兔恍然大悟的一拍掌:「所以,ai就是如果那个东西消失了就不行的那种感觉吗?」
「简单来说,大概就是如此。」赤苇答道。
「原来如此!」木兔朝赤苇漾出一个大大纯粹的笑容:「果然还是赤苇最好了!谢谢你啦!」
迨关门声响起,木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房间时,赤苇低低叹了口气,悠悠望着天花板上,转啊转的风扇绞碎他的最後一丝理x。
总算是蒙混过去了。
呐,到底什麽才算是ai呢?如何在执着与ai之间划出界线呢?
到底要做到什麽程度才算是ai呢?需要多少的奉献多少的忠诚多少的牺牲和妥协才能算是ai呢?他从不懂得ai,所以ai的懦弱,却又ai的深切而滚烫,灼伤脆弱的肌肤,风化脆弱的剥落。
如此执着,原因为何,他仍未能理解,一见锺情显得过於煽情,憧憬或是雏鸟心态过於轻浮缥缈,单纯信仰般的虔诚也太粗暴直接,漫画翻了又翻,陈腐的剧情,如同复制贴上的情节,无济於事,他还是一样冷静而谨慎面对这世上的一切,,全力尽瘁去追那个高悬的号召,情啊ai啊这种风花雪月,他不擅长,只知道,那大概是种带着玻璃渣的感觉。
起初它一定是璀璨绚丽而哀愁的,当他醉心於过於耀眼的光芒而不太知道什麽是哀愁之时。终於有天那一切都将逐渐淡漠,变得幽微而朦胧,甚至整个褪去,也不是美丽,也不是哀愁。
为什麽是向日葵?那人的鎏金瞳眸荧荧。
因为,他羡慕那样纯粹的追寻,不需要理由,只是一昧追寻着高悬於苍穹滚烫的火轮,不需要多余的语言点缀,只需用尽全力绽放,沐浴於耀日昭昭之下,直至凋零彼时。
未完成的报告在唰唰的铅笔摩擦声中划下痕迹。
向日葵的花语:沉默的ai,没有说出口的ai,无法启齿的,碎在喉间的音节:
你是我心之所向,我的心一直追随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