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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上时光荏苒,距离喻白将边竹带回岛上小竹楼不知不觉过去许久。

他在岛的四周设下结界,如同上次心血来潮将边竹救到这里,再顺手束缚住。只不过那次是防边竹逃走,这次是防有妖或人上岛对边竹不利。

喻白把边竹放在小竹楼轻纱飘摇的榻上,用浓郁的天地灵气温养,又陆续搜罗来众多法宝,只是都效用甚微。自那天起,边竹就一直是本体模样,谁见了都嫌破的一串鞭炮,仿佛没了声息。

但喻白清楚,边竹真正的本体恐怕早在成精时就消亡,现在这具由灵气凝成,严格来说是灵体。如果边竹真死了,灵体自然会消失,重归于天地。

既然灵体还在,边竹就还活着。

一开始喻白隔三差五来一趟,检查边竹的状况;渐渐的,闲暇时他都待在岛上,除非有要事,否则懒得踏出海岛半步。

“你这是做什么?”寻色来找他,十分好笑,“听说你最近都不怎么回海里了,就守在这等那只鞭炮精醒来?”

“你说的什么话,这里不就是海中心。”喻白毫不客气地用边竹惯爱的茶具,略显生疏地泡出两杯茶,“尝尝,怪香的。”

两妖喝完一壶茶打发时间,寻色绕过屏风,来到榻边撩起纱帐,看见里面被众多法宝包围的破烂鞭炮,忍俊不禁。

“看来你确实紧张这只鞭炮精。”

喻白跟过去:“他还欠我东西。”

欠……一个说法。

寻色:“近来有起色吗?”

喻白皱眉:“没有,一直这样。”

寻色眯眼观察片刻,伸手一探,若有所思。

喻白:“怎么?”

“我不想打击你,但你也明白,他维持原样越久,越可能有一天突然消散。”寻色正色提醒,“毕竟像他这样弱小的精怪……喻白,你该有所准备。”

25、

自打寻色说了那番话,喻白每天到边竹的床前待一阵,目光沉沉。

倘若边竹真就这么消失——

他倒不在意这只小鞭炮精,之前边竹在蜘蛛洞穴外化形,对李花精交代的那几句话,分明根本不把自己性命放在心上。边竹都不在乎,他何必在意。

没了也好,喻白冷冷地想,清净。

只是……那李花精三天两头来嚎一遍,着实让人心烦,要是边竹恢复不过来,他免不了要惹上这个麻烦。喻白想想就不悦,边竹力竭变回本体前的几句话都是对李花精说的,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他才是被边竹欠下一个说法的。

这天海上天高云淡,李花精又大着胆子跑来岛上看边竹。喻白倚在小竹楼边,早在李花精越过结界时发觉,他继续仰头看晴朗的天,放任李花精入内。

直到李花精凄凄切切的哭声从楼上传来,他觉出一丝烦躁,心念转动,海岛周边霎时有乌云聚拢,沉沉地坠在低空。

刹那间惊雷炸响,远处还是风和日丽,岛上却疾风骤雨。喻白眯眼,一身白衫被狂风卷得猎猎,却没让斜扫入屋檐下的雨水打湿分毫。

小竹楼上的哭声停了,李花精惶惶从窗边探出头来,一眼望见底下站立的喻白,慌忙缩回去。

等李花精离开,岛上复又碧空如洗。喻白伸手接过竹檐上坠落的一串雨滴,心渐渐定了。

倘若命数当真如此,那没什么可想的,每日因种种缘故消散在天地间的生灵不计其数,这样的小精怪没了就没了,本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他才无所谓。

喻白懒怠上楼,打算走前再看边竹一眼。来到床边,他猛地定住,屏住呼吸,手无意识虚握一把。

在他面前,那串破烂残旧的鞭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崭新如故。

26、

等边竹恢复得能化出人形,又过去颇长一段时间。明明心里有了底,知道边竹既然在恢复就不会消失,可不知为什么,喻白却觉得这一阵比边竹生死难卜时更漫长。

天边乌云滚滚,雷鸣电闪。喻白从海中脱出,化作人形上了岛,低头看了一会儿海浪拍岸。

他心中有股古怪的预感,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妙。喻白脑内飞速过一遍近来经手的事,没发觉端倪,皱眉暂且作罢,闪身朝岛上的小竹楼而去。

靠得近了,那阵预感却更浓烈。

喻白倏然出现在楼内,飞快将周边查探一圈,没发觉丝毫异样。暗红的鞭炮原样躺在床头,周围没有其它妖或人的气息,岛上的结界也没有被破坏或入侵的痕迹。

喻白放松下来,压下那阵怪异的疑心,偏头看见屋外黑云压顶。沉沉的雨丝先是淅沥坠落,很快变成哗啦作响,瓢泼大雨笼罩广阔的海面世界,仿佛将整座小岛与外界割裂。

喻白挥手,用灵力拍上窗,穿过屏风走到外间。他靠在边竹惯爱的竹摇椅上,闭眼,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小竹楼,听着一室沉闷冗长的雨声。

他久违地品味到一缕孤独。

这是每个长生种都要应对的课题,再强大也无从回避。喻白早就习惯,多年前还会觉得难熬,如今已经习以为常。

雨声寂寥,绵绵无尽,直到喻白迟钝发觉四周有所不对,忽一睁眼,对上一双深深笑眼。

“比起之前,你的警觉性怎么低了不少?”边竹眸中映着微光,昏黑中仍能看出肤色苍白,他挨得太近,贴着摇椅扶手,说话间,呼出的气流几乎蹭上喻白的肌肤。

喻白坐直,手收紧了:“你醒了?”

“是啊,多得你为我辛苦搜罗来的法宝。”边竹一笑,仰头看他,抬眼弯眉间荏弱动人,“否则我该是没有这样命大的,恐怕早就散于无形。”

喻白垂眼看他白得晃眼的面容,唇依旧柔润秾丽,眼尾沾一抹轻红。

不是狐狸精,却端的一副狐媚之相。

边竹眉眼弯弯:“你等我醒来,是不是有什么要和我说?”

喻白眯眼,抽开手,流露出高高在上惯有的冷淡:“没有。”

“也好。”边竹手撑摇椅,攀上身来,吻住他冰凉的唇,“我醒来,也不是要说这些废话的。”

27、

小竹楼外云雨初歇,乌云散尽,天复放晴。

两侧窗开,吹进一室清爽。喻白起身,脑中还停留着不久前狂风暴雨,闷热的屋内躺椅摇晃,边竹胆大包天地骑到他身上,也随竹椅晃荡。

闪电劈亮满室春潮,映出柔软的腰肢,汗湿的肌肤,垂坠的乌发和一双噙光带笑的眸。边竹在笑,却颤栗地躲进他怀里,要得更深,犹如惊弓之鸟,在天地间的轰隆巨响中装得惴惴不安。

剧烈时,边竹含羞带嗔,潮热泛粉的指尖抚摸他隐忍的面颊,分明在主导,却仍一派柔弱可欺的楚楚惹人怜。

“我都快死了,喻白,你还不曾为我掉过小珍珠。”

喻白扣紧他纤瘦的腕,将他锁死在身上,不屑地掐住他同样细弱的颈,吐字间呼出和满面冰霜截然不同的湿热:“你也配?”

“真无情。”边竹将脸埋在他颈边,“我好伤心。”

此时情热散去,只余清凉。喻白回头,看见边竹衣衫松散,走到窗边书案前,研墨拈笔,眉目举止间皆透出得偿所愿的愉悦懒意。

喻白过去,他已落下两行字,是一封写给闵家人的信。喻白毫不避嫌,看他写完,口气淡淡:“你是真不知道惜命。”

边竹搁笔,拿镇纸将信另一头也压住,任字墨在穿堂风中渐干。

他抬眼,直视喻白,双眸一贯带笑,几乎可以说含情脉脉。

喻白:“怎么?”

边竹:“若我惜命,来招惹你做什么?嫌命长不成。”

他五指穿过喻白垂落胸前的发梢,摸了一把,极尽暧昧。

“我还是更喜欢你原形时的卷发,好漂亮,变出来让我摸摸嘛?”

喻白当没听见,只关注他上一句,讥诮:“也是,还不嫌命长地招惹那只万年蜘蛛精,险些在你老情人的洞穴中丧命。”

边竹诧异,弯眉而笑:“知道得真多,谁和你说的啊?”

喻白看他这副模样就扎眼,见他还敢挨过来,一把捏住他红潮未散尽的双颊:“不说说吗,你们的旧情往事。”

“还重要吗,他都已经死了。”边竹拢起散开的衣襟,“还是说,这样的醋你也要吃?”

喻白嫌弃拧眉,将他推开,眼不见为净。

两妖在小竹楼内相安无事,喻白喝边竹攒下的好茶,边竹研究床上那堆喻白的法宝。到傍晚,红霞满天,边竹将那封早晾干的短笺收起,折叠装入信封。

喻白:“要出去?”

边竹:“你要和我同去吗?”

喻白看他一眼,起身默认,省得这不惜命的鞭炮精刚有好转,又把自己的命玩没。

既是他救回来的,从今往后,边竹的命该由他说了算。

出了门,边竹和他并肩,感叹:“原来你们鲛人落泪成珠的传闻是假的啊。”

“真的。”

“那你在摇椅上,掉下来的怎么没成小珍珠?”

喻白眯眼:“下次我可以让你掉小珍珠。”

“好啊。”边竹偏头,眼中晚霞映照,缱绻狡黠,“你说的,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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