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直男难逃春药劫
酒宴上格式菜肴琳琅满目,多是用豆子做成的仿肉料理,混合着绿油油的蔬菜在油里翻炒过的食物,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肉菜,都放在了两位“贵客”面前。尽管林云熙多次推脱,村民还是热情固执地将他们请上了上座。迈奕和林云熙被分别安排在了村长的左右手侧,在约到小腿高度的桌板前,席地坐下。剩下一些健康的村民也参加了宴会,杂乱无章地围着底下的大桌坐开。
往麻布袋里塞了棉花做成的坐垫坐起来并说不上舒服,但大多数人甚至分配不到这样一张垫子,面前也是清一色的蔬菜,叶子煮烂了,泛着令人食欲大减的土黄色。
一个脑袋上有伤疤的大汉替林云熙酌酒,又将烤得外焦里嫩的土鸡切成两半,分别放到两人面前。林云熙注意到下座上的孩子们正吮着手指,眼巴巴地望着他盘里的饭菜,便招呼他们过来分走一大半。疤头不乐意,但在林云熙面前,他也不好发作。孩子们一拥而上,迈奕也不馋这几口饭,便也大方地把食物分给他们。这一通下来,两人面前的小餐桌上就只剩一些少得可怜的煮豆子和黄芽菜。不过迈奕一点儿都不嫌弃,把软趴趴的豆子夹进馒头里啃得津津有味。
林云熙吃完面前的饭菜,端着茶杯抬起头随意一瞟,差点把茶水喷出来——只见迈奕两腿一岔,用一根红绳系起的麻布裙下,两条蜜色的大腿光溜溜的,竟是什么都没穿。他裙摆本就只够堪堪遮住臀部,从林云熙的角度看过去简直就是什么都没挡住,连那两瓣胖胖的肉户和挤压在臀肉之间粉嫩的小穴都看得一清二楚。要不是小桌板能挡住两侧的视线,这整个屋子里的人怕不是都要将他看光了去。
然而迈奕本人毫无自觉,还捧着大碗夯饭。一个人从他面前经过,他大概是觉得两条腿伸在外头挡着别人走路了,干脆盘起双腿。林云熙虽然立刻别开了眼神,但那肥软的花瓣绽开后露出的暗红色肉道,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入他的视线里。他涨红了脸,尴尬地点了点桌子,想要提醒对方,却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直接挑明,太不给人留面子;但若是拐弯抹角地提醒,又显得不知所云。正当林云熙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时,迈奕注意到了他的纠结,趁着村民们正对酒当歌的空隙,起身爬到他身边坐下:“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头绪?”
林云熙被突然靠近的热气惊得往后退去半步,接着在迈奕疑惑的眼神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迈奕在问他疟疾的事情,更是羞愧难当,垂下眼睫道:“还没有。”
“我看你那么认真,还以为你想到什么了呢。”迈奕耸了耸肩,带动着那对丰满的乳房轻轻晃悠,“没事,别太急。急了反而看得到的线索都看不到了。”
林云熙在心里质问他这都是谁的错,面上却露出感激之色:“你说得对,现在还不清楚状况,也不好擅自下定结论。我现在先给发烧的人家送去了退烧的药丸,今夜先看看效果如何。明早挨家挨户探病,若是初步判断是疟疾,再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对症下药。”
迈奕赞叹地点了点头:“说得对,毕竟‘疟疾’本身也是村民自己说出来的,说不定是流行病,或者鼠疫呢。还是得先调查清楚。”他说着,习惯性地就抬手去摸林云熙的脑袋,揉了几把才猛地回过神来。不过林云熙倒是已经给他找好了借口:“这也是你和弟弟相处时养成的习惯?”
“哎、对,哈哈,不好意思啊。”迈奕干笑着收回手,还想开个玩笑糊弄过去,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撞,一个趔趄就扑进了林云熙怀里。两团乳房紧紧贴在林云熙胸口,能清晰感受到它们的形状,还有葡萄仁似的乳头。
林云熙顿时僵直在原地,双手下意识搂住迈奕的身子。不得不说,迈奕这具身体虽然奶大屁股大,腰却是一手就能拿拿捏住。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脂肪,捏在手里又软又弹,让人想把他的大腿折到胸前,好好掐一掐腰间堆起的软肉。
迈奕一下子僵硬在原地,正打算脱身,却感觉环绕在自己腰间的手收紧了些。抬头,对上林云熙冷淡的眉眼,漆黑的眼底却似乎在涌动什么。
“对、对不起!”林云熙后知后觉地松开手,一手握拳抵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另一只手则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背在身后,以示自己的清白。
迈奕脸红到了脖颈,摆手道:“又不是故意的,道什么歉。”
两人沉默了一会,林云熙先又转头看向他。他坐姿不似方才那样端正,而是两腿并拢在身子一侧,松垮垮地一手支着地将重心向迈奕靠了过来,一手掩着嘴侧:“我不是故意的……”他眼里盛着水雾,明明滴酒未沾,咬字却黏糊糊的,像奶糖一样。他本就生得高挑,迈奕现在又是女儿身,是坐着也比他高出一大截的。但他这宛若无骨的坐姿和歪着脑袋看人的无辜,竟让迈奕恍惚觉得他比自己矮些,同他撒娇呢。他被迷得晕头转向,忙着点头:“好、好!”
这时,刚才那疤头手里捧着胳膊长的酒瓶,要来向他们敬酒。他不由分说地拿起两人的酒盏,清澈透明的高粱酒将酒盏浸没,稍稍晃动,便会掀起阵阵水波。他高举自己的杯子,豪迈地喊了句:“敬二位郎中!”就一口气闷了。
见状,二人也不好再推脱,也一饮而尽。酒说不上好,入喉就是齁辣刺鼻的,仿佛生吞了只仙人球似的,疼得林云熙眯起了眼睛,鼻子也红了一圈,沁出几滴汗水。他揉了揉眼睛,就像是一只小花猫似的。眼前的景色开始分离,那疤头看上去好似变成了三个。他“哎呀”了一声,晕乎乎地晃了身形,就难敌醉意,靠在迈奕肩上,呼呼睡着了。
“这么快就醉了?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一杯倒……嗯?”这么说着,迈奕也开始渐渐觉得面前的画面重影。他抬起头眯了眯眼,方才还在把酒欢笑的村民们不知何时都闭上了嘴,将他们围在中间。疤头奸笑着把酒杯放下,招呼来两个小弟,拿来麻绳。
迈奕努力瞪着他们:“你、给我们吃了什么……”可汹涌的疲倦席卷而来,他眼前一黑,下一瞬就也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迈奕的四肢都被用麻绳捆了起来。他双手被绑在身后,靠在一团稻草上。而林云熙则枕着他的大腿,依旧是昏迷着。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间粮仓里。除了他们身下的稻草,四周是几辆手推车,上面装满了豆荚和卷心菜,上面还沾着水露,看上去才摘下没多久。他努力挪动身子,向着唯一一扇窗户蠕动过去。窗外已经是夜入三更,被星光笼罩的村路上空无一人,只能听到蝉鸣和树叶簌簌声。他眯起眼睛,试图看得更远:在两块水田外的地方,今早还是豌豆田的地方已经光秃秃的一片。
迈奕起初只当是还健康的村民们在收割作物,并将它们卖进城里。可仔细一想,要是还有人能做这种体力活儿,又怎么会放任村里的疟疾发展到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的地步?但凡有一个村民能进城,早就该去城里请手艺高超的大夫来看村里病了。如今却没有这种传闻。再将他们现在的处境联系在一起,事情的真相便不难猜了。无非就是两个可能性:村里人得病了,却因受人威胁而无法求医,甚至囚禁这些来村里治病的郎中;或者村里人没病,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为了吸引受害者的骗局。不过无论是哪一种,迈奕都必须想办法逃出去。
“被摆了一道。”他懊恼地叹了口气,所幸这点小事儿难不倒他,只消运气调整经络,他的四肢肉眼可见地膨胀起来,身形涨大。一盏茶的时间,爬伏在稻草堆上的女子就变成了个高大威猛的男人。
吃了易容丹后,他只要一使用灵力,身体就会因为经络运动而变回原样。他轻而易举地挣脱了手腕上的麻绳,膝行到林云熙跟前,拍了拍他的脸:“云熙、云熙!听得到吗?”
“嗯……”林云熙痛苦地呻吟着。他额头滚烫,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落进稻草堆里,简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迈奕大惊失色,以为他是染上了病,急忙替他解开绳子把脉。然而下一刻,他就被林云熙反手握住手腕,猛地一推压在稻草上。林云熙凑到他耳后嗅了嗅,发出一声“咕噜噜”的低吼,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喷涌而出。迈奕疼得泪流直下,却不敢发出声音,只好捂着嘴巴。粗重地呼吸从指缝里呼出,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似乎是取悦了林云熙的施虐心,他轻哼一声,俯下身子耐心地舔着伤口。
“云熙?”迈奕小声询问,林云熙却没有反应,像是受到本能趋势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含着伤口吸吮。他又舔了会儿,大概是舔够了,稍微拉开一些距离,歪着脑袋打量身下的“猎物”。他的眼里没有一丝理智,仿佛一头野兽,用爪子撕开迈奕的衣服,一手抓着他被捆起来的双腿架在肩头,俯下身端详他两腿间的器官。
迈奕简直恨死了自己不穿裤子的愚蠢决定,这下他的秘密被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了林云熙眼皮子底下。尺寸偏小阴茎下本该是卵蛋的地方有一道小缝,阴茎连着肉缝,就好像是一颗肿胀的阴蒂。在林云熙的注视下,女穴里渗出一地晶莹的泪珠,缓缓下滑。他饶有兴致地吹了口气,女穴就忍不住颤抖,决堤的水坝似的涌出大股淫液。
“云熙,不、不能看那儿!”他对着面前失去理智的人有着说不出的恐惧。
林云熙本是墨黑的瞳仁染上了血色,目不转睛地盯着肉缝,不知想了什么,伸出手指一刮——迈奕朝思暮想的场景实现了,他哪里还招架得住!恐惧和喜悦交织在一起,他战栗着仰起脖子长啼,脖子到胸前都染上了霞红,竟是被摸得高潮了。
不等他回过神来,两指就并拢捅了进去,交差着在甬道里抠挖。林云熙就像是个把玩新玩具的小孩儿,看着女穴被他玩得湿淋淋、红艳艳的,收缩着吞咬手指。他索性将迈奕提起,把他的腿分开成一个圈,挂在自己身上,一手掰开穴口剐蹭,另一只手自上而下地捅穴。飞溅出来的淫汁落了迈奕满脸,他爽得翻白眼,狼狈地不停喷水。
终于玩够了,林云熙捧着他的屁股,掏出狰狞的肉棒。昨夜才含在嘴里吞吐侍奉过的阳具此时此刻就抵在穴口,这是他多少个日夜肖想的画面。可林云熙一言不发,喘着粗气顶穴的样子叫他害怕。
“快醒醒,云熙!快看看我是谁啊!”迈奕吃力地踢了踢腿,扭着屁股想要躲开。但他双脚被捆,根本无法挣脱林云熙的桎梏。龟头狠狠摩擦着花唇,湿得好几次都从穴口弹出,碾过阴蒂,将他操得咿呀乱叫,挺着腰抬高屁股引诱雄性肏弄。
林云熙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按进稻草堆里,扶着鸡巴对准了穴口用力一挺,龟头破开层层叠叠的嫩肉,直捣骚心。阴茎被服服帖帖地吮吸着,他舒服得长叹一口气。而迈奕也因初次交合的狂喜而抖若筛糠,淅淅沥沥地从女穴上不起眼的尿孔里喷出了腥臊的尿液。
林云熙宛如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而迈尹则是被他叼着脖子压在身下发泄兽欲的雌兽。柔嫩的女穴被狠狠破开,短暂的疼痛后,快感迅速将他淹没。肉根在甬道里驰骋,黏连着娇媚的软肉,囊袋拍打在会阴,啪啪作响。作为他们马上就读完了。”林云熙笑笑,视线迅速扫过几行字,听话地把书收了起来。他伸了个懒腰,脚刚伸直一些,就不小心踢到了坐在正对面的男人。他连忙低头道歉,对方却没有反应。那是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他的袖口和胸前缠绕着复杂的红色刺绣,盘扣像是石榴籽用茎络系起。他的大半张脸都埋没在围脖与破旧的斗笠下,看不清表情,一条二指宽的疤痕从他长出点点胡渣的下巴一路横跨鼻梁,没入斗笠落下的阴影里。
那人像是睡着了,没有丝毫动静。可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浓厚的气息,叫人不敢接近。若是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一定会觉得这人杀意重,然而林云熙却不禁抹了把冷汗——笼罩在男人身上的灵力浓厚到令他喘不过气,像是凝缩了上百人份的灵力于他身上。而更令他惊讶的是,男人似乎有意收敛自己的灵力,手腕、脖子上挂着的佛珠也应当都是有助于压抑灵力的法器。他悄悄地把腿收起来,往迈乙身上靠了靠。
“没事儿的,别多想。”迈乙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从包裹里翻出方才出城前买来的点心。揭开油纸,七、八块米黄色的小方砖安稳地躺在里头。他将油纸放在膝盖上,递了跟签子给林云熙:“没做成芝麻团子,街上也没得卖。到城里安定下来,师哥再给你做,现在先吃这个解解馋吧,嗯?”
“谢谢师哥,但你其实不用这么照顾我的。”林云熙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签子,叉起一块芝麻糕,想了想还是送到迈乙嘴边,“你先尝尝。”
迈乙一愣,林云熙平时虽然也黏他,却没到能在众目睽睽下互相喂食的程度。他脸颊有点烫,趁着周围的人不注意,飞快地咬住签子上的糕点,紧接着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正襟危坐,小幅度鼓起脸颊咀嚼着。
林云熙似乎是觉得他这样好玩极了,又接二连三地把芝麻糕往他嘴里送。一路下来,迈乙吃得口干舌燥,还剩最后一块时总算抓住林云熙的手腕一转:“师弟,你还是自己吃吧!”
林云熙这才注意到自己腹中空空,咬着签子笑了笑。
当油纸包空了时,马车也缓缓停在了城门前。过去金碧辉煌的涂漆不显从前,血红的涂料褪色,扒在约五丈高的城门柱上就像是布满了铁锈。从顶梁上垂下几根麻绳圈儿,其中几绳圈儿上头还悬挂着几具干瘪脱水的躯壳,随风轻轻晃动。干尸上三三两两地停靠着几只乌鸦,时不时啄食它们身上的腐肉。城门后两侧屋檐下,用兽骨和干草搭建的巢穴约有二人高,里头闪烁着野兽眼中的幽幽绿光。
然而马车上的乘客们就像是看不到这荒诞景色般,麻木不仁地背起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袋,摇摇晃晃地往城门里晃悠进去。往里头走个几十丈,一路上四处响起野兽喉咙里发出的轰鸣声,迈乙紧紧地和林云熙挨靠在一起,提防四周。在一条插着破烂红旗的交叉路口右拐,就是一家陈旧的客栈。
这是他们路上问到的住处,可这客栈也太破了些。木头做的屋顶破了个大洞,虽然用稻草补上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吹日晒的,稻草又湿又黑,粘成一团,凑近了就会闻到一股恶臭。门帘也是缝缝又补补,一进门就会撞到一张只剩了三只脚的茶几,断了腿儿的那一角用根矮小的扫把支着。屋内烟雾缭绕,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气味。
拨开云雾,就会发现这气味的来源。店小二翘着个二郎腿靠在柜子上,他一只眼睛闭着,眼皮子瘪下去,牙也只剩零星几颗。桌上的饭碗里还剩小半口白米和两根萝卜干。两个小娃娃围着桌子垂涎欲滴,店小二却视而不见,用力吸着嘴里的烟卷。他脸颊都凹陷下去,沉默几秒,似乎是在让那烟雾在自己的身体里循环,然后“呼”的一声,痴迷地吐出一大口白烟。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懒洋洋地抬手往桌上扔了把钥匙:“二楼,想呆多久就呆多久。”然后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的,又开始抽他的烟卷。
虽然感到奇怪,但迈乙二人并没有多和这店小二啰嗦,背上行李便上了二楼。楼梯一踩下去就吱嘎乱叫,门也松了半边,得用椅子抵着才不至于被一阵微风就给吹开。窗台上也全是灰尘,被褥里也散发出一股酸味儿。
迈乙忍不住皱眉,提起行李就又想往外走。没走出几步,就被林云熙拦下:“师哥,外头天色不早,恐怕现在再出去寻找别处入住也只是徒添风险。依我看,今晚就在这儿凑合住下吧。”
“可是你……”迈乙望着那床起了霉斑的被子,捏住鼻子。
“师哥多虑,云熙早就睡习惯了这种铺子。即使是这种发霉褥子都算得上是奢侈,通常都是和鸟兽同窝,时不时还得跟它们打一架才能赢得一晚睡树洞的权利。”林云熙笑着拉开窗帘将灰尘散去,又执起一张抹布闻了闻,“这种环境根本不在话下。你一路也累了,先坐那儿泡杯茶,我把地板打扫干净,今晚先打个地铺,盖衣服睡吧。”
林云熙说起自己的过去时常常是这样,淡然又漠不关心的,不会透露分毫的埋怨或是苦闷,却反叫迈乙心疼。他哪儿还能真如林云熙说的这样坐着不管,麻溜地爬起来提了个桶:“那我去打水过来,不过只把我们睡的一小块擦干净就行了,不然我得反过来问那店小二要客栈钱!”林云熙被他逗得咯咯笑,他也红了耳尖。
不过这客栈真是比他们所想的还要腐朽,木地板的缝隙里居然生了虫。等两人好不容易打扫干净,打了地铺入睡时,已经是夜半三更。窗外一轮皎月挂在天边,没有一丝云雾。皎洁的月光洒在屋内,风声呼啸。一枚黑影从窗口窜过,像是绕了一圈,又停在了窗口。
那是一只乌鸦,昏暗的光线下,依稀可以看到它巨大的喙里闪烁的和人类相似的牙齿。一粒一粒挤在一起,像是生米般,有些透明。再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些牙齿的缝隙里卡着碎肉。一枚碎肉就这样从它嘴角飘了出来,像是人类手指一样的东西被撕烂了挂在牙齿上,丝丝晃动。
它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像鸽子似的跳来跳去,不发出任何声响就来到了地铺边上。它缓缓歪过脑袋,又飞快地来回转了转脖子,调整了一个较为舒适的角度。那根手指就是这时候摔倒地上,又“咕噜咕噜”地滚到了迈乙脑袋边上。
它来回在自己调整好的角度和手指之间看了会儿,终于决定先去把手指叼回来。于是它跳到迈尹面前,用力啄向只距离迈尹脑袋半寸的手指——下一瞬,它就被用力砸到墙上!林云熙一手撑着地板,长腿扫过空气,顿时鸦羽飞扬。
那乌鸦大叫一声,腾至半空,跌跌撞撞地弄得满屋血迹。迈乙正是这时候醒来的,一睁眼就恰好看到林云熙从腰带里抽出两把银刃飞出去。他下意识问道:“你这是做什——”乌鸦的又一声惨叫打断了他的话语。他猛地回头,乌鸦一边翅膀上扎着一把刀子,气急败坏地张大了它的血盆大口。
以那乌鸦为中心,一股浓稠的墨黑晕染开来,就像是以这客栈为背景,泼上一整桶墨水似的。楼下很快就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一路赶到屋门口。大门用椅子堵上了,来人推了好几下才推开。那店小二慌慌张张地看着屋内的一片狼藉:“您每次溅那么多血,我给您打扫就够累了,这下屋子都砸烂了……嗯?”他定睛一看,像是见鬼了似的盯着迈乙和林云熙,又把视线投降乌鸦逐渐膨胀的身躯,大惊失色,“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您要是在这儿显形,我这客栈就得毁了,到时候怎么给您骗人吃呀!”
店小二欲哭无泪,可不想这句话就成了他的遗言——一团巨大的黑影沿着天花板飞快冲向店小二,一口将他的脑袋咬了下来。店小二的身体一时还没死透,仍站在那儿,就更方便黑影将它吞下。只见那黑影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收回远处。
紧接着,伴随着令人背脊发寒的黏腻水声,乌鸦膨胀的躯体逐渐成类人型。那是一个有着一头乱发的,蓬头垢面的瘦小类人,说是类人,也是因为他虽有脑袋和四肢,两条手臂却向外延展,像是翅膀,仔细看却是黑褐色的皮肤和毛发。在它杂乱的刘海下,只能隐约看到一口蜡黄色的翘板牙,被他嚼得嘎嘣作响。
林云熙率先反应过来,掷出一把小刀。男人一个俯身躲开攻击,转眼间就闪到林云熙面前。他就要张嘴咬人,迈乙一脚踹在他脸上——勉强止住了他的动作,男人却如巨石般踹不开。准确来说是他的上半身被踹得摇摇晃晃,脚却像是被用钉子固定在地上了似的,纹丝不动。
男人咧嘴一笑,干脆一口咬在迈乙的小腿上,顿时鲜血淋漓!
迈尹一声惨叫,林云熙连忙抽刀插向男人的脖子——可男人一把握住他的手,力气大得几乎捏断他的手腕。迈尹被他抓住小腿提了起来,鲜血如注;林云熙又是几下试图攻击其命门,却都被蛮力挡开。
眼看着男人再次张嘴要咬向迈乙,忽地一声悠长的口哨声撕裂夜空。那乌鸦动作停顿一瞬,脑袋忽然涨大、爆裂,里头的污水飞溅而出,将整间客栈染成墨水的汪洋。这种黑水带着一股腥臭味,熏得迈尹几乎要厥过去。他倒在林云熙怀里,两人一起被这股黑水冲得撞在墙上。男人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从那具酸臭的身体里,一只漆黑的乌鸦钻出了脑袋。它小跳着两步,将身上沾着的血肉甩干净,扇动着翅膀超门外飞去。
“给老子回来!”一声怒喝响起,两枚飞镖将那乌鸦的翅膀钉在地上。窗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个人——他的脸被掩埋在斗笠落下的阴影里,只有一道清晰的伤疤狰狞可怖。
那男人抓着帽檐一挑,露出一对炯炯有神的黑眼睛。他相貌颇为粗犷,下巴上冒出了几点胡茬,身高约七尺,一身漆黑混入夜色就不见了踪影。他轻快地落入屋内,几步走到那乌鸦边上就掐着它的脚提了起来,毫不费劲地一掐,就掰断一只。也不管乌鸦大叫,他就斥责:“说了多少次,不许打活人的注意?上次老子给你说什么来着?再有下次,就断你半年的粮。怎么,你以为我不会这么做?”
乌鸦说不了人话,只能“嗷嗷”叫着扑扇一对血淋淋的大翅膀。男人掏了掏耳朵,所幸不听了,掐着乌鸦的脖子不让它出声。他甩了甩手,捏着鼻子左右环顾一圈,像是刚注意到迈乙二人:“嗯?哦,你们是来红瑜城的吧,没事儿住这种地方做什么?”
迈乙不敢动作,将林云熙护在身后,停下往门口挪动的脚步。
男人笑了声:“没事,我不吃人。”他瞥了眼乌鸦,冷笑道,“当然你要是怕这东西吃人,我也能当场宰了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说罢也不等回应,就听他手里咔嚓一声,乌鸦便没了动静。
“红瑜城?”迈乙盯着男人,“阁下是说洪淤城?”
洪淤城,倚靠北崖建起的一座巨大辉煌的商贾城池。不过这也已经是百年前的名声,如今城池倚靠的矿窟枯竭,南山的染果树也在几十年前为一把野火烧尽,早已是名不副实。可为求机缘造访此地的旅人还是数不胜数,他们做着为上天所眷顾,一获千金的美梦,纷纷被这城池吞噬,成为染料燃烧殆尽。这座城池就像是一张贪婪的巨口,将涌入的洪流潮水吞入腹中,嚼碎他们的四肢百骸,坠入如深不见底的淤泥般沉淀,落至难以窥测的深渊,故名作“洪淤城”。
男人“哎呀”了声,将乌鸦收进包里,挠挠鼻子:“现在好像是叫这个。”
“你说不该住在这儿,难道有什么猫腻?”林云熙没放过男人提到的细节,抱拳行了一礼后追请问前辈是什么意思?”
“别叫我前辈,怪不好意思的。而且你们不都听到那店小二说的了?他本就是给那只臭鸡打杂牵线的伥鬼,上次被我抓到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媳妇儿给喂了。”男人舔了口手指尖,闭眼竖起手指感觉了一会儿,“这客栈里有不少妖怪的气息,看来这店小二没少跟妖怪结契……嘁!”
“那乌鸦不是你养的妖物?”迈乙一愣,很快又给自己找补,“我刚听你跟它那么说话,还以为它是你的……呃、宠物?”
男人一听,拍手大笑:“你小子可真会说笑!谁没事儿养这丑玩意儿?那不过是我闲来无事抓回来探察的贱东西罢了,既然它犯了食人大忌,那我就没理由再留它一命了。”他一挑手指,两人身上肮脏的衣物就焕然一新。他上下打量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把你们放这儿估计也是一死,不如跟我一同进城去?”
“你是说这城里有城?”林云熙狐疑道。
“看来你们真是对这儿一无所知,居然敢就这么进城来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过我就欣赏你们这种胆大包天的!”男人乐得拍了拍胸膛,“葬红,只要是在这红瑜城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迈乙和林云熙先后打了个招呼,就见葬红从兜里取出两枚铜铃晃了晃,没有声音。铜铃里没有响球,用一根红绳系在一起。他把铃铛抛给迈乙:“你们带在身上。它平时不会出声儿,只有用灵力摇它,才会发出声响。只有我……和少数人能听到这铃铛的声音,你们遇到不测了拿出来就行,通常见了这铃铛,没人敢拿你们怎么样。不过万一对方敬酒不吃,那就轮到老子请他喝罚酒了。”他说着冷笑一声,一股冷冽的杀气震慑得两人纷纷后退,当事人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耸肩,“废话不多说,提上行李,带你们进去。”
一楼桌椅也散乱一地,三人下楼时,几只野兽四散而去。迈乙瞥到一张桌子后,两具被吃得乱七八糟的小儿尸体,一时毛骨悚然,双手合十在心中默祷几句佛经。林云熙也瞧见了,只多看两眼,迅速收回了视线。而走在最前头的葬红则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径直向店外走去。
出了店门两条街的路口,一根三人高的木桩将路口一切两段,从路口的一角倾倒,其顶端扎在对角二楼的屋檐上。葬红先是走到木桩扎在地上的一端,冲两人招了招手:“跟着我做。”然后他沿着木桩走了三步,双手在胸前拍了两下,转向木桩。他俯下身,到正好能从木桩下穿过去的高度:“此生不还,拾骨归之。”
他往前一钻,身体竟然像是被切割开一样,先是鼻尖,然后是整个脑袋、肩膀,最后整个身体都凭空消失了!迈乙瞠目结舌,林云熙也是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是……”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师哥,请跟在我身后。”
不等迈乙反应过来,他便先一步沿着葬红的脚印走到木桩三步处,在胸前虔诚地拍了两下:“此生不还,拾骨归之。”接着,他就像葬红那样消失在了迈乙面前。迈乙骂了句脏话,赶紧跟了上去,当他也照做钻过木桩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副令他毕生难忘的纸醉金迷之色。
整座城市皆是金碧辉煌,鲜红的漆涂满了墙壁和砖瓦,金灿灿的升龙雕像盘绕在柱子上。人们身着华服,手里攥着鹅毛扇子或是提着精巧的荷包,穿梭于赌场酒栈之间。稍微远一些就是由一池池药浴堆成的山坡,一排侍女端着盛满佳肴的金盘子向山上走去。乐声与欢笑声余音绕梁。明明方才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现在一抬头,天空中却彩霞横跨,万里无云,俨然是绘本里才有的世外桃源。
迈乙简直觉得这天下来,令他摸不着头脑的事情接踵而至,脑子都快烧了。好在林云熙很快就反应过来:“结界城?”
葬红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不错,你身上明明没有灵力,却知道结界城?”
“在书上看到过,没想到真的存在……”林云熙赞叹地环顾四周,“可书上也说:要施下如此大规模的结界,需要常人无法想象的庞大灵力。究竟是什么人……”
“打住打住,别再想了。”葬红一手止住他的话语,“过来,我先带你们去找个地儿安顿下来。”
他这么说着,带着二人穿过集市,来到了一家生意红火的酒楼。露天的大院里张灯结彩,红木搭建的六层塔上镶嵌着一枚枚花朵模样的窗户,娇俏秀丽的姑娘们依靠在窗边,向外挥着帕子或是扇子。而楼下是一座大戏台,台下是十几张酒桌,桌边则围着喝得面红耳赤的男人们。鸡骨头、瓜果皮落得满地都是。他们时不时叼着鱼肉,借着酒意冲着楼上喊几句骚话,去招惹那些姑娘们,把她们逗得咯咯直笑。
见葬红来了,不少姑娘就懒得理会那些莽夫,向他挥手娇嗔,更甚者直接下楼往他身上贴。然而葬红不给她们半点儿眼神,甚至不需要使用灵力就能将她们隔绝在两丈之外。径直绕过那戏台,再穿过一片茂密的桃林,一座陋居便显露在眼前。
倚靠着涓涓清泉,屋前石阶上长着郁郁葱葱的青苔,院子里的石桌上还放着半盏没喝完的茶,冒着热气,一旁是一本翻开的书卷。葬红猛地瞪大了眼睛,也不顾还带着人,就狼狈地冲进了院子里,冲着四下无人大喊:“翡翠,你醒了?你在哪儿!?”
不一会儿,屋内就传来叮铃桄榔的声音。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材高挑的长发青年冲了出来,直直撞进了葬红怀里,搂着他的腰唤道:“相公,你来了!”
葬红浑身一僵,仰着脑袋顿了半晌,扯出一个笑容,反手搂住翡翠:“嗯,看你没事儿就好。”他手按在翡翠肩上轻轻一推,转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乖,别乱动。”
“相公、相公……”翡翠将脸埋在他肩窝里蹭了蹭,未施粉黛的脸颊泛着桃粉,一双杏眼水光粼粼。他明明看上去也有二十好几,通常在戏园里要是有他这副仙女般的面容,不说蛇蝎心肠,也该能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可他却是一副天真娇憨的模样,不知疲倦似的呼唤着他的相公。葬红注意到迈乙八卦的眼神,脸上无奈的笑容一滞,清了清嗓子:“好、好了!翡翠,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个是我路上遇到的志同道合的伙伴。”他给了两人一个眼神,“你不要怕,好好打个招呼。”
翡翠注意到出了葬红还有其他人,就像个受惊的小松鼠似的躲在葬红身后,小心翼翼地冒出半个脑袋,点了点头。葬红摸摸他的头,继续说:“这是翡翠,在这儿唱戏的。”
“是相公的媳妇儿!”翡翠嘿嘿笑着又去抓他的胳膊,往他脸颊上印下一吻。葬红尴尬地抹了把脸:“嗯,是这样。”他那张坚毅的俊脸此时几乎扭曲,涨得通红,满头的大汗让他看上去甚至滑稽可笑,丝毫没有方才一手碾死妖物的魄力。
好不容易把翡翠哄回了屋,葬红长舒一口气:“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闭嘴,啥也别说!敢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们赶出去喂妖怪!”迈乙忍不住拍手大笑,葬红却也只是冲他龇牙,没有真的把他赶出去。
带他们到了寝房,葬红就说自己有事儿要走了。离开前,他叮嘱二人道:“平时翡翠可能会让你们做些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能答应尽量答应他,等我回来跟我说一声,我会好好报答你们。”
迈乙一副心神领会的表情点头:“那当然,我明白的、明白的昂!你放心!”
葬红把一口牙咬得嘎吱作响:“你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扔出去?”
“哎、哎,我错了、错了!”迈乙立刻服软,让他这一肚子气无处可发。葬红最后瞥了他们一眼:“要出去随便,这儿白天随便你们逛,夜里处处都有门禁,去了也没什么用。就在屋里呆着吧,有人敲门也别开。”
迈乙连连点头,回屋里就看到林云熙不知何时已经把有些杂乱的小屋整理得干干净净。两人的行李也被解开放置在了该放的地方,桌上甚至有一壶不知何时泡好的茶。
“你什么时候烧的水?”迈乙错愕道。
“嗯……就是刚才。我之前一直以为是错觉,所以没说。”林云熙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迈乙顿时感觉手心发热,开始冒汗,急忙往后退,可不等他说什么,林云熙就继续说:“你能感觉到吗?我好像可以使用灵力了。”
“嗬!嗬!”
每日清晨,太阳刚从东边的云彩后冒出一丝光芒,从坐落在北崖半山腰上的习武堂内就会传出还未变声的孩童们齐齐舞剑的声音。一根根竹剑划破空气,只到老师腰间的娃娃们一个个神色毅然,跟随着老师“一、二”的口号,挥洒豆大的汗珠。这样甩完一千次剑,他们才被允许进一步修炼剑法。只有当天在剑法中也拔得头筹的弟子才有资格学习运气。
大约正午,烈阳当头的时候,十几个小萝卜丁就排排展开在了习武堂嘴靠内侧的一颗雪松下。北崖上的雪即使是炎夏,也不会融化,依旧覆盖在松叶上,风一吹就如柳絮般落在一颗颗毛茸茸、黑漆漆的小脑袋上。教气的师傅就会用纸扇一个个点过他们的脑袋顶儿,是把雪花扫下,也是提点他们运气的方法。
通常能留到这个环节的弟子不说天赋异禀,也小有才华,无需多提点,便能大概摸到用气的门槛儿。他们用不了多久便能学会腾云驾雾,以气御剑,迅速甩开其他弟子一大截,成为凡人望不可即的人上人,从此展开其修仙之途。只是在这之中,也有一个令人头疼的特例——只见一个身着一袭白衣,扎着包子头的小娃娃正握紧双拳,铆足了劲儿憋气,将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也憋不出一丝灵气。
“说了多少次,不要用劲儿!”连脾气最好的老师看了都直摇头,推着一副扁圆的眼镜,用纸扇敲他的脑袋,说着抬起一只手提至胸前。一股灵气顺着他的手被运起,又被压回丹田。他反复示范了几次,收起灵气问:“看明白了没?”
林云熙点点头,又学得有模有样地把手掌抬上压下。可无论他多么努力,始终都是徒劳。等到天色完全暗了下去,周围的弟子们都纷纷离开道场了,他也用尽全身力气,跌倒在地上气喘吁吁。老师看不下去,摆摆手让他回去继续参悟。林云熙一听,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儿了。他紧紧咬着下唇,扬起脑袋将眼泪卡在眼眶里。老师离开后,他也依旧守在道场里,不断将双手拢在一起,学着老师的模样运气。可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他也依旧没有丝毫进展。
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没了力气。林云熙总算打算回去了,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一道声音:“那小子还是没学会运气?”
“没学会才好呢!要是歪打正着让那种小杂种成仙了,岂不是逆天道而行之!?”另一个人愤慨道,似乎是气极了,一拳头打在手心里撞得关节咔哒咔哒响,“依我看,就该把这小杂种扔进地牢里,怎么还让他有机会在外头逍遥?让他和其他弟子解除,我都怕他污染了别人的经脉!要不是现在长老们还给他留一丝情面,我早就把他揍得鼻青脸肿,挑断他的经脉,让他毫无翻身的余地!”
“哎哟,你可说小声点儿吧,要是让长老们听去了,有你好受的。”最初说话的那人安抚道,声音里却没有几分同情,反而是一副看戏不怕热闹的语气,“倒是你,怎么还能心平气和地教那小兔崽子的?我看你今天还给他示范运气呢!”
“再怎么说,他毕竟也是我的学生。好好教他是我的本分。”男人推了推眼镜道。
林云熙顿时眼前一亮,从墙后冒出半个脑袋。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男人的眼神被藏在两枚镜片后。另一边壮汉怒气冲冲道:“那杂种岂敢称自己为咱们北崖弟子!他要是敢,老子就掐断他的脖子,拔了他的舌头!”
“你这可就太冲动了,教还是得好好教。”男人摘下眼镜,用帕子擦拭着镜片,“再说了,我一看他就知道他毫无天赋。气海里空空如也,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造诣。”
林云熙刚迈出的脚步停顿在原地,缓缓收回。只见那男人脸上的笑容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形态、嘴角咧到两颊,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既然我教不教,他都没法用气,不如让他以为我是个好老师,更是卖严修一个面子。何乐而不为呢?”
另外两人听了纷纷自愧不如,拍手叫绝。就在三人交谈甚欢时,男人忽然猛地转过头:“谁在那儿?”然而墙角空无一人,他推推眼镜,只当是自己的错觉,便继续和那两人攀谈。
而另一头,林云熙跑回自己住的后院。那是一间极其简陋的,距离其他弟子住处拉开起码几里远的偏院。院子里只有一棵树龄悠久的老槐树,树杈上卡着一枚用枯叶枯枝交差搭成的鸟巢,里头睡着几枚斑驳的鸟蛋。往往他回去时,总会趁着大鸟不在,偷偷爬上树看看鸟蛋怎么样了,有没有孵出小鸟。可今天却没了这个兴致,一头栽进破屋里的被褥中,把脸埋在里头,蒙上被子缩成一团。
这样两、三个时辰,他又红着鼻子,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像个小兔子一样去习武堂了,照常挥着竹剑。只是一些平时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的小事儿,此时此刻却像是被无限扩大一样,萦绕在他心头。譬如和他一排的左右两个弟子离他格外远,再比如笑得温文尔雅的老师眼底不易察觉的一丝鄙夷与不屑。
烈阳当照,就连成年人在这大太阳下连续干活儿都会吃不消,更别提这些半人高的小娃娃们了。有灵气护体的还好,其他弟子很快就接二连三地逃进了阴影里。最后剩在场上的弟子就只剩下几个熟面孔,其中也就包括林云熙。与其他几个灵气缠身的弟子的游刃有余不同,他满头大汗,摇摇欲坠,光是站着就耗尽了全部毅力,却还不服输地挥动着竹剑。
“啧,明明没天赋,干嘛还死皮赖脸地留在这儿?没看到大家不欢迎他么。”一个弟子开了闸,其他的便也叽叽喳喳地跟着附和:“是呀是呀,每天留下来,那么努力,也没见他有什么成果!赶紧打道回府去吧!”
“你不知道吗?我听人说了,他是个杂种,没有家的!”
“真的?原来是个小杂种,怪不得用不了灵气!哈哈,我就说吧,正常人再没天赋,学了大半年了,总该会了吧!”
“那他凭什么当严师叔的内门弟子?”
“对啊!凭什么?咱们哪个天赋不比他强多了?不过他跟严师叔学了这么久,一点儿名堂都没学会,可真是个废物啊!”
那些弟子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迸发出剧烈的笑声。林云熙握着竹剑的手微微颤抖,用力吸了吸鼻子,就听老师冲那几个弟子道:“身为北崖弟子,不得欺凌弱小!有些话可不当说,叫他听到了该有多伤心啊。即使没有才华,我们也得认可他的努力不是?”他说着,走到林云熙面前,温声细语地问他,“对吗,小云?”
正是这一刻,林云熙眼前一花,顿时失去了意识。等他再醒来时,眼前已经是一片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他应该是来过这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梅花木焚烧后特有的香味。稍稍偏头,还能看见在壁炉里燃烧得噼里啪啦响的木柴和火星子,将这宽敞的屋子烘得暖洋洋的,叫他忍不住在被子里舒展四肢,像只小猫似的张大嘴伸了个懒腰。
“睡醒了,还不快起来?”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一进门就看到他这副舒适的模样,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汤,“过来喝汤。”
“师傅……!”林云熙眼眶一酸,爬起来就往严修怀里一扑。严修本就生得高大壮实,林云熙只能够到他的腰,把脸埋进他肚子里蹭了蹭,也无法动他分毫。他立刻厉声呵斥:“自己站直了!”可林云熙依旧嘿嘿笑着,又蹭了好半天,才被他提着领子扔一边儿去了。
严修手里拿的是一碗鱼汤,冬季尤其肥美的鱼肉用小葱生姜腌了半晌,在配上切成段的大葱和入口即化的豆腐,煮成了雪白的鱼汤。林云熙捧着碗嘬了一口,就被鲜得合不拢嘴,咕嘟咕嘟几口下去,吐着被烫到了的舌头散热。严修放了杯凉水:“吃慢点儿,没人跟你抢。”见林云熙又小口小口吃起来,他问,“今天怎么突然晕倒了?”
说到这里,林云熙又忍不住酸了鼻子。他叼着勺子,垂下脑袋:“师傅,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严修“嗯?”了一声,一条胳膊肘撑着桌面,摊开一本书一边一边催促他快点说。林云熙小声嗫嚅:“我都学了这么久了,还是不会用灵力……其他弟子早就都能飞天遁地了,只有我……我、我是不是真的一点儿天赋都没有?”
严修手里翻书的动作顿了顿,又把书页翻过去,漫不经心道:“也许是吧。”
林云熙顿时就像是挨了一道晴天霹雳,泪珠在眼眶里转了几圈,忍不住落了下来:“那、那怎么办?我是不是给师傅丢脸了?我还能做您的弟子吗?您会不会把我扔到山下去,我、我不要!我会好好修炼,总有一天一定能用灵力的,不会给再您丢人了!别把我扔了!”
他这一通下来,嚷嚷得严修脑壳疼。他一手揉着脑袋,一手将林云熙按回椅子上:“谁说的我要扔了你?为师早在收你入门时,就已经告诉过你:只要为师还在这世上一日,你就永远是为师的徒弟。不会用灵力又如何,这世上单靠剑法就闻名天下的剑客也不少。”他一挑手指,一把长剑便从杂物中飞起,落入他手中,“拿去,今天开始就用这把剑来练剑,既然没有灵力,就在剑法上超过其他人。”
“……是、师傅!”林云熙破涕为笑,就差当场拔刀秀几手给严修看了。他捧着那把剑看来看去,漆黑的刀鞘上绑着一根红绳,末端是两枚铜铃,碰撞在一起却没有声响。他疑惑地歪过脑袋:“这是……?”
“锁命铃,平时不会响。你剑术尚不精,要是遇敌先用此物对峙。只要对方心神不定,便可将其灵魂锁在里头,随后铃铛便会奏响其魂音……”严修说到一半,外头忽地一阵寒风呼啸。他突然大手一挥,桌上的碗筷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剑塞进他怀里,又一手提起林云熙的后领,将他扔出门:“既然你已经醒了,也该回去你该呆的地方了。如果无事,莫要来打搅为师。”说着,将门重重一关,“喀哒”一声落锁。
林云熙早就习惯了严修这副阴晴不定的样子,脚下趔趄了两步差点摔倒也不在意——其实还是有些在意的,但念想到师傅给他鱼汤,还给他他也就释怀了。抱着刚收到的那柄剑,林云熙就蹦蹦跳跳地回自己那小偏院去了。
严修——作为北崖、乃至天下自是不在话下。”
林云熙将下唇咬得发白,他用不得灵力的事儿早是北崖全派弟子的笑柄,无人不晓。这女修看似给他台阶,实则找准了他的伤疤钻,扇子一合,眯着一双狐狸眼追问道:“怎么,做不到?”她叹了口气,耸肩背过身故作忧愁,“师兄,我们难得下山一趟,本是想逍遥自在,顺便为民除害,驱几个妖魔鬼怪什么的——不想这‘害’居然出自民里呀!”
男修微怔,随即反应过来,拔高了声音:“是啊,此等刁民云集之地,即使出了妖害,那也是自食其果罢了!”
此话一出,方才还在看热闹的群众顿时嘈杂起来,纷纷向二人诉求。见无果,愤怒的群众便把情绪的矛头转向了林云熙——林云熙被粗鲁地推倒在地,镇民们的拳打脚踢就跟冰雹似的同不堪入耳的咒骂一同砸下来。多亏他平日挨的揍够多,凡人的拳头和修士的比起来就是点儿小意思,但也很快就浑身一片青红。被严修打出来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疼得他五官都拧巴在一块儿,一张秀气的小脸浸满汗水,刺红了他的眼睛。
“仙人,我们已经教训了这小子,还请二位网开一面啊!”一个镇民揪起林云熙的头发,跟拽小鸡崽儿似的拖到二人跟前求饶。然而二人仿佛没听到一般,镇民焦急万分,又是乞天拜地,只求二人能重新考虑考虑。周围的镇民们也纷纷跟着搓手跪地。
趁着这个机会,林云熙挣扎着爬起来,一扫腿将揪着他的镇民踹倒,拔腿往外逃。可毕竟镇民人多势众,他又疼得腿脚不利索,还没跑出去几层人海就又被人抓住:“臭乞丐,往哪儿跑!”
抓住他的那个镇民又是一拳挥下,重重砸在林云熙的脸上。林云熙被他打得捂住脸,鼻血啪嗒啪嗒落在手心里。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他想。可镇民们打红了眼,两个成年男人压着他的细胳膊细腿,往最柔的肚皮招呼。仅仅几步外,男女修士丝毫不掩饰地展现厌恶,往后退了几步,生怕他的脏血会弄脏了衣服似的。
“杀了他。”不知道是谁想出了这个绝妙的主意,“用他的命来向仙人们赎罪。”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杀人不行吧。”有人说,很快又被反驳:“要是这钱袋子是他的,他会灵力还能怕几把刀子?他不会灵力,那咱杀的就是个该死的小偷!这是为了镇子啊!”
“为了镇子”这四个字让暴徒们成了英雄,他们义正严辞地将刀挥向了穷凶极恶的恶徒。这个不知名的小乞丐将会成为男人们饭后酒足吹嘘的成本,女人们拮菜攀谈时的谈资。
可凭什么呀,林云熙眼里滚动着豆大的泪珠,这些镇民也好,北崖上的弟子也好,甚至是严修!他到底做了什么,值得这些人对他恨之入骨?
林云熙剧烈挥动着四肢,咬下了一块肉,吐在另一个人脸上,脚不知踹到了谁,指甲缝里也都是血肉。刀也划破了他的胳膊,嘴里嚷嚷着没人听得懂的嘶吼,就像是真的野兽。铲子压着他的脑袋,眼看着有人抄起刀就往他头上砍——
一阵黑风卷起,将人群吹散,有的撞在摊位上,有的运气不好则被吹得滚出去十数丈远。最倒霉的还数正巧抓住林云熙的那个镇民,下一刻就已经挂在二楼的瓦片上,胳膊上的皮肤就跟穿山甲的鳞片似的翘起,猩红的肉里涌出鲜血,疼得他没几秒就晕了过去。
林云熙跪趴在空旷的小巷里,不可置信地环顾着周围的一片狼藉:方才还繁荣热闹的集市东倒西歪,商品撒了一地。天不知什么时候暗了,插着糖葫芦的稻草杆子倒在地上,琥珀色的糖果碎进泥土里,玲琅满地,脏兮兮的。他下意识伸手去够,手指就先摸到了一片暗红。是血,刚才还笑着把冰糖葫芦往他手里塞的小贩跌在血泊里,脸上血呼啦差的,鼻翼轻轻颤抖。但林云熙已经来不及看得那么细,长大了嘴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往后连滚带爬地退了好几步,呼吸打颤。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那男修狼狈地从废墟中爬出,拔剑指向他:“你果然是个杂种!该死的妖物,纳命来!”
“妖物”二字一出,方才还气焰甚旺的镇民们惊恐万分,尖叫着四散而逃。而处于混乱中心的林云熙一脸茫然,他身上还缠绕着黑雾,抓不住,也挥不散。他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还想狡辩!”男修更为愤怒,提着剑就俯冲到他跟前,只是还不等他挥剑,便被林云熙身上的黑雾弹飞。被黑雾触及到的地方如灼烧般疼痛,滋滋冒着青烟。
林云熙吓得不知所措,下意识想要上前,却被男修充满恨意的视线钉在原地。又是这样,他、不,他们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这样想着,他往后退了半步,跌跌撞撞地想要逃跑。他想到了师傅,虽然师傅打了他,但一想到对方偶尔不经意间对他展露的笑容,紧绷的肌肉就些许松缓下来。他心想:对,我要去问师傅,只要见到师傅,就一定——
“休、想!”
回首,杨志远提着剑:“我杨志远决不会允许你这污秽之体再次踏入北崖!”
“师兄……”林云熙摆出临战姿势,深吸了口气,“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何对我这样!但我要回去,师傅他在等我——”
然而杨志远冷笑一声:“笑止,你居然还好意思提严修尊长!他可不是你的师傅了!”他长袖一挥,两块木板滚进尘土。林云熙端详了一会儿,才认出那松木削成的板子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杨志远剑指名牌,“名符已碎,严修尊长讲你逐出师门。此后,你再也不是我北崖门下弟子!”
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更重要的是话里字字属实。除了师傅没人能废除其弟子的名符。林云熙身形一晃,颤抖着半蹲下身,指尖触碰名牌,又像是被烫到了,飞快地蜷起手指。他最终还是捡起了木牌,搂在怀里,手心里的血污淌入木屑,将他的名字浸成黑红色。身上疼,却远不及这块小木板扎得疼。
“这下你明白了,严修尊长早就厌烦你这杂种。”杨志远抬剑,却在挥下的前一刻收了手,转而扶起倒在地上呓语的男修,“滚吧,别再出现在严修尊长的视线里!”
他建议的脚步踏过碎成渣的糖葫芦,将其碾得像是烂泥。过了良久,林云熙才缓缓动了动嘴唇:“冰糖葫芦,我还没吃……也没来得及给师傅吃呢……”半晌,眼泪砸在手心里,稀释了血迹。
他没哭太久,揉了揉眼睛就爬了起来。寒风呼啸,他搂紧单薄的衣服。最后看了眼高耸入云、白雪皑皑的山峰,他得在镇民们回过神来前离开这儿。
“你是说你会用灵力了?”迈乙干眨了几下眼睛,握着林云熙的手收了收。
林云熙看上去有些窘迫,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抬眼,又迅速把视线钉回自己的鞋尖:“嗯,还不太会用,但用灵力打开一些法器还是做得到——哎呀!”
不等他把话说完,迈乙就扑上去一把抱住他,揉狗似的搓他的脑袋:“真的?太好了!”他握着林云熙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太好了。”
林云熙不好意思地勾起嘴角,眼神却是黯的:“师哥怎么比我还激动?”
“那是当然,你不是一直想学会用灵力的么!看你梦想成真,哪儿有不打心底为你高兴的道理!”迈乙也跟着笑起来,“走,师哥去给你弄点儿好吃的,好好庆祝一番……”他正打算起身,腰一酸往后跌去。
“师哥小心!”林云熙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一拽,迈尹就这么跌向他——
迈乙从未这么后悔过自己不修边幅的坏习惯。敞开的衣襟让他丰满的胸脯与林云熙的脸亲密无间地贴在了一起,以至于他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呼吸铺洒在双峰间。
“师、师哥……”林云熙微弱道,嘴唇就擦过敏感的肌肤,激得迈尹一震。
“抱歉、呃,我现在就起来!”迈乙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一些,却惊愕地发现了林云熙身上细微的变化。他那在几天前还对情事一窍不通的小师弟居然浑身发热,涨红了脸试图躲开,好让他坚挺的性器不再顶着他的大腿。
两个人一齐定在了原地,相视无言。窗外血月高挂,映照得屋内通红。风一吹,乌鸦就从树枝上四散飞起,振翅声和树叶的沙沙声混杂在一起。迈乙率先耐不住尴尬的气氛,往后挪了些,故作轻快地打了个哈哈:“说起来还没吃晚饭呢,你饿不饿?”
林云熙没有回答。他继续转了个身,打算从床上爬起来:“我快饿死了,我去弄点吃的,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不过不等他起身,一股重量就压在他身上,将他重新摁回床上。半边脑袋埋进枕头里,滚烫的呼吸铺洒在后颈,凝聚成细密的水珠。迈乙往前挪了挪:“师、师弟……?”
林云熙依旧没有回答,却也不沉默了。他从喉咙深处撵出粘稠、低沉的喘息,又像是一头猛兽的低吼。牙齿在后颈那一小片的皮肤上细细摩擦,时而粗暴,时而又像是在与之缠绵。他将火热的性器隔着布料挤进迈乙的臀缝,焦急地蹭了蹭。
“等等,你、你怎么了——呃!”迈乙挣扎着想要翻身,却被林云熙固执地压在身下。青年在他脖颈处来回嗅着气味,好像在确认什么。过了一会儿,林云熙低哑的声音钻进他耳朵里:“不对,不应该是这个味道……”他的声音黏糊糊的,听不清楚。
不等迈乙反应过来,他就粗暴地扒下他的裤子,露出那两团圆润肥厚的臀部。林云熙盯着肉臀间若隐若现的穴口,似是好奇,凑过去嗅了嗅。
这下简直把迈乙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扶着他的脑袋硬是翻了个身,将双腿曲奇抵在两人之间:“别闻那儿,脏死了!”
“唔?”林云熙无辜地偏过脑袋,眨了眨眼,伸出舌头挤进迈乙的指缝里舔了一口,又固执地去分开他的腿,把自己的下半身笨拙地往上蹭。
迈乙这阵子本就没空释放,被他怼了几下,花唇就不听使唤地湿润了。肉棒隔着亵裤浅浅撞击穴口,很快就唤醒了那一夜激烈情事的记忆。迈乙喉结一滚,硬生生地压下情欲:“云熙,你听得到我说话么?”
林云熙不回答,而是像一只发情焦急的猛兽,吭哧吭哧地操着穴口,断断续续地漏溢出低沉沙哑的呻吟。
这症状像极了上次血月之夜时,林云熙失去理智的模样。可上次是他被人下了药,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不等迈乙思考,林云熙就掰开他的手,捧着他的脸颊吻了下来。像是为了发泄下半身的不爽利,这个吻焦灼又充满怒意。他叼着迈尹的舌头又是吸又是舔,完了还咬住他的嘴唇研磨,狠狠吸吮至两瓣嘴唇肿起。迈乙脑袋都要被他亲化了,哪有人能在心仪之人的床上被这么所求还做柳下惠的?他渐渐放松了身上的戒备,仰着头一边享受这个漫长的亲吻,一边伸手揭开林云熙的腰带,掏出粗长挺拔的性器靠在手心里缓缓套弄。
林云熙的性器就像一柄弯刃,微微向上翘,仅用手掌难以包裹,血红的龟头枕着他的手腕,被伺候得舒服了,就将淫水涂抹在小臂的青筋上。他趴在迈乙身上,吻从嘴唇到下巴,沿着脖子的曲线来到锁骨。盯着那对微微起伏的奶子看了会儿,一附身,就将一侧朱红的果实含在嘴里狠狠吞吮。他没什么技巧,只知道用牙齿轻咬奖励;然而迈乙一旦爽过了头,手上活儿怠慢了,他就使劲儿咬,惩罚他的不专心,疼得他“呜呜”叫唤着求饶。
迈乙手都酸了,那肉棒也只是在他手心里涨大,偶尔轻轻弹动,始终没有射精的征兆。他看着林云熙涨红了的脸,心疼地将手背贴在他脸上:“乖,动一动。”他岔开双腿,忍着羞耻掰开两瓣鲍肉。里头鲜红滴水,狭窄的穴口微微收缩,上头的尿孔湿润得像是另一口饥渴的小穴,喷出点点淫汁。
他握着肉棒抵在穴口,淫穴就像是想起了那夜晌欢的滋味儿,剧烈收缩着含住龟头。林云熙爽得浑身一颤,紧接着狠狠压下身子,肉刃“噗嗤”一声插入湿穴,耻毛搔刮在阴蒂上,直接将迈乙送上一波小高潮。不给他缓神的时间,林云熙抬起他两条长腿架在肩上,自上而下地将阴茎用力挤入淫穴,抽出时龟头将淫水掏出,插入时力气大得像是要连饱满的囊袋都一起塞进去似的,暴孽地拍打在穴口,将两片可怜的软肉都肏得湿红骚扁。
林云熙动作粗鲁且不得章法,得多亏他那根驴玩意儿,只消插进穴里搅动就能让人欲仙欲死。只是他沉溺于快意,迟迟不肯碰迈尹,这就苦了他只好自己三指圈住那根可怜的小鸡巴撸动,随着肉体拍打的幅度浑身一颠一颠的。淅淅沥沥的精液落在他的腹部,被汗水冲刷到胸前。林云熙含着他的乳头,白色的液体滑入他嘴里,一瞬间看上去就好像是这不知廉耻的师兄不仅把屄给师弟肏,还骚得流奶,捧着奶子喂到师弟嘴里似的。
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薄纱盖在二人身上,将林云熙的皮肤映照得更白。他兴奋极了,耳根都是血红的,掐着迈乙的腰不知疲倦地耸动腰臀,把肉棒一次又一次地捅进穴里。他已经射了一次,浑浊的浓精被肉棒插得“噗嗤噗嗤”往外冒,糊在两人交合的地方,滴进凌乱的被衫之间。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身上到处都是淡粉色的伤疤,有些缝得整齐,有些则长得歪歪扭扭。
“太辛苦了……”迈乙吃力地抬起手搭在他脖子上,松松垮垮地拥抱着林云熙。他伸出舌头扫过一道横跨锁骨的伤疤,咸咸的,分不清是林云熙的汗,还是他的眼泪。
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他的怜惜,林云熙将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委屈巴巴地发出了一声嘤咛,就交代在了穴里。抽出阴茎时,肉道抽搐着挽留那雄伟的肉棒,刺激得他再次硬了起来。林云熙将龟头抵在穴口,又想插进去,被迈乙拦了下来:“等、等等——”
女穴里又肿又疼,火辣辣的,要是再操进来——迈乙想起他那悲惨的初夜,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讨好着亲吻林云熙的下巴,含着他的嘴唇吮吸:“不操这儿了,好不好?”
林云熙不听他的,或者听不懂,只自顾自地又想回到那温柔乡里。迈乙简直焦头烂额,犹豫了片刻,将腿分得更开,把隐没在臀缝里悄悄瑟缩的后穴展示出来:“肏这里怎么样?”
“唔。”林云熙在他耳边拱了拱,发出闷闷不乐的声音。迈乙只好扶着他的阴茎往下撇,试探性地戳了戳紧闭的穴口,又硬着头皮说:“这里也可以肏的,前面……太痛了。我把里头弄松,就让你肏。”说完,他咬着牙往后穴里挤入一根手指,所幸他下体已经被淫水精液糊得湿哒哒的,进入的过程并不是那么痛苦。
林云熙像是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往后挪了半点,低头盯着手指在穴眼里进进出出。
迈乙羞得把脑袋埋在枕头里。很快穴口就不那么紧实,他加入第二根手指,在穴里画着圈,时不时分开手指拓展穴眼。
“呃……!”手指碰到了一块略微坚硬的凸起,迈乙浑身一颤,淅淅沥沥的精水从前端渗出。穴口变得松软许多,但迈乙瞥了眼林云熙胯下那物,没有信心能将它吞下。然而后者正被情欲蒸得浑身发烫,早没了耐心,磨蹭着就想把肉棒插进穴里。
迈乙别无他法,只好转了个向,低头含住肉棒。腥甜的淫水和咸腥的精液混在一起的味道实在算不上好吃,熏得迈乙头晕眼花。他一边服侍着肉棒,一边快速捣穴。将穴口拓开到能自由进出四指后,他从林云熙抓着他头发的动作猜到对方已经不耐烦了,便干脆抬起头,跨坐在林云熙身上,骑着巨屌缓缓坐下。
仿佛内脏都要被挤变了形,迈乙坐到底时就像是一条脱了水的鱼,张大了嘴,拼命喘着粗气。低头扫了眼,林云熙看上去也不太舒服。后穴到底太紧,一定是把他夹疼了,眼角都沁出委屈的泪花。
“乖,忍忍就舒服了。”迈乙吻去他的泪珠,气喘吁吁地抬起臀部,又坐下,如此几个回合,两人都得了趣。他疼得发白的脸逐渐泛上血色,轻轻呼出一股热气,双手抱着林云熙汗津津的身体,拂过一道又一道细小的伤疤,小幅度地抬起、压下身体。肥厚的臀肉撞击在腿根,黏腻的汁水四处飞溅,将肉根都泡得亮晶晶的。
充血的肉棒将穴口的褶皱撑平,扫过凹凸不平的穴道,被嘬得突突直跳。林云熙晕乎乎地倒在床上,下半身却食髓知味,往上耸着肏穴。迈乙则趴在他身上,两团丰乳压得隆起。细汗从乳沟淌过,带着淡淡的咸味。
他们互相拥抱着,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身体糅进对方的怀抱。快感让人痴狂,把迈乙的一切理智都冲刷干净,疯狂地亲吻着林云熙,不断诉说自己的爱意。“师弟,我好喜欢你……”他飞快地晃臀吞咬肉棒,一手捏着阴蒂蹂躏,另一只手拖着林云熙的后脑勺,将他散落在肩头的长发束起。除了脸色绯红,林云熙看上去就像平日那样娇俏、又带着一丝不易接近的疏离,只有自己能把他抱在怀中。
片刻的停顿让林云熙难受极了,挣扎着挺腰操穴。
“对不起,对不起。”迈乙狼狈地松开他的头发,把自己的舌头塞进他嘴里搅动,“叫叫我的名字吧,求你了,就唤我一声吧!”
迷离的梦中,林云熙抬手抱住他,撒娇似的咬住迈乙的耳垂。他眯着眼睛,迷糊的人影近在咫尺,哭诉着什么,让他也想哭了。“师……”他多想有这样一个人好好抱住他,好好哄他,好好亲亲他呀。
“师傅……”泪珠从眼角滑落,林云熙在一声几不可闻的啜泣中,沉沉睡了过去。
啪嗒、啪嗒的,精液从双穴溢出。
迈乙的动作骤然停下,脸色就像月光似的惨白。
“师傅……”
月光跟霜似的凝聚在迈奕鬓角,冻得他眼角发红。林云熙枕着他的肩膀,那块皮肤被汗水和呼吸浸得粘腻,有些恶心。
迈奕还俯在林云熙身上,浑身脱了力便压得林云熙难受地哼了一声。迈奕垂着脑袋,盖在林云熙双肩上的双手逐渐用力,直到林云熙一对秀眉疼得紧皱,他才匆匆收手。过了一会儿,他又珍重地双手捧起林云熙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鸦羽似的睫毛轻轻盖着,不只是阴影还是累出的青黑落在他别无瑕疵的脸上,显得尤其可怜。
迈奕盯着他,下颚用力到发抖,牙撞在一起发出令人不大舒服的“嘎吱”声。良久,他松开手,小心翼翼地让林云熙倚着枕头。他拖着身子,屁股里粘连着的液体顺着阴茎从肉洞里滑出来时“啵”的一声脆响,止不住地流了出来,顺着他的大腿根落在床榻上。迈奕僵硬了一瞬,拾了落在地上的衣服擦了几下,就踉跄着逃了出去。
次日清晨,不等鸟儿啼鸣,林云熙就睁了眼。也不知是不是还未习惯山下的日子,他觉得身上隐隐有一丝酸痛。他刚想下床,就整个人一顿,僵硬地掀开被子。只见自己衣衫凌乱,已是入秋却出了一身热汗,黏糊糊的一路往下身延续。
他视线一路停在下身,脸色更差。他耳根发烫,不敢多看,赶紧用皱巴巴的衣服裹住身体,就往后院去了。
他早就习惯了照顾自己,生火烧水根本不在话下。林云熙片刻便打扮好自己,这才长舒一口气,回到房间。
屋内还是他出去时的样子,床榻乱成一团,像浸湿了的麻花似的被褥在地上拖成一条。林云熙皱眉,刚想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却停下动作,转而掌心朝上,盯着手掌上的纹路。
他的手有些发抖。
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一股凉气朝着掌心汇聚,然而不等凉气凝聚,林云熙就猛地一握手。他额角沁出一层薄汗,呼吸也逐渐加重。
过了良久,他又摊开掌心,闭上眼睛,静静感受那股冷意在掌心里聚成一团,又缓缓浮出皮肤表面。他嘴角下撇,极缓地睁开眼睛。
面前的景象令他眼皮一颤——一股白银色的光球虚空悬浮在他掌心,散发冰凉的气息。
林云熙手指一抬,那光球便随着他的喜欢动作飞起,变化成长条状,另一条搭在落在地上的衣物上。又一勾,衣服便被凭空抓起,按照他的意愿左右摆弄。
接下来的动作就简单得多。他将灵气分成好几份,分别丢出去附着在几件杂物上,动动手指就把散落得到处都是的东西收拾得井井有条。
他满意地看着屋子,正打算开口,却发现迈奕不在。他手指绕着披散的长发,又聚气一团灵气施了个法术,头发里的水汽便消失在空气中。
迈奕回来时,林云熙正抱着他那套银刃清理。他不知从哪儿找来了绢子,将本就一尘不染的刀具擦拭得闪闪发光。
“你打扫屋子了?”迈奕开口是才发现喉咙还是紧的。
林云熙微微抬头,含糊地应了声:“嗯。”他眼睫垂了不到片刻,又猛地抬头,“师哥你……”
迈奕抹了把自己通红的眼眶:“昨晚没怎么睡好。”
“噢。”林云熙点点头,将刀具收好,就一弹从床上坐起来,“师哥我跟你说——”他伸手就要去抓迈奕,却被躲开了。他抓了一手空,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自从被迈奕带回谷里,他何时被迈奕这般多开过?
林云熙一抿嘴唇,强硬地抓住迈奕的手腕,将他拽到身边。两人的肩膀相互挨着,迈奕的脑袋却还是朝着另一侧靠。林云熙没有再加用力了,只是一言不发地将方才他尝试的灵力把戏又展示了一遍。罢了,又抬起一双乌黑的眸子盯着迈奕。
而迈奕没有回应,只是闷闷地应了声:“挺好的。”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林云熙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师哥你看,我都能用灵力做到这些了。”说这些话时,他的视线片刻未离迈奕的脸,却只见后者没有丝毫波澜。
屋里像是再容纳不下两个人,林云熙脸上仅剩的笑意彻底烟消云散,撇下迈奕就离开了屋子。
偌大的空间里又只剩下迈奕一人。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用视线追着林云熙离开,而是缓缓弓下身子,将脑袋埋在双膝间,越埋越深,深得脊骨都要从背后窜出来。
那声“师傅”绕在他心头不肯消散。
挠了挠脑袋,他抬起头。窗前已被夕阳染红。他想起葬红离去前的话,还是追了出去。
花园里不见林云熙的踪影,迈奕唤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才有些急。他又来回绕了两圈,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林云熙已经能使用灵气,将灵气凝在双目,就见树林里留着一串脚印。
追寻着脚步走了大约一刻钟,天边夕阳已经快要没入山头。迈奕这才在一颗枯树边找到林云熙。他凑上前去,推敲着话语:“师弟,先回去吧。外头不安全。”
“师哥这是何意?”林云熙这么说着,不肯回头看他。
换做平时,迈奕或许早就卖着笑,或是去捏他脸颊,或是从怀里掏出一包冒着香气的糕点来讨他这小师弟的开心。今天他却如鲠在喉,沉着声道:“葬红前辈说了,夜里不要外出。况且我们对这块地势不熟,也不知有何种妖兽出没,还是早回为好。”
他说的显然不合林云熙的心意。青年侧过身,露了半张脸给迈奕。只见他披散的长发挂在肩头,一缕发丝从而后落下,遮住他的眼神。天色逐渐压黑,迈奕眯起眼睛,竟看见林云熙嘴角含笑。
“师哥。”林云熙开口,声音里也是盛满了欣喜,“你看。”
他转身,双手捧在胸前,手心里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兔子,棕色的毛发被血染成黑色,黏在林云熙手心里,晕开朵朵红花。
“小兔子受伤了,我们快回去给它疗伤吧。”林云熙拨开兔子的毛,露出深得见骨的伤口,“里头的骨头断了,刻不容缓。这可不是丹药能救好的。”说着就一手揣着兔子,用另一只血淋淋的手去拉迈奕。
湿滑的触感让迈奕不禁皱眉。忽地,瞥到林云熙用来收着刀具的腰带开了,于是提醒道:“皮扣开了,小心东西掉出来。”
不料只是一句关心,林云熙眼里笑意更浓,抓着他的手愈发收紧:“谢谢师哥关心。”他腾不出手,迈奕刚想帮他,却又被他一侧身躲过,“没事,云熙自己可以。”说着又转过身,眨了眨眼盯着迈奕的眼睛,确认他在看自己后,缓慢地用灵力将搭扣搭好。
随着清脆的“啪”的一声,林云熙炫耀似的抬起头:“对吧?”
迈奕见他这副模样,心头愈发酸涩:“真厉害,看来以后都没什么需要师哥照顾你的了。”
林云熙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师哥怎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么?这次下山……你不也是打算独当一面,才坚持要来游历?”迈奕说到一半就觉得嗓子紧得发不出声,说到后头已是浅浅的气音,要不是周遭寂静无声,林云熙几乎要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我……”林云熙不知是不是被他带的,也没了声。良久,才听他说:“师哥你在生什么气?”
他没有否认。
迈奕只沉默一瞬:“师哥怎么生气了?当然是在同你开玩笑。”他把林云熙扯进怀里,对着他一头墨色长发就是一同揉搓,“我们小云熙这么可爱,师哥还得照顾你近百年呢!”
林云熙瞧不见他的表情,只当迈奕真是在说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师哥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呢。”
“你没做错什么,是我想要太多……”
“什么?”林云熙没听真切,抬头看他,却又被摁回迈奕胸前。他师哥就喜欢这样逗他,总得弄得他面红耳赤才罢休。
不过这次两人没喧闹多久,就相继停下。
太安静了。
在二人噤声后,这山上居然连风吹草动的声音都没有。
不知不觉中,日落山头,转瞬之间山林便被黑夜笼罩。抬头不见星象,低头不见路径。迈奕一挥手,撞在一片枝条上,却连这声音都听不见。迈奕试着凝聚灵气于双眼,能看见笼罩在两人身上的灵气。
他略松了口气:“师弟?”
然而没有人应声。
他又问:“云熙?”反握住林云熙的手,另一只手顺着摸到他的肩膀、又往上确认了他的呼吸,“怎么不回答?”
他能从林云熙的呼吸感知到他似乎在说什么,却怎么都听不到。他随后感觉林云熙握着他的手翻了个面,在他手心写下二字:我在。
顿时安堵了许多,迈奕也回了一个“好”字。
两人谁都不敢动,周遭一片漆黑,谁知下一步是凶是吉。
过了会儿,迈奕拉了拉林云熙的衣袖,写道:走原路回去吧。
他沿着自己来的路往回走了两步,到底是在完全未知的情况下看不见也听不着。想要依靠灵气寻找回去的路,却不知怎的,已经找不到了他来时留下的灵气。摸着黑,他额头上很快就沁出一层薄汗。林云熙像是知道似的,用衣袖给他擦了擦,两人便继续向前走。
走了大约有一刻多钟,早就过了他找来时走的距离,包围他们的却还是重重林木。
迈奕口干舌燥,一路他将灵气固于两人身上,以防外敌。他不是武修剑修,少有需要持续这般使用灵气的时候,此时已快精疲力竭。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加重,不想让林云熙察觉到他的动摇,却又不能松手。汗液在两人交握的手间滋生,养育着恐惧。
迈奕脚下一拌,还未来得及站直,就感觉什么东西贴着他的头顶掠过!他顿时头皮发麻,急忙将林云熙一起拽倒在地,以身躯盖在他身上。
那东西似乎是又绕了回来,用不知什么尖锐的东西直接从迈奕肩上撕下一块肉。迈奕疼得咬牙,努力汇聚灵气想要反击,却下一瞬感觉背上一沉,下一瞬被滚烫的液体淋湿。他闻不到气味,只觉林云熙在自己身下呼吸急促。
顺着林云熙的胳膊,他一路摸到被他握在手中的冰凉刀刃,另一头插在还鲜活的血肉里——那似乎是一只巨大的鸟,从他身上落下。他抽出被湿淋淋的鸟羽盖住的小腿,扶着林云熙要站起来。
只是还没来得及站稳,他突然瞧见远处一盏莹灯。
那灯光一下子刺得他眼睛泛酸。
一步、又一步地接近。
“哎呀,是客人呢。”清澈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翡翠一对绿瞳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翡翠在两人面前蹲下,双肘撑在膝盖上,白净的小脸在灯光映衬下竟显得有些泛青。他歪了歪脑袋,松垮垮地扎在脑后的乌发垂落两搓在肩头,一身红衣在黑暗中尤其显眼。他眨了眨眼睛:“客人们在这里做什么?”
迈奕一愣,随即伸手抓住翡翠的脚踝,把后者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灯笼落在地上,里头的灯油洒了一地,火迅速烧开,蔓延到迈奕脚边。林云熙急忙拉着迈奕爬起来,把他推到一边。
翡翠像是不知道他们在急什么,慢悠悠地起身拍了拍裤子:“哎呀,衣服都脏了……”
“愣着做甚!快过来!”迈奕见他悠哉游哉的样子,急得抓住翡翠的手。一瞬间他感觉到一丝违和感,却不知其正体。
火烧得愈来愈旺,倒是照亮了周遭。迈奕这才看清刚才他们究竟杀了什么,那是一只展翅有一人高的鸟,它脖子极长,往下是被黑色羽毛覆盖的身躯,腹部鼓鼓囊囊,几乎盖住两只巨大的爪子。往上是无毛的头部。粉色的皮肤皱巴巴地堆积在两颗浑浊油绿的眼珠上,而它蜡黄的喙上还挂着从迈奕腿上撕下来的肉。
迈奕往它身上踢了两脚,确认巨鸟死透了,这才松了口气。然而还没来得急感叹劫后余生,火就已经烧到了他们脚边。这一代草干木枯,火很快就会蔓延到漫山遍野。
“交给我吧,师哥。”林云熙一手将他拦在身后,另一只手心就凝出一团水汽。于此同时迈奕感觉到周围空气、甚至是他的皮肤都干燥了,嘴唇甚至迅速起了皮。林云熙手一挥,大火瞬间熄灭了大半,还留着星星火苗微弱地燃烧着。林云熙顺势牵住迈奕的手:“还好,还看得见。”他领着迈奕做到一旁地上,“忍忍,会疼。”撕下衣服上的一大片布料,简单地绕着迈奕受伤的那条腿捆了两圈。
林云熙动作飞快,但牵扯到伤口时迈奕还是难免疼得满头大汗。
“你怎么在这里?”林云熙用袖子给迈奕擦了汗,起身问翡翠。后者轻快地跟到他身边:“出来转转,等相公回去。”
迈奕想起葬红临走前叮嘱他们的话——入夜了就呆在屋里,不要出去,有人敲门也不要开。如果夜里有危险,他不可能只嘱咐他们两个外人,却放着他“媳妇”不管。迈奕问:“大半夜的,在外面等?”
翡翠眨着一双杏眼,一脸茫然:“……就是等呀,他会回来的。”
“他没让你在屋内等——”迈奕到嘴边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打断。
山脚下本一片漆黑的地方忽然燃起了一点光亮,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大小不一的光点争先恐后地连接融合成一条星河,甚至照亮了墨黑的天空。烟火飞至半空,像一条升龙盘旋在半空,又迅速燃尽落回灯火通明的城里。擂鼓如雷声轰鸣,喜庆欢快的乐声合着食物的响起被阵阵香风卷至山头。
“开始了。”翡翠发出一声轻叹。
“什么开始了?”林云熙问,“那里有什么吗?”
“降灵祭。每十年,灵泉会从红瑜城中的湖中涌出。据说将灵泉灌入死尸,就能使其复活。”翡翠找了块石头蹲下,遥望山脚灯火,“距离上次灵泉出现正好过了十年,大家正在庆祝呢……”
迈奕和林云熙面面相觑。他们从未听说过人死还能复生,师傅们在学堂、在炼丹炉前叮咛的也是人死便是再厉害的大夫也无回天之术,因此才要在人活着的时候竭尽所能。这是他们第一次听说能染指生死的东西,不可能没有兴趣。
交换了个眼神,迈奕问:“灵泉是什么样的?”
“金色的。”翡翠点头,双手捧在胸前,“大概这么多。”
“你见过?”迈奕追问道。
翡翠讷讷地又点头:“嗯。”
迈奕看向林云熙,“那你能带我们去看看灵泉吗?”
“好啊。”翡翠没有二话就答应下来,干脆利落地从石头上跳下来,不等二人反应过来便朝山下去了。
迈奕还受着伤,林云熙于是转了个身蹲在他面前,一手托在身后示意他爬上来,另一只手则牵着他来到自己脖颈边:“师哥,我背你回去。”
“不用……”迈奕手指一缩,又颤抖着贴回林云熙身上,“那就麻烦你了。”
“嗯,我们快点回去吧。”林云熙吃力地把迈奕驼在背上,隔着薄薄的布料,迈奕感觉到炙热的鼓动敲击在他的胸膛。耳根发烫,他双手支在林云熙肩上,隔开一些距离。就着远处的灯光,林云熙的黑发似乎浸了金色,从发丝间探出的耳尖也染上了一层淡薄的粉色。
“云熙……”迈奕攥紧手里的布料。
“嗯?”林云熙跟在翡翠几步外,细密的汗珠结露在他脖颈上,碎发黏在皮肤上,像冰川裂开的缝隙似的将雪白的皮肤分割成一层层冰花,配上因运动而透出的血色,竟看上去像是要滴血似的。身上肥皂的素香混杂着些许汗水的咸味,被体温融化在迈奕鼻尖。
神使鬼差地,迈奕把嘴唇贴了上去,在林云熙后颈轻轻印下了一吻——随即在感受到林云熙小幅度的停滞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累吗?要不我还是下来走吧。”
山路坎坷,况且还背着个人,林云熙走了大约两刻钟就已经气喘吁吁。他手上发力,把迈奕颠上去一些,完全靠在他背上:“不累。”
“抱歉……”
“就快到了。”翡翠不知不觉已经领先了许多。他看着细胳膊细腿的,穿梭在山林中却是比鸟兽还要轻快。穿过一条横贯的小溪时,他只轻轻一跃,就几乎是飞过了约一丈宽的水流,连一点衣角都没弄湿。
他隐没在黑暗之中,两人只能寻着那身显目的红衣,勉强跟随其后。
要涉水时,迈奕坚持道:“背着个人你要怎么过去,让我下来。”
他动作有些大,林云熙一下子没掌握好平衡就让他爬了下来。但还不等迈奕站稳,林云熙就一手抄起他的膝弯,一手搂着迈奕的背把他压向自己,不由分说地把迈奕横抱起来。
“你做什么!?我——”迈奕下意识挣扎,剩下的话语却消散在林云熙的沉默里。林云熙的额头抵着他的,卷翘纤长的睫毛几乎要碰到迈奕眼边,因运动而变得滚烫的气息拂过他的下颚,一下子勾起了那些缠绵旖旎的记忆。
“师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交给我吧,嗯?”林云熙说着眯起眼,轻轻蹭了下迈奕的额头,就抱紧他继续往前走了。抬头时,两瓣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鬓角,迈奕耳根烫得不行,再想说什么,也都被他咬碎了
“放开我!”迈奕手里一下子没收住力,把林云熙推得往后一趔趄,差点跌到水里。迈奕咬紧牙关:“抱歉……但我自己能走,谢谢师弟。”
林云熙的脸色明显沉了下去,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就任迈奕自己向前走了。
水流并不湍急,两人踩着光滑的石头,小心翼翼地涉过溪流。经过这么一遭,翡翠已经自顾自地走得更远,两人不得不加快步伐。
很快,迈奕小腿上的纱布就被血浸透了,他脚底有些虚浮,脑袋也逐渐昏沉。膝关节往下越来越不听使唤,扶着树才勉强不被林云熙甩在身后。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林云熙扎着的马尾辫。大约是方才被拒绝了,一路上林云熙没有再向他搭话。
好不容易到了山脚时,迈奕已经疼得脸色煞白,视线都开始模糊。
“师、师弟……等等、我……”迈奕扶着树干,虚弱地喘着气。
林云熙没有回答他,但他感觉到对方的脚步停在了距离他两步开外。他擦了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听林云熙用几乎无机质的声音问:“他走得很快,再这样要追不上了——啊,他转了个弯,怎么办?要把师哥留在这里吗?”
迈奕的脚仿佛灌了铅,寸步难行。他看到林云熙模糊的身影在他面前弯腰,撩起他黏在脸颊上的发丝。冰凉的手指掠过耳根时,迈奕舒服得眉眼舒展,下意识就追逐着凉意把脸贴在林云熙手心里。
他听到林云熙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手顺着他的动作穿过腋下搂到他腰间,让迈奕一半的体重都靠在自己身上:“好了师哥,这样总可以了吧?”
“抱歉……”迈奕没力气再反对。
林云熙的胳膊上没什么肌肉,揽着他的力气倒是大得很。迈奕接下来一路上几乎没使上什么力,被放在床上时也是半梦半醒的。
“失礼了。”他听林云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接着是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他的裤子被褪下。布料摩擦过受伤的小腿时,他疼得龇牙咧嘴,想要将身体蜷缩起来却又被摁平,被迫展开身体。他几乎疼得已经没了腿根往下的知觉,只能木讷地遵循林云熙的命令。林云熙放了块木头在他嘴里让他咬着,昏暗的屋里充斥着他的闷哼、刀刃刺入皮肤的声音,和血肉牵连发出黏糊的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迈奕脸上已经被泪水浸湿,将身下的被子攥得像根麻花,才感觉有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好了,师哥。放松吧。”
林云熙替他抹去眼泪,他低头看到自己腿上的豁口被用针线缝了起来,血糊也被清理干净。大脑逐渐降温,他往后挪了些:“你在我身上动刀子?”
“……师哥还想我怎么办?让你继续流血?”林云熙沉着脸,“伤口烂了,再回谷里叫人给你喂药?”
“我不是这个意思……”迈奕揉了揉太阳穴,“谢谢。”
林云熙脸色也柔和下来,坐在床边:“师哥,我不是想和你置气的……”他咬了咬嘴唇,“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喜欢我照顾你吗?可云熙只是想让师哥知道,我也是可以依靠的对象……如果你不喜欢,我下次就不这样了。”
迈奕怎么见得了他这温顺贤良的样子,叹了口气:“是我不好,我会……”他努力不去看自己的腿,“会依靠你的,但我希望你下次要打算拿刀划我之前跟我说一声。”
“好。”林云熙眼神晦暗不清,“我知道了,师哥。”
迈奕坐起身来,这才有时间环顾自己身处的环境。巴掌点大的木屋内,从地板到所有家具都是用廉价的烂杉木。地板上能很明显地看到腐朽出的小孔,窗前更是被雨水泡烂了一片,林云熙只是踏过就发出吱嘎声,从天花板簌簌落木屑。桌上放着两只杯子,里面还有喝到一半的水,也臭了。
“翡翠呢?”迈奕来回没看到人。
“他说出去打水。”林云熙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外头金碧辉煌,仿佛和屋内是两个世界。紧接着,一阵争执声破窗而入——
燃烧的蜡烛透过灯笼纸将街道染得血红,酒坛子七倒八歪地摔碎了一地,一时竟分不清浸泡在尸体上的是血是酒。一道黑影来回穿梭在人群之中,一脚扫向一个双手持刀四处张望的壮汉的后膝盖,让他一个趔趄跪在地上。那人向壮汉的手上拍了一掌,就夺过其手上的刀刃刺入壮汉的后脑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过一眨眼的瞬间,他又一手撑地,蹬向另一人手里握着的长枪,刺穿两人的喉咙,将它们钉在墙上。
迈奕将林云熙护在身后,想要退回屋内,却定睛看清了那人:“葬红!?”
葬红闻声望过来,也没忘了一拳将一个向他冲来的家伙锤倒在地。“你们怎么在这儿?”他三两下解决掉剩下几个冲上来的人,向他们走来。周围看客自动让开一条道,他走到二人跟前,上下打量一番:“我不是让你们夜里别出来?”
“抱歉。”迈奕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腐臭和血腥味,不由得皱眉,将林云熙护得更后,“这究竟是……?”
“他们袭击上来的。”葬红甩干净手上的血,“你们不该来这儿,过来我给你们指条路,快回去罢。”
林云熙将迈奕横在自己面前的胳膊拂开些:“我们是跟着翡翠来的。刚才我们还在一起,但现在他不知去哪儿了。”
“你说什么?”葬红眼皮一跳,“他来了?”
迈奕将来龙去脉简洁地解释了一遍,葬红捏着鼻梁忍不住发出一阵低沉的吭声:“行了,你们跟我来吧。”他拔出腰间的剑,迈奕这才注意到刀身钝浊,怪不得方才葬红赤手空拳上阵。坊间吹着微风,铃铛却没有随风飘动,而是垂直于地面,安安静静的。
葬红闭上眼,灵力注入铃铛里。
“叮铃”
铃铛突然一晃,发出有规律的脆响。频率不快,大约与心跳相仿。
“这里。”葬红简单一句,便钻入一个巷子,拐了几个弯,待周遭了无人烟,连红灯笼光都被抛在身后时,才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