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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洛倾怀和李殊援到青灯谷时将近晌午。

谷中弟子未经报备无权私自带外人入谷,二人几日前便给柳赐衣去了信,说要一同来青灯谷一趟,柳赐衣没有拒绝,只说身体抱恙不能亲自迎见,还特地谢了李殊援的《凝气说》,并允诺会交还于二人。

见不见面倒是无妨,李殊援本就不是来看柳赐衣的,只要礼送到了,态度到位了就行。至于那本秘籍,李殊援早已赠予洛倾怀,自然是由洛倾怀决定要不要接受归还。

这东西对青灯谷已经失了用处,柳赐衣如今愿意归还,洛倾怀若是拒之不要,反而有些却之不恭,便选择了收回。

查看了一遍前后两辆马车后,看门的弟子面上的惊讶之色压都压不住。

哪怕是上月谷主庆寿,那么多宾客携礼来访,他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李殊援备了满满一马车的奇珍异宝做“见面礼”,大多都是这些年他在各方游历时带回乌有山的新奇玩意,他特地选了其中一些罕见好玩的送给奶奶,至于杜诠之给他的黄金名药珠玉此类,他决定送去柳赐衣那里。

这阵仗与提亲只差了一纸聘书。

收礼之人需不需要另说,但他不能柳赐衣和郑老觉得他待洛倾怀不上心,这也是乌有山的态度。

他向洛倾怀问过成亲的事情,洛倾怀的意思只想安静过二人世界,不想大张旗鼓。江湖人随性些,男女都不讲究必须婚嫁,两个男子处断袖也是什么禁忌事儿,但轰轰烈烈办婚事难免会惹人说道,洛倾怀想过得自在些。

李殊援尊重洛倾怀的意愿,但杜诠之说该有的礼节不能少,李殊援也认为有理。

洛倾怀没看过后面那辆马车,全然不知这阵仗有多夸张,直到他们到了奶奶住的庭院外,两个车夫把东西搬下来的时候,洛倾怀才发现李殊援准备了大大小小数十份礼物。

“你这是干什么?”洛倾怀拉了拉他的袖子,“准备搬来青灯谷住?”

李殊援温声解释道:“送给奶奶的,这些都是我们一起云游时买的,奶奶就算用不着,但她看到这些便能知道你去过哪些地方,知道你在外边过得挺好,应该会欢喜的。”

“但这些都是你买的不是我买的。”洛倾怀觉得没有必要。

“这时候了,倾怀还要和我分彼此么?”李殊援扶住他的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言辞恳切,“再说,你我还有很多很长很久的以后,去过的地方我们可以再去,买过东西也可以再买,但奶奶年岁已高,对老人家而言,安心快乐更难得也更难留,不是么?”

奶奶已经年逾古稀,李殊援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天衣无缝,让洛倾怀没有拒绝的余地。

“哇,有稀客来访。”

孟图南声音朗朗,话中带刺。

知道两人今天要来青灯谷,孟图南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上午,看着奶奶忙这忙那的,听见外边隐约的交谈声,他抱着几分期待,穿过竹林小径,还真让他看到了洛倾怀和李殊援。

一白一红两件斗篷格外扎眼,孟图南心道了一声显摆,又看着那大箱子里垒成小山的小盒子,继续阴阳怪气道:“嚯,不知道的以为是来下聘的呢。”

“孟医师抬举了,这不过是些微薄的见面礼,只是看着数目多,其实不值几个钱。”李殊援恭敬掬礼道。

孟图南并非存心刁难李殊援,只是看着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忍不住嘴贱。

李殊援待洛倾怀如何他亲眼见过,也知道除毒之凶险。他一句无心的玩笑话,李殊援回得这般谦和,倒显得他尖酸刻薄。

他摸了摸鼻子,不再贫嘴:“李公子还没吃过午饭吧?奶奶起床便在准备饭菜,最后一道菜马上就好了,我领你进去。”

说罢转身带路,好似只瞧见了李殊援。

从头到尾被忽视的洛倾怀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心道:那我呢?

洛倾怀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去与孟图南并肩:“图南,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

“我哪敢生你的气?”孟图南不肯正眼看他,“你别再来个不告而别只身赴死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后来不也给你回信了么?”

“假使你这病治不好你会给我回信?”

“对不住。”

“你没什么对不住我的。”

“你在信中骂过一次了,怎么还没消气?”

“你管我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唱双簧似的,跟在身后的李殊援插嘴调和道:“我说,我还在后边呢,有没有人在乎一下我的感受?”

孟图南无差别攻击道:“得了吧,洛倾怀说了,解毒这事李公子一开始也是瞒着的,指不定就是你把他带坏的。”

李殊援好心缓和气氛却讨了嘴骂,不再多言。

李殊援背了黑锅但只能哑口吃瘪的模样实在罕见,洛倾怀噗嗤笑出了声。

一旁的孟图南脸更绿了,与径旁的篁竹颜色不分深浅。

等到了院子里,孟图南又是另外一副嘴脸。

“奶奶,阿怀和李公子回来了!”

孟图南高声报喜,快步跑进灶房,接过老人家手里的汤锅。

奶奶抬眼看他,眼里激动难掩,嘴唇都在发颤,不停念叨着“阿怀”,像是不敢相信。

做这一桌饭菜的初衷老人家早就不记得了,但她依旧凭着本能勤勤恳恳地忙碌了一个上午。

“奶奶。”

洛倾怀站在灶房门口,眼眶发红,声音哽咽。

见洛倾怀也跟着来了,孟图南忙端着锅出去,不欲掺和这煽情场面。

“阿怀!”奶奶忙走过来握住洛倾怀的手,欣慰地点头道,“奶奶就知道,阿怀今天一定会回来吃午饭的!”

“嗯,奶奶我回来了。”洛倾怀拍拍她的手,“辛苦奶奶做饭了。”

“奶奶不辛苦,不辛苦的。”奶奶忽然想起还有一号人,探头问道,“对咯,小孟说的李公子呢?他是你的朋友不?”

李殊援不想打搅祖孙俩见面,此刻正和孟图南在院子里布碗筷。

“我之前在信中提到过的有个人他很喜欢我,愿意给我治病,奶奶还记得么?”洛倾怀扶着奶奶往外边走,指了指弓腰搬凳子的李殊援,“他叫李殊援,不是我的朋友,是我喜欢的人,要携手一生的人。”

“好,好,你喜欢就好。”奶奶也不过问为什么不是个姑娘,打心里为洛倾怀开心,“他待你好,你喜欢他,这就够了。”

“郑老。”李殊援听到两人渐进的交谈声,转身作揖道。

听到这称呼,洛倾怀歪头拧眉警示了他一眼。

这人不知什么毛病,没见面的时候一口一个奶奶,见了面反而生疏客套起来。

“你是阿怀喜欢的人,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你得跟他一样叫奶奶。”老人家不清醒的时候也自有一套逻辑,她边纠正着称呼边扶起李殊援,又问,“你叫什么名呐?”

李殊援答道:“单名一个筑字,鹊鸟筑巢的筑。”

奶奶拍板决定道:“那以后奶奶就叫你阿筑了。”

自从拜师之后取了字,李殊援便没被人这么叫过名,一时间有些羞赧,但他知道老人家是喜欢自己才这么叫,欣然应声道:“好的,奶奶。”

简单见过礼后,李殊援示意车夫搬把箱子搬进来。

“奶奶,这是我和倾怀在这两年外边收集的好玩好看的小东西,特地送些过来给您看看,接下来也请您代为保管。”

李殊援心知老人家可能不太懂这些场面上讲究,但是为了乌有山和青灯谷的体面,也为给洛倾怀一点仪式感,他保留了这些应有的流程,只是在奶奶面前索性不说送礼,将其润色成一种“代管”。

选择送奶奶这些,把更贵重的黄金珠玉留给柳赐衣,本心就是不想在奶奶面前弄得太庄重,反而失了人情味儿。

“这么多呀?”

奶奶歪头看了好一会儿,没有拒绝,只是有些为难地说:“屋里可能摆不下哟。”

洛倾怀冲孟图南使了个眼色。

“奶奶,您放心,我来摆。”接收到洛倾怀讯号的孟图南认命又无奈地担当起了重任,“我可以帮您把这些东西摆下。”

于是这礼就这么理所当然地送了出去。

待箱子搬进屋后,四个人在院子里的木桌旁落座吃饭,奶奶做了七八道菜,这张平时吃饭用的小桌子几乎摆不下。

洛倾怀看着自己碗里越吃越多的鸡鸭鱼肉,心里颇为无奈。

“阿怀和阿筑怎么都这般瘦?平时都有好好吃饭没?”奶奶左右瞧了瞧问道。

两人都是抱着药罐子过日子的,食欲难免受损,这些天都清减了些,李殊援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在哄老人家这件事上,洛倾怀比李殊援有经验:“放心吧奶奶,我们俩就是看着瘦,其实身体老好老有劲了,几十斤的大刀阿筑他单手就能拎起来,我双手也能提起来玩玩。”

李殊援听到“阿筑”二字,心里止不住冒美泡。

不过几十斤的大刀他也只能拎着吓吓小孩,真刀实枪过招的话刀法有一半都使不出来,洛倾怀更是只能搬起来瞧瞧。

只说一半的真话不易被识破,老人家信以为真:“身体有劲就好,这样日子才有劲头。”

孟图南在一旁听着洛倾怀瞎掰,默默撇了撇嘴。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饭后李殊援主动包揽了洗碗的事,抢着进了灶房,剩下三人一边继续收拾着桌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话家常。

晌午日头正盛,院子四面都有掩体,风吹不进来,洛倾怀久违地体会到了浑身暖洋洋的微热之感。

斗篷吃饭之前就脱了,他不可能再脱夹袄。

趁李殊援不在,他赶紧找机会对奶奶说:“奶奶,阿筑说他也想要一件我这样的夹袄。”

奶奶一脸高兴:“好呀,奶奶屋里这样的袄子还有很多,正好有两件做得有些大了。”

“对了奶奶,阿筑说他也要红色的。”洛倾怀一本正经地使坏。

孟图南听后眉头拧成微妙的形状。

李殊援再度出来搬碗筷的时候,总觉得孟图南看他的眼神有些说不上来的异样。

008

将将过了大雪,未到冬至,秦妙妙决定北上匡明城。

孟冬的塞北天寒地冻,那边的寒疫又严重起来,前些年在那边认识的一个友人说城中很多贫苦百姓都染了病,但看不起病吃不起药只能等死,秦妙妙在外多年,见识过各种疫病,收到消息后连夜驾马离开了丘阳。

她夜里走得匆忙,陶戎又睡得早,便没跟陶戎道别,陶戎到中午吃饭才知道徒弟走了,剩下半天都垮着脸。

院里的栾树禁不住寒风,一天比一天稀疏,叶子一天比一天掉得多,请来清扫院子的伙计将落叶堆在南边厢房门口,一阵大风将门吹开一扇,卷着枯叶贯入房内,陶戎正在房内倒弄秦妙妙前些天新研制的药丸,本就心情不佳又被扰了兴致,抓着伙计一顿好骂。

这个院子是上月临时买下的,许多门窗都老旧了,风大些便容易被吹开,李殊援决定搬去絮阳村的那个院子里住。

那间院子虽比这城郊的这间要小一些,但胜在是新建的,安静自在,依山傍水,摘种草药也方便。

最要紧的是,李殊援和洛倾怀都惦记那儿的书房和温泉。

但是洛倾怀的惦记和李殊援的惦记并不相同。

是夜,洛倾怀沐浴完上榻,见李殊援倚在床头,手里拿着书,便凑过去看了一眼,结果给自己看了个小脸一红。

“宝宝,今日是冬月初一。”李殊援合上图册,将他扯进怀里。

这人就只知道记些这种不正经的事。

他就说这房内怎么今夜多放了个暖炉,还另点了个小香炉,原来是有人伤好了就图谋起了这档子房中事。

悄悄地,洛倾怀红了耳朵,因为李殊援的阳物就抵在他的腿间,硬邦邦直挺挺的,叫人忽视不得。

这个登徒子甚至连亵裤都没穿。

“可是我不会那些。”

暗香浮动间,洛倾怀垂下眼睑,声音都细弱了好些。

他看过那本书,他压根做不来书里那些。

“你不会不要紧,我来就行。”李殊援捏捏那红得滴血的耳垂,被怀中人这副可人的模样惹得欲念更盛,“我看过了,还是觉得之前的那种姿势最适合你我。”

之前的那种,就是李殊援骑在他身上,将他纳入,他确实可以什么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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