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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我并不担心蒋正枫会对我做什么,因为他连我的眼睛都不敢看,有点像我们初遇那会,幼稚青涩,我牵他的手他会红着耳朵抽走。但到底是六年过去了,他更加健壮,也更成功,终于不用再为生活发愁,他不敢看我也只是因为他愧对于我。

蒋正枫开到我们曾经住过的廉租房楼下,我偏头看了眼,说:“你来这干什么?”

车内油表有规律的哒哒跳动,蒋正枫说:“我没搬走。”

我哦了一声,蒋正枫给我解开安全带,帮我开车门,“上去看看。”

我下车上楼,楼道里粉刷了白漆,斑驳的墙壁变得整洁,坑坑洼洼的楼梯也修复了,还安装了声控灯,焕然一新,大半夜回家的时候不用再摸黑然后摔一跤,我就摔过,喝醉酒了,一脚踩空从楼上滚下去,脚踝扭伤疼了一个半月。

傍晚有点冷,我打了个喷嚏,蒋正枫进门先把空调打开,给我一双新拖鞋,问我饿不饿,他给我煮面。我以前还挺喜欢吃他做的西红柿鸡蛋面,再放几片生菜,煎一根肉肠,我能一口气吃完,把汤都喝光。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我忌口的东西多了,油炸和面食就是其中之一。

我从来不拿这些禁忌当回事,人生就这么几十年,为了多活一天要少吃那么多东西,想想就不值得,可季胤知道了会担心,又要怪自己没顾好我,我答应他会认真对待自己,我一定会做到,所以我说不要。

蒋正枫顿了顿,说好,他又问我,还有什么忌口,他可以绕开。

我说记不住,都是季胤在管,他给我什么我就吃什么,这事得问季胤。

蒋正枫终于无言,站立半晌,我闻到空气中有花香,循着味道找过去,阳台上放了一束栀子花,养在水瓶里,枝叶抖擞,花瓣洁白。蒋正枫说这是他开车路过时捡来的,中央公园那颗栀子花树要被砍了,他本想买下来,又想到无处可养,只好放弃,捡了地上的残枝带回家。

我打量着这间小小的房子,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在我记忆中的位置,卧室甚至还挂着我的衣服,用防尘袋套着,当初我什么也没带走,占了满满一柜子,蒋正枫的衣服放在角落,很可怜的一个小山堆。

蒋正枫一直保存着我的东西和我们的回忆,连一起生活过的痕迹他也要尽力保留下来,我淡淡笑了笑,蒋正枫真是,孩子死了你来奶了。

我在一段感情里是很黏人的,以前黏季胤,遇到蒋正枫确定关系后,我就黏蒋正枫了。蒋正枫不愿意搬到我和季胤的复式公寓,我就叫司机来回搬了三趟,把我的房间都搬空了,浩浩荡荡住进了蒋正枫的二居室。

季胤下班回家发现牙膏牙刷都少了一半,黑着脸推开我的房门,早已人去房空,他应该很生气,但这是我们的约定,说了就要作数,他默默给我转了钱,收拾东西出差,半年都不回来一次。

说不在意那是假的,我躺在蒋正枫床上,看到季胤和女伴的合影,隔一天换一个,天天不重样,他还说等我定下来了,嫂子也可以定了,给我气的把他拉黑,他借了别人的手机打越洋电话给我,声音迷离,应该是喝醉了,命令我把他拉回来,又说那是骗我的,哪有什么嫂子,他只喜欢我。

我故意说:“你不能喜欢我了,我有男朋友了,就算喜欢也要藏起来。”

季胤吸了吸鼻子,说:“真的吗?连说一下都不行了吗?”

“不行,他会生气的。”

“可是我是你哥哥啊。”

“哥哥更不应该喜欢弟弟啊。”我说。

季胤被我打败,小声说再见,挂了电话,虽然听不见他的声音了,但我直觉他应该会很难受,真的哭了也说不定。

当时我全心全意扑在和蒋正枫的恋爱上,像那种傻白甜,会跟daddy说有情饮水饱的那种,我跟季胤说,我找到真爱了,真的。季胤说再看看,他要考察。

也行。

蒋正枫是技校学生,学的技能是维修,具体我记不太清了,反正他的手很巧,家里的灯泡,电线什么的他都能修好,这线路总是断电,不止一次在亲热的时候停电季煜注:没有做爱,因为蒋正枫觉得这是结婚之后才能做的事,领居就会来敲门,请他去修,他只能匆匆擦下身体,穿上裤子出门。我就在床上无聊地等他回来,有时候是一个小时,有时候半个小时或者更久,房间的灯泡会突然亮起来,闪到我的眼睛,刺激得流眼泪,蒋正枫就给我买眼药水,还买了眼罩,让我下回先睡,不用等他。

其实我用不惯眼罩,我的睫毛长,会戳到我的眼睛,但他也是好意,我便没说,笑嘻嘻收下了。季胤回来的时候带我吃饭,饭店很亮堂,我不停地揉眼睛,季胤捉住我的手,问我怎么回事,不由分说带我去医院检查,眼睛发炎了,他被气笑,说怪不得会看上蒋正枫,原来是眼睛不太好使。

他说我眼神不好,我不乐意,转身走了,第二天季胤送了一袋药,说我是小气鬼,让我把药用了,他可不想下回再见到我真瞎了。

药瓶上面的字都是英文的,季胤贴了标签,每个药该怎么用,每天用多少,都写的明明白白,我想起来就吃,想不起来就不吃,没想到药效实在太强,才用两天,我感觉我的眼睛堪比火眼金睛。

蒋正枫拿起药瓶端详,问:“这药很贵吧。”

我那时少爷脾气,顺嘴一说:“怕什么,再贵他也买得起。”

蒋正枫嗯了一声,把药瓶放回原位。我不甚在意,洗完澡出来,感觉身上奇痒无比,撩起衣服一看,全身起红疹,好吓人。蒋正枫立马送我去医院,医生说是过敏了,可能是水质不太好,我皮肤又敏感,开了点药回家,我趴在床上,蒋正枫给我涂药,我稀奇地问:“为什么我从小到大都没事,今天突然就过敏了。”

蒋正枫不说话,涂好药,洗过手,兜头盖住我的脑袋,让我睡觉。季胤听说这件事,表示都是他的错,我被他养得太娇气,正好跟蒋正枫在一起平衡平衡,把身板磨糙了,也省点钱。

我乐不可支笑倒在床上,过了几天,季胤差人给我们的浴室换了花洒和热水器,光是花洒就要十三万,我靠在蒋正枫身上,说感谢我哥,让我们的寒舍蓬荜生辉,我自娱自乐,没注意到蒋正枫不自然的脸色和牵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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