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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咬舌自杀

 

当恩利尔赶到的时候,伊本已经去往天堂两个小时了。

天使们应该会很欢迎他吧,一个衣着洁净、没有渗人伤口的新人。

只是他向来令人羡慕的、富有贵族气息的音腔将不再标准,甚至只能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连阿奎那帝国的三岁幼童也不如。

伊本是躺在王宫卧房里——他那张代表着权利和荣耀的大床上离开的,死于咬舌自尽。

20年前,他从这里出生;20年后的今天,也在这里陨落。

阿奎那帝国,一个有着500年历史、横跨西罗索斯大陆的传奇式存在,终于不堪重负,和它的第16位君主——伊本,一起走向了灭亡。

恩利尔俯下身去,最后一次用自己的目光描擘伊本的面庞。这是一位刚被他拉下王位的君主,也是他曾经想守护一生的……爱人。

嗅闻着伊本身上淡淡的铁锈味儿,恩利尔似乎被带到了两个小时前。

伊本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里,一定沐浴更衣,向他最圣洁的主做了祷告。

然后静静地躺在他睡了20年的大床上,轻轻地闭上眼睛,接着毫不犹豫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一次必然是咬不断的,他会为了他那早已破碎的帝国和他心中最圣洁的主,一次又一次地背叛自己身为人类的本能,用自己尖锐的牙齿,反复撕咬自己柔软而湿滑的舌头。

曾经决定无数人生死的舌头,曾经对他说过无数情话的舌头,曾经为他做尽下流事的舌头,逐渐被磨成一滩烂肉。

红艳艳的鲜血会从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而骄傲的伊本陛下,会把它们一一咽下。

带着铁锈味儿的液体,还是温热的液体,鲜红色的液体,从身体的四面八方涌来,在口腔里肆意流淌,又被紧闭的双唇阻挡,在伊本的艰难吞咽下,顺着压力向喉口流去。

温热的血液还来不及看看身体外面的世界,就被送到了喉口,就像伊本曾经吞咽过的精液一样,穿过喉口,滑过短短的食道,进入还在工作着的胃袋里。

尽管伊本已经离天堂不远了,但他的胃袋却全不在意,仍然一心一意地运作着。

食道会被染成鲜红色,胃液会和血液纠缠在一起,他那曾经白净的两排牙齿上,或许还残留着自己舌头上的碎肉,被浸泡在一片血红里。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胃袋里的血液会被身体再次吸收吗?还是被永远地贮藏在胃袋里了呢?

恩利尔用自己的拇指,轻轻抚摸过伊本紫红色的双唇,曾经只会留下粘腻唾液和精液的双唇,如今却流出了暗红色的血迹。

曾经布满红晕的面颊,如今却毫无血色。

在青白色的面庞上,那一行血红是那样的灼人,灼得恩利尔的双目刺痛,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伊本、伊本、伊本……

恩利尔反复咀嚼着这个举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讳,感受着内心的煎熬。

一阵强烈的空虚感向他涌来,像是翻涌的潮水,随时会把他淹没,他却无处可逃。

一切都向他希望的那样发生了,可他却连一丝半点的喜悦都品察不到。权力的魅力,在爱人离去的衬托下,是那样的苍白,那样的无味。

他吻上了爱人曾经温热、如今却冰冷刺骨的双唇,好似又回到了曾经,那个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发生的曾经。

可他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什么都回不去了。

他再也见不到伊本了,那个曾经张扬肆意、不可一世的少年,那个曾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少年,那个骄傲又温和的少年,那位勤政爱民的君主,永久地离开他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伊本现在一定已经在天堂上安定下来了,或许已经见到了他那圣洁的主。

他那圣洁的主,或许会把他留在身边吧,他是那样的虔诚啊!

而我,恩利尔,这个自私的混蛋,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

我将再也见不到他了。

伊本。

我的爱人。

夜幕低垂,月色朦胧,整片大海都被笼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晕。

粼粼的波光时而涌向沙滩,时而又退回天际,只留下一片深褐色的水迹。

林之藻坐在岸边的礁石上,看着眼前的潮涨潮落,脚趾陷进沙地,时而被上涨的潮水淹没,又很快裸露出来。

午夜的海边是寂静的,她的整个耳朵都被浪花翻涌的声音填满了,终于不再被债主的砸门声吵得夜不能寐。

大海是那样的宽阔,那样的温暖,当她对大海施以凝望时,她的眼里竟再也容不进任何污秽。

世间的一切都离她远去了,曾经的众星捧月也好,如今的负债累累也罢,她什么也听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记不得了。

她只能看到那片流向天际的大海,大海里那些翻涌的浪花,以及浪花上浮动的碎金。

大海果然是有魔力的,在一片淡淡的咸腥味儿中,她好像听到了无声的呼唤。

来吧、来吧……我的爱人、我的孩子……

潮水的每一次上涨,都是再邀她共舞;浪花的每一次翻涌,都是在为她歌唱。

大海似乎对她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是无声的邀约。

林之藻终于在一次次潮水的盛情难却下,慢慢地向大海走去。

她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很坚定。

水波没过她光洁的小腿,漫过她微隆的小腹,浮过她裸露的双乳,淹过她干裂的嘴唇。

她的一头青丝像海藻一样在水里漂浮着,顺着水流向四面八方延展。

她像是在和情人接吻,又像是在和母亲拥抱。

海水从她的口鼻涌入,带着一股浓烈的咸腥气,是情人的唾液还是母亲的羊水?

林之藻的整个身体都开始抽搐,强烈的窒息感紧紧地将她裹住,是母亲有力的臂弯。

她无法逃避,也不想逃避。

在她生命的尽头,她不想被生前的记忆所裹挟,她的人生不值得被记忆。

她只想被海水紧紧地簇拥着、挤压着,让海水占据她身体和思想的每一丝空隙。

她愿意被无尽的海水侵犯,感受着大海的热烈与包容、温柔与窒息,吞咽着情人的体液或是母亲的奶汁,使它们深入她的五脏六腑。

她怎么没有早一点发现祂呢?

祂是那样的宽容,那样的仁慈,如果能成为祂无尽的养分之一,那将是她无上的荣光。

大海。

她生命的终结。

她愿意被无尽的海水侵犯,感受着大海的热烈与包容、温柔与窒息,吞咽着情人的体液或是母亲的奶汁,使它们深入她的五脏六腑。

她怎么没有早一点发现祂呢?

祂是那样的宽容,那样的仁慈,如果能成为祂无尽的养分之一,那将是她无上的荣光。

大海。

她生命的终结。

伊本现在一定已经在天堂上安定下来了,或许已经见到了他那圣洁的主。

他那圣洁的主,或许会把他留在身边吧,他是那样的虔诚啊!

而我,恩利尔,这个自私的混蛋,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

我将再也见不到他了。

伊本。

“姐姐,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我舍不得你……”苏白透过卫生间带着几丝裂纹的镜子,像身后的女人低低地哀求着。

“白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女人的声音里也含着一种莫名的悲伤。

“不是的,不是的!不该是这样的,姐姐。你不是说过,会一直一直陪着我的吗?你说话不算话……”苏白的情绪看起来很不好。

女人安抚性地帮苏白顺着头发“是我不好,骗了我们白白,姐姐给你道歉,好不好?”

“不好!呜……姐姐,我不要你走,不要你走!求你……只要你能继续陪着我,让我做什么都行,求你了,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苏白透过镜子和女人对视,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了,但却舍不得把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

就好像一旦移开视线,对方就会像泡沫般消失在自己面前。

“白白乖,再哭就要变成丑八怪了。”女人说着,抬手给苏白擦眼泪。

“好,我不哭,姐姐也不要走,好不好?”苏白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你明知道我留不下来的。”女人的语气很复杂,有哀伤,有不舍,但又有些释然。

苏白呆呆地看着镜中的女人,心口一阵一阵地绞痛,痛得她开始反胃。

她像刚才一样,疯狂地给自己催吐,但胃里实在是没东西了,只能泛上来几道酸水。

苏白好像终于冷静下来了。

她用牙杯给自己接了杯温水,然后仔细地漱了口、刷了牙,还把脸上的泪痕清理干净了。

“姐姐,掐死我吧。”苏白对着镜子,向女人扬起一抹明媚的笑。

“我不想你离开我,但治疗到现在,你很快就得走了,”苏白顿了顿,又道,“既然你注定不能留下来,那就让我陪你走吧。”

“白白……”

“姐姐,这是我最后一个愿望了,我不能没有你,就带我走吧,好不好?”苏白目露哀求,把自己所有的脆弱与不堪都剥开,来给女人看个清楚。

“我自己在这里一定活不下去的,既然都是死,那为什么不能死在姐姐手里?求你了……”

“……好。”女人表情复杂,但还是答应了她。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环在了苏白纤细而脆弱的脖子上,力度在慢慢地收紧。

苏白的呼吸逐渐变得微弱,嘴巴被下意识地张开,涎液从嘴角滑落,滴在女人正在发力的手指上。

因为血液的不流通,苏白原本惨白色的双颊泛起一层病态的红晕,泪珠也被逼出眼眶,整个眸子都被浸得水润润的。

像是被欺负地惨了。

女人似是觉得这个比喻很有意思,又加了些力气在手上,苏白想要挣扎,却又硬生生地忍了下来,甚至用心地去体味姐姐对她施与的一切痛苦。

她的整个身子都在抽搐,大脑一片空白,生理性的泪水不断被逼出眼眶,求生的本能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却被她忽略了个干净。

她现在只能感受到姐姐冰凉的手指,深深地陷在她脖颈处的皮肉里,可是还不够,还要再紧一点,紧得像要把自己的双手卡进她的身体里才好。

姐姐果然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她这么想着,脖颈上的双手就骤然收紧,把她的全部意识都撕得粉碎,四散开来。

苏白终于倒在了浴室的地板上,额头因为剧烈的撞击豁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鲜血从伤口里喷涌而出,染红了洁白的地板,整个卧室都被充斥了满满的血腥气和铁锈味儿。

苏白终于如愿,和她姐姐永远在一起了。

人们却说,人格分裂患者苏白自杀了。

在她即将恢复正常之前。

“棠棠,好想吃掉你呀。”

“什么?”

“我说,好喜欢你呀。”

……

6月的天是炽热的,像少女滚烫的心脏。

柳轻青最近异常兴奋,因为她和自己暗恋的女孩表白了,而对方说,也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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