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节
李然双眉紧锁,这回轮到他疑惑不解了。
他很肯定的是,楚王必然知道此举之弊,可他兀自独断专行,这显然不是楚王的风格。
起码,不是从前的那个楚王熊围的风格。
“先生所言,为寡人计,为楚国计,寡人岂能不知?”
“然则,君之言乃金石也,寡人又岂能对臣下言而无信?倘若寡人今日朝令夕改,明日众卿还能服从于寡人么?”
“况且,如今正值我楚振兴之时,赖国不战而降,中原诸国必然大为震惊。而寡人迁徙赖人,也正可给这些诸国一个警告,顺我楚国者昌,逆我楚国者亡!”
原来楚王此举,除了他想要彰显自己的功绩之外,竟还有这么一层意思在里面。
用强硬的手段使别国的臣民屈服,同时给中原诸国一个下马威。
换句话说,他楚王虽是没有屠城,也给了赖国的子民一条活路。但是,对于一个战败国而言,显然楚王也并不打算给予他们起码的尊重。
而赖国,也终将成为他楚王拿来耀武扬威的对象。
“大王当真是如此作想的?”
李然闻声,想了想,继续问道。
楚王毫不犹豫的又点了点头。
“寡人深知,寡人这一世,我楚国若不能尽其全功,恐怕……恐怕日后也将不再有此等时机了!所以,寡人不能等,楚国不能等!寡人的祖先如今都在注视着寡人,寡人又岂能畏尾不前?”
没错,时不我待,这回答的确很楚王。
饶是李然听到这里,也不由微微一怔。
不过转头一想,他又一时感到沮丧。
“臣在楚国如此之久,为大王所献之策也不可谓不多,却没曾想,大王仍是一如既往的这般急功近利。”
“大王如此,日后只会害了楚国,大王如何就不明白呢?!”
李然一直在用自己力所能及的言行举止,来劝谏楚王要懂得克制与忍耐。
可惜,时至今日,楚王最终所表现出来的急躁,仍如当年的王子围一般无二。非但如此,如今的楚王熊围,相比以前,竟还少了一份“从谏如流”的好习惯。
“先生不必再劝,也不必再讲此间的道理与寡人听。”
“寡人如今求的只是我楚国之鼎盛,至于后世如何,只待后世子孙去评说吧!届时寡人也早已深埋地宫之内,又何来的烦恼?”
“今日既是打球,便还请先生能将旁事暂且放置一边,寡人可不想为此而坏了雅兴呐。”
楚王口中虽是郑重如是的说着,但其眼中却又隐隐的透出一股难以割舍的惜才之意。
他的潜台词,近乎是一种恳求。
“恕臣实不敢苟同大王之言。”
“臣自出世,非功以求,非名以往,臣乃观如今这天下之乱,黎民受苦,百姓涂炭,臣心中实在不忍。”
“臣之所为,不为他人,但求民之所安,天下太平。”
“然今日听大王之言,与臣之所求相去甚远,楚国之道非臣之道也!……既如此,臣愿请辞,还望大王成全!”
李然言罢,行过一个稽首大礼后,便不再多言,起来转身便走。
他的背影在斜阳下被拉得老长,天边的寒鸦与云朵各自一边。
而楚王,也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李然离开了这里,徒留下了尚未完成的这最后悬而未决的一洞。
楚王也并没有出言挽留,他只是极为平淡的望着李然的背影,像是目送一位故友,又像是在秋风中告别夏日的炎热,那种矛盾的心情一下子在他的心中升腾。
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转过头,仍是大好河山的秋景波澜。
这天底下,还有许多地方没有征服。现在的他,还没有到伤春悲秋的时候,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光复先祖的辉煌,但同时他也希望这样的楚国能够成为天下真正的共主。
他要开创楚国前所未有的高度,以此来证明他这一代楚王,乃是丝毫不逊色前面任何一代,即便他所接手的,是这么一个不堪的烂摊子。
这便是他一生的理想。
请辞
翌日,楚王收到了李然的请辞书札。
这一回,李然是铁了心要离开的,直接用呈上书札的形式向楚王请辞。
然而,当楚王听到这是李然的请辞书札以后,却看都没看上一眼,直接给仍在了旁边。
伍举见状,不由一怔,当即躬身问道:
“大王何意?”
“哼!有何可看的?充其量,不过就是些虚伪搪塞之言罢了。”
“对了,迁徙赖人与许人之事安排得如何了?”
楚王径直问道。
只听伍举道:
“此事乃由四王子亲手操持着,如今迁徙的诏令已经颁布了出去,并四下派人前去督促赖人与许人各自按时出发,想必数月内便可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