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生气了
他是不是生气了，席斯年当时心想。
如果生气了，那是不是说明，至少他还能引起明熹的情绪的波动，明熹还记得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对他……也还有一点儿期望。
虽然更有可能的是明熹根本不想要他的礼物，所以懒得拆开看。
席斯年躺在床上，被子是干冷的，没有任何明熹的气味儿，没有那股淡淡的柠檬香气。
席斯年闭上眼，一回到家，那些压着的困倦就齐齐上涌，思维如同泡进暖而柔的气团，变得迟钝了。
他有点儿困，但是又有点睡不着。
太久没回来了，上一次回来还是五个月前，没呆几天又匆匆离开，期间这几个月连明熹的发情期他都不能陪着度过，只能送回来几支自己的信息素制作剂，而明熹……大概率也不会用。
好在北地那边战事终于告一段落，紧接着进入寒冬期，异兽战场会进入休眠，联盟和帝国的摩擦也会降级，用不着他往帝国边境跑。
整个帝国，或者说整个希伦特星都能过一段相对安稳的时期。
而他也可以休一个完整的、为期半月的假。
等到后面，他要接手老师安排的事项，也不需要再像之前那样一直待在战场。
席斯年翻了个身，清空脑子里的思绪，强制自己进入睡眠，让这具身体度过疲惫期。
但他睡得并不安稳，梦中光怪陆离，无非又是各种杀戮和血腥的场景，席斯年习以为常，可明熹这次竟然也肯出现在他的梦里。
那些弥漫的战火慢慢按下静止键，丑陋庞大的怪物如潮水般节节后退，军队和机甲倏忽消失，地面上断肢残骸的颜色变成模糊的灰白，万事万物都沉寂下来。
席斯年的心却不再沉寂，跳动的节奏越来越看。明熹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席斯年没有叫他的名字，所以明熹只留给他橙红色的背影，色感太明亮，世界莫名起风，席斯年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盯着明熹纷乱飞拂的发丝。
他想伸手圈住其中一缕。
——
席斯年醒来之后，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家。
他不是自然醒的，也不是因为生物钟醒的。
按时间来说，明熹的发情期应该在半个月之后。
他闻到空气中浓郁的、有些苦涩的青柠味儿。
席斯年只深度睡眠了一个小时，不过得益于eniga的超越常人的身体素质，席斯年身体的状态恢复了大半。
外界一直默认席斯年是顶级的alpha，实则不然。
席斯年能从籍籍无名走到今天，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不是alpha，他是eniga，是传说中比alpha更强大的、甚至能够标记alpha将其转换为oga的eniga。
席斯年走出房间，没有看见明熹，也没有看见贝莱。
他径自敲了敲明熹的卧室，没人回答。
青柠味明显是从这里面散出来的，席斯年没有犹豫，打开智能锁。
他的oga一个人裹在被子里。
eniga和alpha的不同有很多，eniga除了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位于abo血型系统金字塔的顶端之外，eniga对oga的信息素还有免疫能力，这意味着他们几乎不会被oga的信息素所影响。
相较于普遍的、争强好斗、易被oga影响的alpha而已，情绪淡漠的eniga易感期发作极少，信息素级别虽高，味道却非常浅淡……非常适合作为战争兵器的体质。
对于自己是eniga这件事，席斯年是近乎憎厌的，他也不喜欢自己的信息素味道。
席斯年悄无声息地靠近床上的人。
明熹对他的气味儿非常敏感，嗅到那一丝清浅的冷杉味信息素之后，明熹攥着被子的手都快软了，席斯年站在床边，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一直就不善言辞，说话总是干巴巴的，惹得明熹不悦，现下也是如此，“你需要我的信息素吗……明熹。”
明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白色软被里，只有发丝漏了几缕在外面，他和别的oga不同，其他oga发情期是全身潮热，体温升高，他却浑身发冷、发抖，身体全然成了一块冻住的寒冰，偏偏脸色又是红润的。
“滚。”oga的本能在驱使他，去找那个标记他的eniga，他需要他的怀抱温暖身体，需要他的信息素安抚燥意，而他的eniga就在旁边，明熹几乎把唇瓣咬出血了，才忍住向席斯年伸出手的欲望。
以前，明熹觉得他也不是一定要当处处争强好胜的alpha，oga也没什么不好，现在他却有些痛恨这种身体，这种发起情来就没力气，身体软得不行的状态，下体也是一片水潮，明熹身体蜷缩成一团，对eniga信息素的渴求快要击溃了他，明熹觉得自己这副样子狼狈又难看。
他不愿意去求席斯年，不愿意再在席斯年面前展露脆弱和不堪。
而床边的人也像一块永远不会心软的冷硬木头，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在明熹几乎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留下一句毫无感情的对不起，转身离开了。
席斯年把脚步踩得实，明熹听见之后，攥着被子的手无力地松开了，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喉咙发出两声模糊不清的音节，非常小声的、无助的呜咽。
席斯年果然很惹人厌。
他讨厌席斯年，讨厌将他从alpha变成oga的席斯年，讨厌十年里几乎不回家的席斯年，讨厌态度冷淡疏远、只会例行公事的席斯年。
席斯年……连他发情都不会回来、都无动于衷的席斯年。
不知道是不是发情期让人变得异常脆弱感性，明熹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往日积攒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开来，心里充斥的失落和委屈让明熹更加痛苦，他咬出被子，湿红的眼眸中水意更盛，直至泪珠簌簌滚落，
一门之隔，席斯年靠着墙，抱着手臂，难得有些泄气。
他在战场上无往不利，战无不胜，在明熹面前却毫无办法，进退维谷。
刚刚oga就那样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他控制不住地想要触碰他，可是oga厌恶他，连带着极其反感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不愿意接受他的标记。
eniga的听力极好，房间里压抑的抽泣传入耳中，席斯年的手放在智能锁上，又缓缓收回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明熹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明熹说话了。
席斯年心里冒出一点儿别样的情绪，他不知道是什么，只是滋味不太好，他感觉自己仿佛吃下了一颗带皮的酸涩柠檬，涩味从心里漾开，蔓延到舌苔，让他尝到苦意。
明熹的信息素是柠檬味儿的，他开心的时候，信息素会偏甜香，难过的时候，信息素就会泛酸，变成偏苦涩的青柠味儿。
而席斯年很少能闻到甜柠檬的味道，几乎都是青柠味儿的，明熹……和他结婚后，就没有什么开心的时候。
席斯年知道自己做得不够，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他想给明熹更好的、最好的一切，可明熹好像什么都不喜欢，对他也是眼不见为净，连发情期都宁愿自己一个人。
或许因为是他给的，明熹才不喜欢，毕竟是他害得明熹变成了oga。
席斯年垂下眼睫，转身去找oga抑制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