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书版) 第19节
“除非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那张照片的,否则我不会走。”我意识到自己表现得不太好,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和他说话。对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发脾气,这怎么能让人接受?但刚才看到的情景真的把我吓到了。凯文不仅监视我,还监视我儿子。“你侵入了我的电脑!”我大声说道。这是他获得照片的唯一途径。
“我没有!”他坐在那儿,有些局促不安。
“你有!”从他旁边看过去,桌子上堆满了复杂的电子设备,奇怪的黑匣子,还有天线和键盘,都连接着错综复杂的电线。我指着屏幕说:“那是我儿子。那是我!”
他想解释,但又没有办法解释,只得痛苦地缩起来。
“不是侵入你的电脑,是你的手机。”
我甚至没有试着反驳。“你是怎么做到的?”我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接着我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霍桑知道这件事吗?”
霍桑当然知道。凯文就是这样帮助他的。突然间,我完全明白了。车牌自动识别系统证明阿基拉·安诺从未去过汉普郡。这监控录像是从舰队街的休息服务站拍摄的。我一直不明白卡拉·格伦肖为什么会把录像拿给霍桑看,但其实她从来没有拿给他!是他偷了录像,是这个住在三楼的聪明的朋友帮助他侵入了警方的计算机系统。
凯文惊恐地盯着我。他的身体变得更加扭曲,而且有些失控。“不要告诉霍桑先生你发现了。”他说。
“你为什么要看我的个人资料?”我坚持问道。
“因为我喜欢你。”
“这样说很可笑。”
“我对你很感兴趣,我读过你的书。”
好吧,听到这句话我确实开心。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乐意让凯文在我洗澡的时候,通过电脑里的摄像头盯着我,或者通过我的手机听我说话。这样我会很生气,但是考虑到他的情况,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你到底在为霍桑做什么?”我问他。
“我什么都没做。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杀了我的!”
“别对我撒谎,凯文……”
“我不能告诉你。关于他的事情,我真的不能说。求你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演戏,但突然间他眼里充满泪水,这让我觉得自己像世界上最差劲的恶霸。而且,我离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不希望凯文的母亲或者霍桑发现我在这儿。我不知道哪种状况更糟。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保持理智。“我什么也不会对霍桑说,”我说,“但这事还没完,凯文。我会再来和你谈的。”
“你不能这样。”
“我一定要谈,你别想躲着我。”
“我哪儿也不去。”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很有幽默感。
“我要你离我的手机远点!事实上,我打算买一部新手机。”
“说实话,那样根本没用。”
“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好像有人来了,我朝凯文伸出一根手指,“离我的手机、电脑和平板电脑远一点儿……还有我前门的电话。答应我!”
“我保证!”他看上去不太好,我不能再逼他了。
“我们下次再详谈。你明白了吗?这事还没完!”
我退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我一点儿也不相信歇洛克·福尔摩斯。我的意思是,在书的第三十二页,他说他研究过雪茄烟灰,只要看一眼烟灰,就能认出雪茄的品牌。”
我走进房间时,听到霍桑在说话,果然,整个书友会的人都在听他说。我回到自己的位置,假装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可以告诉你们,最近美国人刚做了实验。他们用硝酸和盐酸的混合物溶解灰烬,然后用等离子质谱分析结果。”他摇摇头,“即使这样,也只能达到百分之六十的准确率,所以我不明白福尔摩斯在说什么。”
霍桑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讨论嫌疑犯的身高和步长之间的关系,完全抛开另一个虚构侦探的理论。但是我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他的话像是飘浮在空中。我在想凯文,他居然连我的手机都没有碰过就能侵入。我又在想,霍桑作为一名私人侦探在苏格兰场工作,而实际上他使用的方法很可能就是在犯罪。当然,这让我对他产生了完全不同的看法。
那天晚上剩下的时间里,我一直恍恍惚惚。有人提到了《丝之屋》,尽管只有两个人真正读过,也就是那对双胞胎,但他们还是要求我谈谈柯南·道尔的写作风格。我勉强说了几分钟,然后被丽莎·查克拉博蒂打断了。
“好,非常感谢你,安东尼,”她说,“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话题,也是结束今晚讨论的一个很好的方式。现在我要把书友会移交给克里斯汀,她已经选出了一本书作为新年的讨论书目。现在让她介绍一下。”
克里斯汀站起来,她戴着眼镜,头发灰白,穿着宽松的开襟羊毛衫。“我选择了一部现代作品,”她说,“我相信这是一部杰作,是阿基拉·安诺的第一部 小说《众神》。”
现在我能真切地感受到房间里的温暖和热情。
“太棒了!”
“她是一名非常有影响力的作家。”
“我读了三遍《特密苏盆地》,都把我弄哭了。”
“克里斯汀,你选得太好了!”
接着房间里又响起了一阵掌声。
我迫不及待地想出去。霍桑是和我一起来的,但现在我也想赶紧离开他。我们沿着走廊往出去的时候,几乎都没说话,我看着他消失在电梯里,不知道是该钦佩他还是鄙视他,因为他利用一个身患残疾的年轻人来帮他做违法的事。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我对他了解得越多,知道的就越少。
注释:
[1]出自《血字的研究》。
追逐
当晚我睡得很不好。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的书友会变得像《罗斯玛丽的婴儿》一样(实际上也很像)。霍桑和凯文蹲在一台电脑前,屏幕上是我生平最糟糕的那些场景。即使在熟睡中,我也很惊讶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糟糕表现。
我被手机铃声吵醒,发现我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在自己的床上,不禁有些庆幸。吉尔已经走了。我伸出手去接电话,本以为是霍桑打来的,但当我听到电话那头卡拉·格伦肖的声音时,不禁叹了口气。
“我把你吵醒了吗?”她假装关心地问道。早上七点刚过,太阳正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