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争锋
转帐那一刻,普通家庭的路柔,突然有了对他们身后无形界限的自鄙:
你总幻想他缺你不可,但他真的缺你吗?他不对情爱感兴趣,又有才有金,而一个乡井小民的你,你能给他什么?他缺吗?他看得上吗?你给得起吗?就你?就你?你和看上他的那些人有什么值得他觉得你不一样。你自以为你多不一样。
路柔的心情完全沉下来,沉到了底。
他们之间有一段很长的安静。
抬眼,路柔才发觉江漫一直看向对面较远一个穿白裙的女人。她发誓,那女人没她好看,但江漫看了很久,失神到她说的每一句都没有回应。
接着他起身,直接走到女人前聊起了天。
聊的什么,听不见。但她能看到他脸上的满足。
聊了多久,不清楚。她只知道菜全都冷了。
路柔慢慢地起身,把帐付好,站在门口望了他一眼,看他毫不理会她在离去,看他第二次顺其自然地将她扔下。
折过身子,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路柔走在街上,又停下看橱窗里她的倒影,看这个为江漫装文静典雅的女子,看她的自我感动,看她自寻死路。
其实白江早在她搬进去的第三天就警告她了。她说我看见你从江漫家出来,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你喜欢他的专注是不是?你觉得这种专注是专一的表现,觉得有一天会用到你身上。”
是吗?她想反驳,却找不到话反驳。从小到大,她的确会对做事专注的人多看一眼。
白江:“江漫你都敢追?很多人只是欣赏他,满足一下就行,很少有人真的想跟他谈恋爱结婚,大家都觉得很不现实。”
路柔认同。江漫这类人,高攀不上。
然而
白江:“我了解你,你喜欢迎难而上,觉得越难得到的越珍贵。但他我真心劝你。江漫不会喜欢人,他很多时候只在意自己,只在意古筝。我和他处了两年,会古筝,和他兴趣几乎一模一样,结果呢?他祝我跟别人好好过。如果不是古筝,他会来找我?他就是块石头。”
路柔:“白江。很多人都愿意找一个爱自己的,保全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我要拿他这块石头磨我这块石头,趁兴而来,尽兴而归,就算痛苦,那痛苦吧,一辈子很难得碰到一个能让你这么衝动的人。”
她不信没有攻不下来的困难。没有痛苦,又怎么算得上是征服。
白江:“怕到时一腔激情,满脑糊涂。”
路柔:“有好选择的坏结果,也有坏选择,好结果的。”
白江看着路柔,摇摇头。路柔还是太把情感当回儿事了,不知道江漫总能让女人自己燃烧,再自己熄灭。
白江:“我还是劝你放弃。”
路柔:“放弃,好啊,放弃。”
从记忆中回来,路柔现在站在桥边吹风。她理好吹乱的头髮,双臂撑在栏杆上,脸上惆怅。
她想要是说到就能做到就好了。
到了深夜,她喝了三瓶酒,手里还拎着一瓶,一直往小区路上走。
路柔十分享受酒后微醺,世界在眼里都变得软绵绵的。她停下步子,背靠这墙壁慢慢蹲下,灌了一口酒,看月。
稀疏的云蒙在晃晃悠悠的皎月上,她突然不稳地歪了一下,才慢慢清醒地发现这是江漫家。
别墅已经关灯了,墙外周围只有路灯光。
也是,这个点他已经睡了。
他倒是睡得安稳。路柔心里是怨,有怒气,还有着赶不走的忧郁。她心里咒他明天就变穷,好让她自私地包养他、折磨他。让他只能用情人般的语气唤她名字,然后蹭她、求她、哄她。艹。
“路柔。”
江漫突然隔着门叫她。
她吓了一跳,心酸唧唧的。他不是睡了吗?
路柔擦了擦眼角:“啊?什么事?”
“还不回家?”
“我随便逛逛。”
“很晚了。”
她歪歪倒倒地起身,想离开这,一边说:“你干嘛管我?”
他顿了一下,问她去哪。
“不去哪。”路柔打了一个酒嗝,忙捂上嘴,不愿他听到这种声音。
她的身体抖得厉害:“不关你事。你睡你的,我随便走走。”
江漫静静地看她,眼底有点阴。
慢慢地,他将大门打开。用他特有的腔调,那种轻柔中却散发出的施压感。
“给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