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不忍
江漫艰难地起身,没离开。他微弯着腰靠在门边,手掌按住腰上伤处,迟钝地擦掉脸上血迹,五官灰白。
他目光柔软卑微,舔着她的脸,毛茸茸的,在乞讨她的心疼。
与他僵持一会儿,她闭上眼,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随便你。”路柔翻过身,不再看他。
*
等她熟睡后,江漫再进去的。
他坐在床边,安静地看她。
这几天没来纠缠,只是想给她空间,也收拾一下情绪。他想表现得理智、温和、乖巧,不想让她那么反感。
热好热水,江漫为她清理身体,早餐订好了八点送来。后来,又给她梳头髮,照顾孩子般温柔,再修指甲,每一根指头都舍不得放。
只有她能勾出他的热,他的静,他的保护欲和歇斯底里。江漫用脸颊轻轻蹭她的脸颊,安心极了。
两年前的日子,他就当是上辈子的事。这辈子,他要好好还她。
*
12月24号白天,江家举办宴会。
觥筹交错,宾客不绝,人们各自交换名帖。这些奢华场景偶尔熟悉,看久了反而陌生。
他与江廷仍旧不对付,两人碰面后,招呼也未打一个。
江漫并不合群,众人围着江家太子谈天论地,他一个人走到无人的地,静静等着开席。
不久,被人拍了下肩,他转身看到林凉。
“一个人?”
江漫笑笑:“你要是个女的,我会以为你是来搭讪。”
林凉干笑,说我是来谢你的。
“那条街终于到手了?”
“多亏江总。”
江漫抽了一根烟,见远方黑夜浓稠。“我把所有作品卖出去,还有些能卖的都卖了,那点投资对你来说不过杯水车薪。”
“一块钱也是钱。”林凉也点燃一根。
冬季的风汩汩吹着,两人并不觉得寒冷,反觉得舒畅。
“她信吗?有用吗?”林凉突然开口。
江漫静了会儿,慢慢说:“如果她能心疼一点点,就还有希望。”猛吸一口,雾飘到了眼上,他的脸更白了。
一会儿后,他低了眼,嘲讽自己:“走投无路的人,真是什么都想得出来。”
林凉:“我真要跟路柔结婚。苏荣那边我能帮你编故事,也能帮你给她送东西,给你报她情况都行。但我不能逃婚,除非她先悔婚。”
江漫说,他知道。
为了使她信服,使她生出善心,不会硬赶他,他才好争取在她身边多待些时间。鞭伤雇人打的,他叫那人下狠手,越惨越好。苏荣那边便向林凉借了点钱,给她双倍的价交换就同意了交易,事情没那么复杂。
不清楚是否真的骗过了她,江漫心中也没底。
“鞭打什么感觉?痛吗?”林凉问。
“痛毕竟不是痛苦,痛可以没有感觉。”他吸一口烟。
“养马的,我以前认识的人,他一开始不敢用劲儿,我说就把我当成你最恨的人,抽重点儿,然后咬紧牙忍住。抽几下,鞭上有血了,他再挥的时候没干的血溅在我脸上,还好我不晕血。他一次比一次用劲儿,越打越兴奋,停不下来。我快昏过去的时候赶紧喊了停,差点被打死。”
“听起来你是真不怕痛啊。”
江漫手心朝上,对林凉说:“路柔说这是断掌。”
“嗯?”
冷风送来菜香,饭菜已开始上桌了。
“说这种人很能忍,不忍则暴。”江漫垂下手。“也许。现在我在尽量克制,要哪天我没忍住,我也怕自己做出一些不好的事。”
林凉欲说什么,身后突然有人叫他,一听声音,他忙按了按太阳穴。
“谁?”江漫问。
“我表弟,林玄榆。”
江漫放眼过去,看到一个高挑的男性。人群中不凡。
江漫:“看起来挺年轻。”
这时,他还并不上心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