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黄昏
林凉闭上眼,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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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一素一荤一汤,筷不碰筷,头顶的吊灯明晃晃,热气弥漫,看起来有种诡异的温馨。
“你弟多大了?”她问。
“大一。”
林玄榆夹起一片肉放嘴里,眉挑了挑,目光似说她也是个老女人。
路柔呆了一阵儿。林玄榆的手也和某人很像。指甲圆润,指尖削葱般。
林凉:“林玄榆,下个暑假我安排你进公司实习,别总想着玩。”
林玄榆一听,脸色就不舒服了。“哥,我还年轻,还没享受就去受苦,别吧。高中那会儿我又不是没去过,最后我干了那么多事,手都伤了,结果你还说我。”
“你自己不知道转个脑?明明重的可以托外面的人来寄,你非要自己搬。”林凉淡淡地说。
“我给公司省钱不行?”
“时间就是钱,但你损失了多少时间成本?”
“哥,我的手恢復了一周才好。”
路柔慢慢看向林玄榆:“没多少人会在意你的感受,卖惨,很廉价。说自己有多少苦劳,上面不会因为你吃了多少苦就给涨多少钱,读书也一样,北一会因为你每天去图书馆苦读书就给你降低分数线吗?苦劳不等于功劳,你没能力、没价值,干再多也没人看得上。就算你姓林。"
他轻瞥了她一眼:“姐姐,您有出息。我上楼了。”
脚步声响起,从楼上消失。路柔慢慢转过头,对林凉说抱歉,说话一下太直了。
“没事,就该好好说说,不然他总觉得会有一堆人围着讨好他。”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你以前也这样?”
“以前谁没有小女生过。爱哭,爱到处心疼,别人要你付出,拒绝吧,自己还觉得内疚。”她说。
“不想破镜重圆吗?”他突然问。
慢慢地,她低下头。“它已经破了。”
破镜之后,那些裂痕粘上后依旧是裂痕,除非遗忘,遗忘能让许多事新生。但往事如蜘蛛,偶尔就在她身上吐丝。
“对他还有感觉吗?”他问。
室内安静了许久,静到窗外雪落在灌木上也有了声音。
“爱不起来,也恨不下去?”他又说。
路柔的眼神迷茫起来,头缓缓侧瘫在桌上。“爱是什么感觉?”
她不知道了。
以前牵个手指就小鹿乱撞,一听见他,心跳声比奔跑声还大,一看见他,就能很自然很大声地说我爱你。
现在,她就像一潭死水。
*
29号下午,江漫正收拾办公桌。
江廷找心腹踢下他,要他不好过,江漫有预感过。因为奶奶和血缘的原因,江廷一向厌恶他,情理之中。江父更对他冷淡,若不是爷爷立过誓,他想,或许当年早被赶出家谱。一旦成了家里的剩余,哪里都可以被捡过来、扔过去。
江漫对金融商业不感兴趣,被顶替没多悲愤,只是讨厌被人左右他的走向。
收拾完下楼,江漫抱着一迭文件,站在川流不息的写字楼门口,他没有方向,暂时不知道往哪条路启程。
很突然的,路柔从人群中走来,向他走来。一时间,江漫抱紧了文件。
“你怎么来了?”他看了看她身后。
她停在他面前:“找你。”
他愣了一下,喉咙一紧,面上却平静。“找我?”
出来前,路柔隐在人群中,在原地打量他许久,发现江漫仍很受欢迎。
他就站在那,路过的男性都被他黯然下去,女人时不时总能在这块空地上注意到他,回头无数,都被他那副清风霁月的好模样唬到了。
路柔摸上心口,这儿,风平浪静。
“送件东西。”她说。
很不好的预感,江漫心里顿时有个地方像在放毒气 ,几乎闷到窒息。渐渐,文件被他捏得变形。
“先陪我吃个饭吧。”他低下眼。
路柔犹豫了很久,才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