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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自杀和心理咨询师:往往最出s的人偏偏就会爱上毁灭

 

疼,由内而外的钝痛,像是一波一波的潮水把搁浅的鲸往沙滩上冲,习惯深海的湿润皮肤沾满了刀片般的干燥沙粒,每一次呼吸都撕心裂肺的疼。

脏,有什么恶心的东西顺着大腿往下流,真恨不得就这样灵魂出窍,去找一个新的躯壳,不需要多么漂亮,只要干净、健康、自由就好。

对,那样就好!我要用钝餐刀割开手腕,用碎床单扼紧咽喉!我要痛饮献给敌基督者的毒酒,用午夜弥撒的白蜡烛点燃祭袍!!我要将头深深埋进盛满圣水的瓷缸,让大理石的朗基努斯之枪刺穿心脏,背弃神明者活该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杀了我吧!!!万能的主啊!!!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罗聿在窒息中醒来,喉管几乎要被捏碎了,喉咙里有血的味道,黑色的斑点在视网膜上乱窜。他险些以为自己还在战火纷飞的非洲,哪个谋财的暴徒闯进了他的房间,下意识掏出枕头下的柯尔特蟒蛇左轮对准骑在他身上那人的胸膛,扣下扳机那一刻他看到一双没有焦距的金色眼睛。

干涩的“咔”一声,万幸没开保险栓,子弹出不了膛。

“赛、”他松了手,手枪“咚”的一声砸在地上,被挤压到极致的声带发出砂纸般的声音,“塞德里克……”

塞德里克蓦然松手,剧烈地喘着气跌坐在自己腿上,仓皇如沙漠中的旅人那样伸出手去探罗聿的鼻息,罗聿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罗聿……”冰凉的指尖抖的厉害,“我……”

喉咙充血肿胀,罗聿一时半会说不出话,只能尽力抬起手臂把塞德里克拥进自己怀里,两人都粗重地喘息着,就像终于把头探出水面拼命汲取氧气的溺水之人。手放在塞德里克腰上,那里黏腻潮湿,缝合好的伤口刚才被激烈的动作撕扯开来,浸透了雪白柔软的棉质睡衣。

罗聿慢慢支撑着坐起身来,一边按下护士铃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塞德里克蜷缩在他怀里,活像只受惊的刺猬。

“又是那个噩梦吗?”罗聿问道。

自从被注射k-ultra之后,塞德里克每晚都做同一个噩梦,梦见自己在一个巨大的、没有出口的迷宫里躲避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是……”声音细若蚊蚋,“疼……”

罗聿猜这和他腹部的枪伤有关,塞德里克又说:“脏……”

“没事,不脏。”罗聿亲吻他颤抖的眼睫,并不在乎被他的血染透衣服。

塞德里克小幅度摇了摇头,死死地并拢自己的腿,罗聿才注意到鲜血已经把他整个腰胯和大腿都染湿了,哪怕是沾在手上都黏糊糊的,被紧紧贴着身体恐怕更加难受。

罗聿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护士来的很快,他把塞德里克抱起来放在病床车上,一路跟着护士们把他送进急诊室。急诊室不准入内,罗聿随手披了件西装外套在睡衣外面,走到阳台上拨出了奥古斯特的号码。

“菲兹洛伊先生,”罗聿说,“关于塞德里克,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吧。”

“发生什么了吗?”

罗聿用尽可能凝练的语言描述了事情的经过,最后说道:“我认为他不是想要杀死我,他是想自杀。”

奥古斯特沉默良久,才说:“或许你是对的。”

夜风很冷,手术室的灯光依然闪烁着红色。“你早就知道他有自杀倾向了吗。”

“很抱歉我没有对你和盘托出,但是说实话,”奥古斯特淡淡道,“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我不会告诉你这些事的。”

“为什么?”

“我不认为你对塞德里克来说是最好的选择,长期来看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安定他精神的伴侣,而不是刺激他释放本能。离他远点对你们两个来说都好。”

“现在才让我放手,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你真的觉得你们合适吗?”奥古斯特的语气像是某种隐晦的告诫,为了增强说服力甚至还用上了谈判桌上换位思考的技巧,仿佛是真心实意替罗聿打算一般不动声色地试探着,“如果今天的事不是这样侥幸,你本该大有可为的人生就此终结,你真的能释然吗?”

罗聿轻笑一声,“奇异的是,往往最出色的人偏偏就会爱上毁灭他的人。”[1]

奥古斯特沉默半晌,“既然如此,好自为之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也不纠缠,说完便挂了电话。

罗聿拿着手机默默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变成了绿色,一个戴着白口罩的护士探出头来,“病人家属在吗?”

透明玻璃的另一侧,塞德里克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氧气面罩上雾气时隐时现,手背上扎着输液管,脸色苍白如纸。

“罗聿先生是吗?”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走过来,“病人的伤势不算严重,我们重新给他缝合了伤口,但是精神状态不太稳定,除了麻醉剂之外我们不得不给他注射了镇静剂……病人有过精神病史吗?”

罗聿没有回答他,“他什么时候才能醒?”

“注射的剂量不大,大概半个小时左右的时候会醒一次吧。”医生说。

四十多分钟后,塞德里克幽幽睁开眼睛。他躺在刚才的私人病房里,手腕和脚腕上多了几根束缚带。麻醉的效力还没完全消失,他慢慢转过头去看着床边的罗聿,罗聿示意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抱歉给你带着这种东西,我只是和他们说你有点ptsd。”他指的是那些束缚带,塞德里克却看到了自己中指上的订婚戒指,罗聿手上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

蒂凡尼铂金戒指,设计风格极简,中间镶嵌着一枚鲜红如血的钻石,颜色和塞德里克脖子上的红水晶十字架很搭,莫名让人想起硝烟和战火。

“喜欢吗?”罗聿和他十指相扣,“因为是定做的所以花的时间有点久,好在很适合你。”

塞德里克微不可查地回握他,“他们没有问为什么我会突然伤口裂开?”

“我说我们睡在一张床上差点擦枪走火,然后那个医生把我说了一顿就走了。”罗聿笑道。

塞德里克“扑哧”一声笑出来,罗聿眼里流露出某种隐晦的情感,“你在伦敦有熟悉的心理医生吗?”

塞德里克点点头,罗聿解开了束缚带,然后把塞德里克的手机递给他。塞德里克翻开手机通讯录按下一个号码。

对方很快接起来:“塞德里克?你好久没联系我了耶,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薇若拉,”塞德里克无视了她嗔怪情人般的轻佻语气,“你现在在伦敦吗?”

薇若拉·珂特布莱尔那边听起来有点嘈杂,她多半在酒吧之类的地方,“没,我在西班牙度假呢,嘿小可爱要不要一起跳个舞——稍微等我一下甜心,请给这位小姐来一杯血腥玛丽——塞德里克你还在吗?”

“在。你听上去很忙?”

“哦,没关系,你说吧,你打电话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当然如果是奥古斯特联系我我会更开心一点,”薇若拉的语气听起来非常遗憾,“他真的好冷酷。”

“别难过,你知道他不愿意在抗干扰训练和特殊任务之外接触异性的。”塞德里克很快结束了寒暄,“你可以来一趟香港吗?”

“香港?”薇若拉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哦——我在新闻上看到了,恭喜,是要开订婚party吗?”

“很遗憾不是,我需要你的心理咨询。”

罗聿是知道薇若拉·珂特布莱尔其人的,在格拉夫顿庄园时他曾和负责西敏寺圣徒系列案件的阿列克斯·格雷探长聊过,记得他当时对这位特聘侧写师颇有微词,认为她对罪犯过于同情了,罗聿着实没想到她竟然就是西敏寺圣徒本人的心理医生,听起来甚至还和奥古斯特很熟。

他们聊了很久才挂掉了电话,塞德里克对罗聿说:“她后天就到。”

“她知道你和奥古斯特是什么人吗?”罗聿饶有兴趣地问道。

塞德里克没有直接回答他,“她一直自称是奥古斯特的前女友,虽然他不承认。”

罗聿了然。

罗雅准备趁着周末偷偷溜回香港。

为了防止被发现,她没和往常一样大张旗鼓地坐私人飞机,而是买了廉价的经济舱机票,千辛万苦绕开保镖和保姆才辗转到了肯尼迪国际机场,办完登机那一刻她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既紧张又有点小雀跃,兴奋劲儿过去之后不禁又发起愁来。

到了香港之后,怎么跟daddy和哥哥解释呢?

罗雅撑着头坐在候机厅,郁闷不已地长长叹了口气。

真叫人生气,那个小狐狸精!说是让她帮哥哥的忙,其实是帮他自己的忙吧!年纪轻轻不好好上学,做着什么嫁入豪门的春秋大梦,竟然还成了!真不知道哥哥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小狐狸精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得漂亮一点,性格招人喜欢一点,脑子稍微聪明一点……

正在气头上的罗雅使劲跺了跺地板,恶狠狠地“哼”了一声。

坐在她旁边的女士好奇地看过来,“遇到什么麻烦了吗,甜心?”

“啊,我……”罗雅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支支吾吾道,“我没事,抱歉打扰到你了。”

这位女士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淡绿色眼睛,长长的金棕色卷发柔顺地披在肩头,五官看上去有斯拉夫人的血统,既立体又不失柔和,穿着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正善意地微笑着。

看上去是个好人,罗雅在心里这样认定道。

“没关系,不打扰,我只是在给一个不会回我短信的家伙发短信罢了。”好心的女士百无聊赖地转了转自己的手机,罗雅注意到她手背的颜色略深于手腕,应该是刚刚晒过日光浴。度假期间在这里转机吗?

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罗雅觉得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干,索性和她聊会天算了,“既然都知道对方不会回消息,为什么还要发呀?”

女士的表情看上去并没有多么落寞,反倒是乐在其中的样子。她笑盈盈道:“谈恋爱就是这样的,对你喜欢的男人要十足的有耐心,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无所不用其极,早晚会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出点动听的话来的。”

罗雅十分认可地点了点头,实在是至理名言,回家之后绝对不能拿出兴师问罪的姿态,非得要一哭二闹三上吊让哥哥悔婚不可。

登机口响起广播声:“乘坐cx841从纽约飞往香港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将在21:30开始登机……未成年人请在成年人陪同下乘机……”

罗雅如遭雷击,表情委屈的像是要哭出来了。千算万算怎么就忘了这茬呢?

小姑娘怕不是背着家里大人偷偷跑出来的,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倒也是单纯的很,女士这样想着。罗雅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她,“大姐姐,可不可以带我上飞机?”清澈的大眼睛湿漉漉的格外可怜,满眼都是真诚的恳求和热切的期盼,仿佛被拒绝就是被全世界抛弃一样。

没人能顶住这样的眼神,纠结片刻后女士无奈道:“好吧,要跟紧我不要乱跑哦。”

“嘿嘿,知道啦。”罗雅展颜一笑,稚气未脱的脸颊上有两个酒窝,“我叫anya,怎么称呼你呀?”[1]

漂亮的女士回以微笑:“叫我薇若拉就好。”

二人意外地聊得来,上飞机后发现彼此的座位竟然也是恰好挨着的,更觉得有缘。薇若拉说她去香港是为了看望自己刚刚订婚的外甥,罗雅喝着飞机上提供的橙汁幽怨道:“我哥哥也是刚刚订婚,但我不想他结婚。”

“为什么?你觉得对方配不上你哥哥吗?”薇若拉一边接过空姐递来的咖啡,一边问道。

“倒也不是,怎么说呢……”罗雅托腮靠在舷窗边,皱着眉头琢磨之前和塞德里克的对话,“我感觉被利用了。”

一个月多前,罗家别墅。

“那你愿不愿意帮你哥哥一个忙?”

“什么忙?”罗雅期待地睁大了眼睛,哥哥可是从来没拜托过她任何事情。

塞德里克:“你爸爸要修改遗嘱,你是知道的吧。”

罗雅点点头。

“你想不想让罗聿拿到更多的股份?”

罗雅更用力地点了点头,塞德里克笑了,“我也想。你能想办法转告你大哥罗炀,让他知道我在你们家吗?”

罗雅想不明白其中关窍:“这样做有什么用吗?”

“会有用的,”塞德里克循循善诱道,“只管去做就好了。”

罗雅将信将疑地听了他的话,回到纽约之后司机来接,她兢兢业业地和司机抱怨了一路“小狐狸精”,生怕他不给主子罗炀打小报告。

结果呢!罗炀大势已去,可小狐狸精自己也捞了好处!

薇若拉倒是很快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饶有兴趣道:“你哥哥的未婚夫很有当政治家的天赋啊,城府这么深。”倒是让她想起自己口中的“外甥”了,塞德里克也是个这样让人捉摸不透的孩子,穿针引线玩弄人心这一套一贯很玩得来。

罗雅气愤地用鼻子“哼”了声,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不说话了。她从来没坐过客机更没坐过经济舱,不知道从纽约飞香港的十几个小时能有这么难熬,闭着眼睛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等到下飞机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分不清南北,跟着薇若拉走出航站楼时差点被出租车撞到。

薇若拉担忧地问道:“你家在哪里,我让来接我的车先送你过去吧?”

“哦,好……”罗雅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随口报了罗聿的公寓地址——她现在不敢直接回本家别墅,闯了大祸之后哥哥会比daddy稍微好说话一点。

薇若拉来了电话,她接起来,“塞德里克?”

罗雅一下子不困了,惊讶地看着薇若拉。薇若拉并没注意到她,四处环顾着寻找来接机的车,果然如塞德里克所说在航站楼四号出口停着一辆黑色加长林肯。

驾驶座上的多米尼克也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要接的人,慢慢把车开过去,看清站在那个女人身边的少女时震惊地踩住了刹车。

“好了我们走吧……anya?”薇若拉拍了拍还在愣神的罗雅,后者正和下车来为她们搬行李箱的多米尼克面面相觑。

“早上好,珂特布莱尔教授,还有……呃……”多米尼克有些尴尬地问候道,“大小姐。”

《名人谈》是香港凤凰卫视的一档周播访谈节目,主持人成承每周六专访中外商界名人,并定期邀请嘉宾对商界热点话题和热议事件进行锐评,本期邀请到的两位嘉宾分别是罗氏家族信托受托人、哈罗德信托公司高管陈家瑞先生,以及罗氏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傅少廷律师,他们将就最近香港各界热议的罗氏遗嘱事件为观众带来更多信息。

成承:各位观众朋友晚上好,欢迎收看本期《名人谈》!我是主持人成承,感谢陈先生和傅律师拨冗前来参加我们的节目!

陈家瑞:大家好,我是陈家瑞。

坐在主持人左手边的单人沙发里,两鬓微微斑白的瘦高男人对观众点头致意。

傅少廷:各位晚上好,我是傅少廷。

坐在主持人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身穿卡其色西装的男人露出了一个很浅淡的微笑。

成承:我先为大家简单回顾一下整个遗嘱事件的经过。一个月前,罗氏集团董事长罗雪麟先生宣布将要修改遗嘱受益人,紧接着罗氏二公子罗聿先生回到香港,据称是为了向父母引见男友并公开出柜。而后媒体爆料称罗雪麟先生与罗聿先生的男友塞德里克·菲兹洛伊先生有暧昧关系,很快被当事人先后否决——罗雪麟先生与戴梵女士共同出面证实此为无稽之谈,罗聿先生也透露了即将与男友订婚的消息,几周后两人在澳门威尼斯人度假村正式订婚。

陈家瑞:是这样的没错。

成承:关于遗嘱具体将会如何修改始终没有详细报道,陈先生是否可以为我们透露一二?据我所知,在您负责管理的罗氏家族信托中,罗雪麟先生本人持有1/2的信托权益,长子罗炀先生持有1/6,次子罗聿先生1/6,妻子戴梵女士1/6,您认为遗嘱修改的重点是会放在比重调整上,还是会对现有受益人进行增删?

陈家瑞: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曾和罗雪麟先生谈过,他本人给出的说法是,考虑到女儿罗雅小姐——她在昨日刚刚从纽约回到了香港——成年后的继承权问题,以及对于两个儿子综合表现的评判,决定把罗雅小姐添入家族信托受益人之列,现有受益人的权益比例也将会做出相应调整,至于遗嘱信托将如何重新安排,现阶段仍在考虑中。

成承:原来如此。作为掌门人,罗雪麟先生能直接与间接控制的股权已经接近总发行股本的32%,而家族信托所能控制的股权约30%。权益调整之后,罗雪麟先生在罗氏金字塔控股结构中的绝对支配地位是否会受到动摇?傅律师可以对此发表一下看法吗?

金字塔控股结构,即将一个私有的家族投资公司置于金字塔顶端,它持有下一级中间企业的控股股权,中间企业又持有二级公司的控股股权,以此类推。通过维持整个金字塔企业的控股股权,家族就可以掌握所有企业的实际控制权。

傅少廷:不会。正如大家所知道的那样,罗氏集团的家族投资公司“罗氏雪海”由罗雪麟本人担任董事长,尽管并不兼任ceo,但由于极高的个人威信,他对于公司内一切行政事务同样拥有最高发言权。金字塔结构下的二级公司众多,其中主要支柱为罗聿担任ceo兼董事长的“罗氏维多利亚航空公司”和罗炀担任ceo的“罗氏景隆生物制药公司”,赫特石油公司也属于二级公司之一。目前除维多利亚航空公司之外,所有二级公司的董事长均为罗雪麟,他本人没有改变这一现状的意图。

成承:毕竟是白手起家建立商业帝国,控制欲比较强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罗先生真的不考虑一下未来接班人的问题吗?近几年罗聿先生锋芒毕露,被视为富二代创业的模范,更因为他和北京的关系有望带领罗家在这一代跻身“红顶商人”之列,各界人物对他的评价都很高,甚至认为他是最有可能成为罗氏下一代掌门人的,但他和父亲关系似乎有些僵?

傅少廷:并非如此。一些媒体的评价有失偏颇了,更有甚者称二人“早晚你死我活”,我认为不然。罗家从事的都是正当生意,不存在谁“死”谁“活”的问题,希望广大记者朋友对自己的言论负责,不要做出误导性的臆测,特别是在南海油气田开发正如火如荼的关键阶段。

成承:说到南海油气田,就不得不提一下赫特石油公司了。这家公司十年前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濒临破产时罗雪麟先生以罗聿的名义低价收购了其60%的股份——因为根据美国法律,只有美国公民或绿卡持有者才有资格如此大比例持股美国公司,当时罗家唯独罗聿先生符合条件——罗雪麟先生曾公开表示这是他一生中做出的最成功的投资之一,因为当时原油价格每桶仅11美元,位于二十年来国际油价最低点,近年来由于国际油价暴涨,这笔投资已经为他赚到了一千多亿港币。

陈家瑞:是的,罗雪麟先生的投资眼光世人难以望其项背。值得一提的是,他在剑桥拿到的是化学博士学位,听说毕业时发表的顶尖论文数量已经足够他在剑桥拿到终身教职了,不得不说上帝对天赋的分配真是不公平啊。

观众笑声和掌声

成承:看手中的平板电脑我收到一条场外观众来信,“关于罗雪麟先生的私生活,两位嘉宾有什么可以透露的吗”。呃,我们不是娱乐节目,所以如果有所冒犯两位可以拒绝回答这类问题的。

两人均不予置评

成承:好的,那我们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等等我又收到一条,“anyaher,butittakesahotiddleadguywithabigjobtobeadaddy任何男人都可以成为父亲,但只有发奋图强的性感中年男子才能成为爹地”?场外观众请不要再发这样的内容了好吗,我们这里真的不是tvb娱乐新闻台……

更激烈的观众笑声和掌声,以及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欢呼声和口哨声

陈家瑞:咳嗽好了那我们继续吧主持人。

成承:有些尴尬好的。赫特石油公司将与国企合作开发南海巢湾深水油气田,该项目位于香港东南约300公里,涉及包括巢湾3-1气田、浪花34-2气田和浪花29-1气田在内的三个气田,其中仅巢湾3-1气田的探明储量就超过1000亿立方米,将于本月正式投产。资料显示,赫特拥有项目49%的股权,将负责巢湾3-1气田的深水区作业,包括深海钻探等核心任务,责任可谓十分重大。中标这个项目意味着罗氏集团正式向能源行业拓展业务,这也是罗雪麟先生两年来最大的一笔投资,备受世人瞩目,但是他似乎没有让罗聿先生参与其中的打算?

傅少廷:可以这么说。这并不是因为罗雪麟先生不信任罗聿先生的能力,只是他还太年轻,羽翼未丰,心性也还需磨练。

成承:可是此次罗氏能顺利和国企达成合作,其中少不了罗聿先生的运作吧?毕竟据我所知,他因为和香港另一大豪门戴家走的近,所以很受北京方面重视,戴家的当家人戴饶先生生前更是多次公开对他表示欣赏。戴先生在政治上的突出贡献不言而喻,天安门前走灵车、棺椁盖国旗的殊荣这么多年来香港也只出了他一个而已。

傅少廷:尽管如此,罗雪麟先生认为罗聿先生的行事风格有些过于大胆了。举一个例子,他在大学时期用2000万港元注册了维多利亚航空公司,仅用两个半月就将其运作上市并成功运营,上市首日收盘价飙升了3354%,创下了香港创业板上市首日涨幅的最高纪录,之后却联合兄长罗炀先生以9000余万港元恶意收购了罗雪麟先生在公司持有的股份,紧接着把罗炀先生挤出董事会,自己一跃成为董事长,不得不说这套操作实在是有点太……

成承:空手套白狼?

傅少廷:苦笑可以这么说吧。

成承:您认为此举动摇了他们父子兄弟之间的信任了吗?

傅少廷:耸肩我想没有,商业竞争只要不违法就没有对错之分,罗雪麟事后并没有过多表示,反而是罗炀先生的名字一度被从遗嘱里划掉,不过那是出于另外的原因了,具体我也不清楚。

成承:好的。由于时间关系,我们今天的访谈就到这里,再次感谢两位嘉宾!

塞德里克:“你说什么?”

“就是这样,”薇若拉坐在罗聿公寓客厅的沙发上,愉快地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话,“奥古斯特以监护人的名义替你办了学期交流,从明天开始你可以去香港中文大学继续上学了,开心吗?”

罗雅在她背后笑的幸灾乐祸,罗聿安抚性地搂了搂塞德里克的肩膀,“放心吧亲爱的,下课之后我会去接你的。”

塞德里克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反倒是罗雅的笑容一下子就垮了,“哥哥!”

“怎么了罗雅,”罗聿说,“你也想去上学吗?”

罗雅恨恨地剐了塞德里克一眼,郁闷不已地趴在沙发靠背上,不说话了。

“不可以不好好上学哦,你们两个。”薇若拉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字——她正在回她博士生们的邮件,“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天天在克罗地亚的枪林弹雨里东躲西藏,好好珍惜现在的机会吧。”

罗雅好奇道:“克罗地亚?莫非你是前南斯拉夫人?”

薇若拉点点头。罗雅正要追问,裙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的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立时就愁眉苦脸起来,“我该走了,我今天得去赫特实习。”

“一会集团董事开会,我也该过去了,顺路送你吧。”罗聿看了一眼手表,匆匆给了塞德里克一个道别吻,又转头对薇若拉说,“珂特布莱尔教授,你们慢慢聊。”

薇若拉目送他们出门,对塞德里克调侃道:“感情真好啊,不愧是新婚呢。”

“订婚而已,”塞德里克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平淡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算新婚。”

“你不喜欢他么?难得你和什么人维持关系超过三个月,我还以为你是认真的。”薇若拉有些意外。

塞德里克皱了皱眉头,“我们现在是在做心理咨询还是情感咨询?”

“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薇若拉笑盈盈道。

她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了,意思就是你不回答我我就跟你耗,塞德里克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现在不能离开香港,除了顺着他的意思来没有别的办法。”

薇若拉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你还是很难完全信任别人呢。”毕竟受过那样的伤害。

“嗯。”

“你之前说到差点在床上杀了罗聿,”酒红色的指甲轻轻点了点勾起的唇角,浅绿色的眼睛里藏着暧昧又玩味的笑意,“他看起来技术很好的样子啊,至于这么生气么?”

塞德里克:“……要不你还是回巴塞罗那吧。”

“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经逗,你们菲兹洛伊家的男人真是……唉。”薇若拉失望之余不得不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展现出自己专业的一面以挽回形象,“我给你开的药,你完全没吃是吗?”

塞德里克没说话,算是默认。

薇若拉手肘压交叠的膝盖上,身体微微向前探,这个姿势让她看上去有些咄咄逼人,“你非要等到ptsd加重到再次出现自杀倾向才明白要积极治疗吗?”

“失眠、梦魇、焦虑、幻觉重现、记忆断层、情感麻木、自毁倾向、攻击性行为……这些典型症状,从轻到重,你全都有。”她一一盘点着,“如果再继续加重下去,除了催眠没有其他更好的治疗方案了。”

塞德里克低头看着茶几上的药瓶,“没必要,我会好好吃药的。”

“我才不信。”薇若拉不为所动。

塞德里克歪头一笑,“舅妈?”

薇若拉愣了一下,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在塞德里克真诚的眼神里头疼不已地仰在沙发靠背上,“真是的,你这张嘴啊……奥古斯特当年刚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都比你听医嘱。”她话锋一转,又道:“听着,这不是你一句‘舅妈’就能解决的问题——虽然我非常欢迎你这么叫我——在香港你已经是公众人物了,没法做‘西敏寺圣徒’可以做的事。不能排遣、不能压抑,你就只能遗忘。”

“你可以给我加大药量,或者换一种药,怎么都行。”塞德里克说,“但我不想再逃避了。”

会议结束后董事们纷纷离去,罗氏集团大厦顶楼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我想您还没有忘记千禧年时的承诺吧,罗先生?”西装革履的英国男人与罗雪麟握手道别之前如此问道。

作为董事会少数的外籍成员之一,罗伯特·里德是特意从伦敦飞来香港参加会议的——他代表的是某家英国医药巨头的实际控制人,前内政大臣文森特·费因斯爵士——就像罗雪麟会时不时前往伦敦参加他们公司的重要董事会议一样,彼此间有来有往仿佛友好的定期外交访问。

“当然没有,里德先生,”罗雪麟说,“请你替我转告文森特爵士,我们的合作永不终止。”

“那就好。说到合作,其实我们还可以更进一步的……如果您开始对‘艺术’感兴趣了的话。”

“我的话就算了,”罗雪麟意味深长道,“但如果文森特爵士在物色新的‘艺术品’,我不介意割爱。”

“哦?这可真是稀奇,”里德说,“什么样的‘艺术品’?”

罗雪麟递给他一个红色天鹅绒的盒子,里德有些犹豫地接过来,像潘多拉打开宙斯的魔盒那样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盒盖的一角。

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逆十字吊坠。

里德的瞳孔狠狠震动了一下,猛地关上了盒盖,“罗先生,难道是……”

“听说这是西敏寺多年前弄丢的稀世珍宝?”罗雪麟笑道,“我想爵士和‘教宗’都会为失而复得雀跃不已吧。”

“啊!对,没错,是这样的,”里德如梦初醒,“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罗雪麟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里德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来而不往非礼也,罗先生不妨直说。”

“……我听说九五年香港政治部解散、归入i5时,一批关于我的机密文件也随之移交到了威斯敏斯特,”罗雪麟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我认为是时候物归原主了,毕竟我不是个喜欢被人用枪指着头的人。”[1]

两人简单交谈几句后,里德离开了。偌大的会议室里只余罗雪麟一人,他坐在落地窗边的皮质座椅上浏览着手中的文件,慢慢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他自言自语道:“赏金高达500万美金,却连一张嫌疑人的照片都没有,恐怕放眼全世界也找不到几张这么语焉不详的红色通缉令吧。”

“小菲兹洛伊应该会挺上镜的,你觉得呢?”他向后仰头看去,“海晨。”

不知从何时起罗海晨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

罗雪麟知道他不会回答,索性也不追问,百无聊赖地一边把玩着罗海晨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一边继续看那份文件,翻页时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

——那是另一份同样缺失几乎所有个人信息却印着红色国际刑警组织iionalcrialpoliization警徽的国际通缉令,icpo代号00162“死亡商人”,不知是否是巧合,这份资料正好被秘书打印在了“西敏寺圣徒”档案的反面。

“比起出现在同一张结婚证上,一起上通缉令才是男人的浪漫啊。”

凌晨六点,维多利亚港朝霞满天。

港口坐落在香港最繁华的商业区,全世界为了自由贸易而来的商船和邮轮在这里汇聚,熙来攘往川流不息,是名副其实的不夜港。

可尽管如此,今天凌晨还是有些过于热闹了。

邮轮码头停泊着一艘极尽奢华的巨轮,霞光中虚幻如海市蜃楼,在远处看几乎与摩天轮同高,近看则给人一种置身钢铁巨兽足下的惶恐之感。绵延千里的防护带把举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和看热闹的市民游客全都拦在外围,警察们不得不早早出动维持秩序疏散交通,以免等会真正的大人物们连车都开不进来。

离起航还有一段时间,但不少心急的电视台已经开始现场直播了。

“距离‘瑰丽号’首航还有不到三个小时,本台前方记者已经就位……从现场画面可以我们看到,港口附近目测已有近万人正在等待这一历史性的时刻——香港第一豪门正式宣布进军能源领域,这场五天五夜的南海航行将会敲定未来十年罗氏商业帝国的扩张版图!”

“据悉,这将是时隔三年来罗家核心成员首次聚首,集团董事会的各位董事也应邀前来,甚至与罗家同为四大豪门的戴家掌门人、传奇人物戴饶的长女戴盛姬也会出席。”

“‘瑰丽号’是罗氏旗下维多利亚航空公司斥巨资打造的豪华邮轮,本次处女航对外发售船票仅一千张,共有十万余人次参与购票,哪怕票价昂贵竞争依然十分激烈……我们的记者采访到一位购票成功的幸运女士,下面我们来听听她对本次航行有哪些期待吧!”

摄像头和麦克风对准一位跃跃欲试的年轻女孩,她不得不大声吼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不被周围鼎沸的人声盖过去,“我!是香港中文大学政治学系的学生!我对罗家二公子的未婚夫!一见钟情了!我要横刀夺爱!哪怕砸锅卖铁翘课逃学被爸妈打死被导师开除也要追逐爱情!”

“呃……女士,您上了这艘船难道就能……我是说,您具体有什么计划吗?”

“计划?哦哦!我要向男神展现我的魅力!我要化全场最美的妆!穿上我最贵的裙子!我要在晚风里和他互诉衷肠youjupijup!”

“可是…可是菲兹洛伊先生好像不准备来啊?”

塞德里克坐在客厅里一边敲笔记本电脑一边听电视声音。沙发边的茶几上堆满了书,最上面的一本是托马斯·霍布斯的《利维坦》,那是他写论文要用的。

罗聿靠在沙发边上系领带,看着电视里那个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女孩,“你认识她吗?”

塞德里克抬眼看了看电视,“不认识,”又顺手帮罗聿正了正领带,“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小动作实在做的太漫不经心了,可罗聿还是被勾的喉结微动,“五天之后。会想我吗?”

“可能会?”塞德里克随口回答了一句就继续低下头去看书了。

罗聿俯下身去挑起他的下巴,“这个回答……不太诚实啊。”

塞德里克眨了眨眼,宽大的睡衣领口顺着转身的动作滑下来一点,露出锁骨之下星星点点的吻痕,“你也可以选择早点回来,这样我就不用想你了。”

罗聿眼神一黯,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应该还来得及再来一次——正要把撩完就准备溜掉的人摁回沙发里就地正法,桌子上倒扣着的手机疯狂震动了起来。

“boss,车在楼下了,路上估计会很堵,要不我们早点出发……”电话没人接,直接进了语音邮箱,多米尼克既懊恼又后悔自己干什么多此一举打扰上司的性致,无奈地对司机道,“再等一个小时吧,实在不行我们坐直升机过去。”

八点,塞德里克躺在沙发上,累的快要重新睡过去了。罗聿关掉电视,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问道:“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

“……不去,”裹在被子里的人没什么精神,“晕船。”

罗聿只得在他汗湿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洗个澡再睡,这样容易感冒。记得给我打电话。”说完就匆匆离去了。

听到关门声那一刻,塞德里克慢慢睁开了眼睛,扶着沙发靠背坐了起来,重新打开电视。蹲守在公寓楼下的记者拍摄到了直升机从楼顶起飞的画面,头顶轰隆隆的巨大螺旋桨声震耳欲聋,电视画面里顺着机舱的窗玻璃隐约能看见罗聿的侧脸。

他走了。

塞德里克定了定神,从茶几上的书堆里抽出一本《君主论》翻开,书中间被掏出一个空槽,里面放的是一枚西洋棋那么大的木雕人像。刻工已经有点生疏了,但依旧神形兼备,神父法袍被雕刻的十分精致,面容却很模糊,依稀是在微笑。

几天前。

“……通过反向催眠让你慢慢想起来曾经发生的事情,理论上是可行的,”薇若拉难得神情严肃,“但我不确定会有什么后果。这真的是你希望的吗?”

“既然真相已经开始浮出水面,那与其一遍遍遗忘,还不如顺其自然全都想起来好了。”

“哪怕你会因此而杀了自己?”

“我不会自杀。三年前不会,这次也不会。”至少现在不会。

“可是那一次你成为了‘西敏寺圣徒’,而且你当时险些就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薇若拉依旧不赞同他,“不是每一次你做这种危险的尝试时都会有人在你旁边用小提琴拉巴赫《马太受难曲》的……说起来为什么是《请怜悯我》?”

“我也不知道。”塞德里克耸耸肩,“非得是这个不可。”

总之,薇若拉最后还是被说服了,“姑且试一次,如果有什么副作用一定要告诉我哦。”

“知道了,你怎么跟奥古斯特越来越像了。”塞德里克抱着手臂靠在沙发靠背上,眯着金色的眼睛皱了皱眉头。

这孩子哪怕是抱怨都能说的让人听着顺心顺耳,长的又那么漂亮,薇若拉实在跟他生不起气来,“好啦好啦。我接下来要给你催眠,引导你进入那个你重复梦到过很多次的迷宫。尽量在里面多撑一会,如果能看清你说的那个雕像的脸是再好不过的——不过不要硬撑哦,如果看到你太痛苦的表情我会强行带你出来的。”

她递给他一把刻刀和一个圆柱形的木块,“醒过来之后,立刻把他的样子刻出来,我们看看能还原到什么程度吧。”

……

塞德里克摩挲了一下那张只有粗略五官的脸,把木雕放回原处,合上了书页。

最先到港口的是一辆白色迈巴赫。车停稳,罗雅率先推开车门跳了下来,对着激动的人群热情地挥了挥手,回应她的是更加热烈的欢呼声和记者们此起彼伏的“anya妹妹看这边”。

罗雅顺着围起来的防护带昂首挺胸地巡视了一圈,换着pose让摄影师们拍了好几分钟的照片,终于满意了,像个尽职尽责的实习生一样替自己的“上司”、赫特石油公司的ceo余冬生开了车门,后者受宠若惊地连声说“不必麻烦大小……anya”,最后还是无奈地在罗雅的一再坚持下硬着头皮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地先行上船。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悍马穿过人群驶入港口。罗炀在车里用颤抖的手抽完了最后一支烟,壮胆似的狠狠在一路下来塞满烟头的烟灰缸里摁熄,这才抬抬下巴示意保镖下去给他开车门。下车时他小心翼翼地环视一周,没看到让他紧张至此的人,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随便挑了几个记者接受了非常短暂的采访就赶紧上了船。

在这之后,持票的乘客陆陆续续地进入了港口区,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依次排队登船,无人机俯瞰画面上长龙似的队列如同一条汇入大海的河流。

很快人群外围又一次骚动起来,警察替行驶而来的车分开人群,一只凌厉如石中剑般的白色高跟鞋迈出凯迪拉克的车门,身量颇高的女人出现在摄像头画面中,微卷的半长发让她看上去既优雅知性又十足干练,眼神平淡而清冷,容貌看不出年龄。

她并没理睬凑上来的麦克风,走路带风,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无人排队的登船扶梯,女保镖替她向工作人员递上烫金黑底的请柬。

“戴盛姬女士,这边请。”工作人员恭敬地把请柬还回去,客客气气地引导她上了船。

离起航时间还剩仅半小时,在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声和摄像头成片成片的咔嚓声中,两架喷涂着金色十字准星logo的黑色直升机几乎是同时降落在宽广的停机坪上,螺旋桨掀起的狂风愣是把人海都往后吹退了不少。

再猛烈的狂风都吹不散人们的狂热——“一号机位去拍罗雪麟,五号机位拍罗聿,快去抢!头条必须是我们的!!”“啊啊啊啊啊二公子脸在江山在!!为二公子痴为二公子狂为二公子哐哐撞大墙!!”“董事长我是你的女儿粉求你看在我倾家荡产买了100股罗氏股票的份上和我握个手吧!!就握个手不干别的!!”

戴梵一袭淡雅的水蓝色鱼尾裙,艰难地控制着面部肌肉保持得体的笑容,强忍着起鸡皮疙瘩的冲动,尽可能温婉地挽着罗雪麟的手臂下了直升机,被她挽着的高大男人同样一身不适,但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罗聿从另一架直升机上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他一边在心里揶揄这对影帝影后堪比史密斯夫妇的高超演技,一边像个孝顺的儿子一样让开道路请父亲母亲先走。

“小菲兹洛伊不来,还真是可惜啊。”上扶梯时罗雪麟自然而然地走在了罗聿前面。

“你那位不也没来吗?”罗聿没在罗雪麟带来的人里找到任何疑似罗海晨的身影。

一楼甲板有些拥挤,一行人径直上了二楼观景台。先行上船的几个,包括罗氏信托的受托人陈家瑞和集团首席法律顾问傅少廷都已经在那里等候起航了,一身白色西装、披着香槟色风衣的戴盛姬坐在栏杆边看海,不着痕迹地对罗聿点了点头。

九点整,壮丽的朝霞散去,长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阳光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洒下碎金般的光影,也给这艘山岳般的巨轮镀上华丽的金边。悠远的号角声响起,水手们操纵着机械升起几乎有一辆轿车那么大的船锚,罗雪麟面无表情地看着码头上黑压压的人群,如同高高在上的帝王遍阅山呼万岁的臣民。

他的声音低沉而极具穿透力,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笼罩在这座纸醉金迷的钢铁丛林之上,强烈的压迫感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瑰丽号,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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