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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张弛配合她憧憬了一下,“那我就给你当助理去,天天盯着你,谁占你便宜我就揍他。”

“要是拍吻戏呢?”窦方的想法很大胆,“床戏呢?”

“吻戏可以,床戏的话,你还是趁早别干了吧。”

窦方嘿嘿一笑,两人靠在一起坐在船头,天气不冷,海上也没有手机信号,只能瞎聊。但窦方聊得津津有味,“你小时候在海里游过泳没?”张弛说没有,窦方说她天天泡在海水里,“晒得雀黑,我们从来不去游泳馆。但我会溜冰,我溜得可好了。”“没跟人撞过吗?”“有……”窦方把脑袋靠在张弛的肩膀,接着又蹭进他怀里,张弛有一阵觉得她睡着了。

开始下网捕鱼的时候所有人都异常紧张,收网时更是激烈如同打仗。三个观光客知道自己只会碍手碍脚,只在远处围观。渔网连海水深处的腥咸一起搅了上来,直往鼻子里钻,张弛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陈年的大酱缸,马跃和窦方手慌脚乱地把镜头打开,借着摇晃的桅灯拍了一段,窦方再回看时,发现自己头发被打得湿哒哒,神情惊慌得如同被警灯照到的越狱犯,五官乱飞,毫无美感可言。马跃说:“你不重要,关键是拍捕鱼的过程。”窦方闷闷不乐,马跃又看了看视频,“还可以啊,难道你还想跟明星比?”窦方把手机怼到他手里,“你自己拍吧。”张弛拉了一下窦方的手,说:“我和马跃拍,你去旁边休息一会吧。”

渔船返航的时候,已经凌晨了,窦方被舱室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吵得睡不着,和张弛坐在狭窄的甲板上。桅灯黄色的光刺透了春雾,投到很远的漆黑海面上,窦方看了一下手机,还是没有信号。她那贫乏的地理知识也让她完全猜不到自己到底身处何方。窦方忽然说:“你带身份证了吗?”

“带了。”

“应该不要带啊,万一被什么韩国或者日本的海警抓了,你可能会被单位开除的。”窦方转头看张弛,“你不怕吗?”

“不怕。”

窦方挪过去,坐进张弛怀里,他从后面搂着她。窦方总喜欢胡思乱想,“如果我们以前是一个学校的就好了,那样我很早就会认识你。你会喜欢上我吗?”

“我们会差好几级吧?你那时候应该还在戴红领巾。”

“我就说假如啊。假如我就在你的隔壁班,你会喜欢上我吧?”

“假如的话,肯定会。”

“也就没胡可雯的事了?”

“对。”

“要是被老师发现咱俩早恋呢?”

“成绩好的话,没关系吧。”

“那你得给我辅导功课,说不定我会考上大学。”

“不是说上不上大学都无所谓吗?”

“不上大学的话,也许别人会说我没有学历,只会洗头和卖鱼,配不上你咯。”

“没关系,”张弛在她的耳朵上亲了亲,低声说:“我爱你。”

窦方转过身来,环住他的脖子,两人在晨霭中注视着彼此,海上雾气更重,他们的睫毛都有些湿润,眉眼漆黑,张弛说:“也许以前我在哪见过你。”窦方眨了一下眼睛,她在想怎么东拉西扯,张弛又说:“不过你那时候应该正忙着和小学同学早恋。”窦方切一声,没有反驳。张弛把她搂紧了一点,“冷不冷?”窦方说有点,她偷偷地把手伸进他衣服里。张弛索性把外套都脱了下来,裹在她身上。他们强撑着眼皮,看到日出时,二人都无比激动。

张弛回去后只来得及合了一会眼,就草草洗漱完去了单位。这期间他留意到手机上有两个老梁的未接来电,但是没有顾得上回给他。一踏进办公室,所有坐在电脑前的人都把目光齐刷刷投到他脸上。 张弛以为是自己迟到的缘故,或者是他昨晚借老李的名义查档案,被老李知道了,老张那人一向嘴巴很碎。他没有多做理会,径自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接着陆续有几个隔壁科室的人来拿材料,他们在说话时,也都仿似无意地打量张弛,那目光极为古怪。张弛心里有点疑惑,他问老张,“老梁去哪了?”

老张作势环顾了一下,“哦,给老李叫走了吧。”

“他有什么急事找我了吗?”

老张这个人老奸巨猾,且非常懂得明哲保身,“那我可不知道。”

张弛没再做声。不一会,老梁回来了,看见张弛,他先是一愣,急忙凑过去,“你怎么回事?昨晚到现在电话都打不通。”张弛说,手机没信号。老梁欲言又止,“你自己看手机吧。”丢下一句,就回到自己的座位。

张弛拿起手机,看到老梁转发过来一篇微信文章,题目叫做《一个母亲的绝望道路》,张弛起初满头雾水,很快他意识到这位所谓“绝望的母亲”就是吴萍。吴萍的行文声情并茂且富有感染力,符合她曾经作为高中语文老师的经历。她讲述了自己的女儿孙珊(已故)曾经被禽兽不如的同校老师张民辉(已故)所引诱、逼迫、强奸,导致她精神失常,车祸身亡,年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十六岁,而张民辉竟在被开除教职后,凭借其特殊的家世和背景,摇身一变成为邻市富商。一对失独父母喊冤无门,六年间踏破了县市各级政府单位的门槛,所有的举报信、诉状都石沉大海,落得倾家荡产,伤病缠身。张民辉这样一个有刑事案底的犯罪分子,身负一条人命,又用烂尾楼项目坑害了无数老百姓,为什么他的儿子还能堂而皇之加入人民警察的队伍,他是怎么通过的政审,张民辉的案子又是谁在只手遮天?不仅如此,张民辉儿子作为警务人员,还涉嫌嫖娼、威胁及殴打群众、滥用职权等等恶行,这一切都让她这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曾经的教职人员,感到无比的绝望……在这样一篇声泪俱下的文章后面,笔者还展示了孙珊那语焉不详的死亡证明,她手写的无数封举报信、诉状,孙江滔的住院证明,以及张民辉的公司信息。

张弛继续往下滑,看到了他和窦方在理发店门口、派出所楼下之类容易引人遐想的照片。照片里人脸是看不清,窦方的发型和穿着却很吸睛。

刚一个晚上,这篇文章阅读数已经上万,还被搬运到了本地论坛,底下有上百条匿名评论。

“一点也不意外,这个地方太黑了。”

“某几个单位,排得上号的全部拉出去枪毙,一个也不冤枉。至于是哪些单位,还用点名吗?大家都知道。”

“当年在学校听说过这事,那时候闹得挺大,这两年又没动静了,佩服作者的毅力。”

“作者是我以前的语文老师,人超级好,希望能帮帮她。”

“作者有些话前后矛盾了。单纯看这些资料,并不能说明什么。”

“相信法律,相信政府(五毛到手)。”

“我女儿也在学校被欺负,敢怒不敢言!看到作者的帖子,伤心,愤怒,为这个社会失望。”

“只能说这事背后水很深!提醒大家一下!县公安局是有网警!可以查ip!”

“姓张那个警察我好像见过,本人挺帅的,没想到那么恶心……”

“女的挺漂亮。哪家理发店?求求好心人指路。”

张弛又刷新了一下,发现这个帖子打不开了。在那半晌,他整个人都?s?显得有些麻木,之后他把手机放到一边,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脑屏幕。手机里又来了两条信息,他没搭理,老梁只好开口叫他,“小张,老李叫你进去一下。”老梁语音落下后,办公室又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众人佯装忙碌,但注意力都在张弛身上。张弛放下鼠标,来到老李的小屋。

老李脸色很难看,这时他觉得自己真有点乌鸦嘴。同时他也有点心虚,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跟张弛说:“这他妈的吴萍,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张弛不置可否。“不过,这事很严重,我今天一早被县局叫去开会,好几个领导都在,你知道吗?”

张弛已经从刚才仿佛挨了一记闷棍的混沌中恢复过来,他看上去比老李还平静,说:知道。

老李对他的反应不满意,眉头皱了起来,“你什么想法?”

“我没什么想法。”

老李气得不轻,认为张弛吊儿郎当的,很不是玩意,其实老李觉得这事自己也被坑进去了。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回去组织一下语言,写个报告给我。”手机在桌上震,老李拿起来一看,又是闲杂人等在打听这事,他直接退出微信,眼不见为净。“吴萍那有人去安抚了,这两天关键要控制舆情。你还是尽量来上班,要是不好意思上班,就请几天病假。”

张弛说:“写什么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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