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萧城与范闲结婚了。
婚礼十分豪华，许多庆国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出席了。婚礼的主持人是娱乐圈赫赫有名的一线女星，就连婚礼中的余兴节目也全是由娱乐圈那些最顶尖的明星演出。
在赞叹之余，我也不由感慨，这场婚礼，说是世纪婚礼也不为过。
前辈羡慕地说，若是她未来的丈夫也能够替她举办一次这种盛大婚礼，她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婚宴之中的红毯尽头，身穿典雅西装三件套的两名新人在众人的祝福下交换了戒指，他们十指相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彼此，整个会场都弥漫着幸福甜蜜的气氛。
门当户对的alpha与oga之间也会有真爱吗？
在这些权势显赫的世族中，alpha与oga之间的婚姻并不单单只是象征两人的结合，其中更是牵扯着身后两个家族的利益。
曾经我以为这些豪门间的婚姻不存在真爱。可是萧城和范闲这对爱侣的存在打破了我的既定印象。
真是不可思议。
“范闲终于苦尽甘来了。”坐在我身旁的女子忽然开口说道，“笑得可真幸福呀。”
听声音的方向，她似乎是在对我说话。我迟疑地扭过头去，撞入一池漆黑的幽潭。
犹若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种奇怪的感觉霎时涌入心扉，直觉的警铃不断作响，被这名容貌绝美的女子注视，我莫名产生了一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
“之前范闲出事，失去了对oga最重要的东西，所有人都觉得他会一蹶不振，甚至是被萧家舍弃。”她荡开一抹微笑，旁若无人般地说着，“可跌破众人眼镜的是，萧城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萧家同意他与范闲的婚约，甚至还大费周章地举办了这么一场华丽婚礼。由此可见，真爱无敌呢。”
语毕。她朝某个地方举起杯，杯中的香槟气泡滚滚，扭曲了她美丽的笑容。
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我看见坐在主桌的范闲隔着红毯与人群，与身在会场尽头的女子遥遥相望，遂而悠悠举杯，仰头饮尽那杯瑰色的香槟。
“你是范闲的朋友？”依照传统，倘若是范闲的亲友应该会坐在靠近主桌的会场前半区域，而不是坐在这种用来招待记者的桌次。
“萍水相逢，谈不上朋友。”她饮尽香槟后，又为自己斟了一杯，“我只不过是受人嘱托，替他来看看他心爱的oga过得好不好而已。”
心爱的oga？
我猛然联想到之前那一起绑架事件的主谋。因对范闲求而不得，由爱生恨，摧毁范闲人生后销声匿迹的那个男人。
李承泽。
我不由一僵。
“既然已经看见结局，那么我也没必要继续留下来了。”她似是没有察觉──又或是毫不在乎──我失去控制的面部表情，从容不迫地从胸前抽出一张卡片递给我，笑着说道，“相遇就是一种缘分，请收下吧。”
那种令人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
接过名片的我愣坐在位置上，看着她优雅起身。
这时我才注意到她的衣着。她纤细优美的身躯被包覆在宛若丧服的漆黑礼服之中，暴露在外的肌肤是病态的白。极致的黑与白将她衬出一种魔性的美感，让她看来不像人类，更似一种生于黑夜的魔物。
“那么，下次再见，白菜周刊的苗苗小姐。”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潮之中，我才意识到一件奇怪的事情。我今天参加婚礼并没有戴着工作证，而且从宴席开始到现在，前辈和我的聊天内容都不过是一些娱乐圈的陈年旧瓜，从未提到我们的职业与姓名。
所以她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而且下次再见怎么回事？
这一瞬间，我心中的不安攀升到了最高点。听她的语气，就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我连忙拿起她的名片细细端详，名片是纯黑色的底，只用烫金的花体字印出了她的名字与手机，除此之外的信息全是空白。
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对于婚礼上遭遇的这一出意外插曲我无暇耗费心思多想，毕竟我待的小组所负责的案子是京都热议的连环杀人案，为此我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就像一颗陀螺一样，不停地转呀转。所以这件事很快就被我抛在脑后，任由每日的待办事项将它淹没，最后被时间磨去痕迹，彷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直到半年后的某一天，萧城的最后一截断指在李承泽家中的冰箱冷冻库里找到，但李承泽却和他当年被逐出京都大学一样，再次失去了下落。纵然警方将整座京都掀翻了底，依旧连他的一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这时我忽然想到了那个诡异的女子，李承恩。然后我从背包里翻出了一张被书本压得破破烂烂的名片，拨通了她的电话。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绝对知道李承泽更多事情。
这间咖啡厅座落于巷弄之中，过几条街就是京都大学。店门口上的招牌是一只可爱的黑猫背影，外观非常不起眼，若是不仔细找，很容易就与它擦身而过。
推开门，门铃敲奏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响。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气扑鼻而来。店内的灯光柔和，此刻正播放着曲调舒缓的古典乐，是会让人放松身心的舒服环境。
我在踏入咖啡厅的同时就捕捉到了那抹极不和谐的存在。
她坐在靠窗的角落沙发上，支手托腮，彷佛在透过窗户，注视着遥不可及的过往。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地方，国王与皇后生下了漂亮的小公主。可是就在某一天，皇后与刚出生的小公主离奇地失踪了。”她瞥了入座的我一眼，续道，“后来，国王终于在贫民窟找回了他心爱的小公主，但是，他却从小公主口中得知了皇后的死讯”
原来那一天，皇后为了保护小公主，将小公主藏在了木桶中，让装着小公主的木桶随着河川流走，自己只身挡住了前来追击的敌国士兵。
小公主亲眼看见了她的母后被一剑穿心，尸体坠入河中，找不着了。
国王听完后很难过，为了保护好小公主，他将小公主关进了象牙塔中，不让其他人靠近那座塔半步。
小公主长大了，变得越来越美丽，觊觎小公主的人也越来越多。
后来的某一天，迷路的敌国王子来到了森林，看见了趴坐在窗边，跟鸟儿说话的小公主。王子对小公主一见倾心，发誓要救小公主离开象牙塔，娶小公主为王妃。
但是，邪恶的魔龙却先一步摧毁了塔，带小公主回到了牠的山洞。
国王昭告全国，只要有人能打败魔龙，他就将小公主嫁给他！
于是，王子踏上了拯救小公主的旅程，并在最后成功地打败了魔龙，在全国人民的见证下，与小公主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同时，两国之间的战争也因为他们的结合而消停，化解了长久以来的仇恨，结为友好的同盟国。
从此之后，王子与小公主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真是可喜可贺。
“就在众人这么以为的时候，复活的魔龙却把王子吃掉了。”李承恩无可奈何地摊手，“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你根本预料不到，昨天还是你同事的人会在今天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人人闻风丧胆的杀人魔。”
“听你的口气”我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似乎并不认为李承泽是这十三起杀人案的凶手。”
“两年前，他刚进公司时就是我负责带的他，这些年多少也跟他产生了一些感情。”李承恩似是为了抚平她的难过一般，深深地叹息，“所以看见自己可爱的后辈走到今天这一步，变成千夫所指的杀人犯，你觉得我不会心疼吗？”
“至于他是不是凶手，这点我无法下定论，但我私心希望不是他。”
但是她的口吻，却没有半分难过的情绪。不仅如此，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诡异雀跃，就和当时在婚礼一样，隐约期待着什么事情发生。
那股原本已经消失的不安顿时又如杂草一般快速滋长。
我的前辈曾经夸过我，说我的观察力与判断力很强，经常能发现一些其他人注意不到的小细节。
但实际上，我依靠的全是直觉。尽管很扯淡，但全是真的。从小到大，我靠着我这直觉回避了无数危险，安全地活到了现在。
唯一一次翻车，是在半年前的某天夜晚。那时我刚结束加班，回家的末班车已经跑了，所以我只能孤独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为自己今天没有过劳猝死感到庆幸。
然后我被偶像剧里常见的几个小混混给缠上了，清一色的男alpha。他们堵住我的去路，将我团团围住。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是来劫财劫色的。
我一拿出手机，手机就被其中一个小混混给抢了，就他妈的惨。就当我以为我要完蛋的时候，一个穿着西装的男alpha路见不平，替我打跑了那些人。
虽然他的杀马特刘海很神奇，但这不影响他的颜值。
好吧，不知道是因为吊桥效应还是因为这alpha长得太帅，当他主动提出要送我回家时，我脑门一热直接就答应了。
一路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这只alpha给我的感觉很神奇，就和水晶一样剔透，又和湖水一样清澈，也可以和春风一样温柔。
别怪我用小学生一样的词汇来形容他，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字句才能简单粗暴地描述出他的好。跟他说话很轻松，很舒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是和他说几句话，就会喜欢上他的那种类型。
而且武力值高，人也温柔，我从出生到现在程？”
“谁叫你的这些特工吓到我的大宝贝承泽了。”
口区。李承乾觉得自己的底线再被范闲反复践踏下去迟早会崩，于是他决定转移话题。
“范闲，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喔，请说。”
“萧城的尸体你究竟藏在哪？”
“我肢解了藏在家里呗。”范闲再度捂住李承泽的耳朵。在李承泽看不见的地方，范闲的笑容中逐渐绽放出一种充满恶意的快感，“只可惜后来被承泽发现了，所以我不得已，又把它换了个地方藏起来。”
李承乾叹了口气。范闲现在会变成这样，他们李家确实要负很大的责任，尤其父亲自那件事后对范闲就特别宠溺，几乎是对范闲有求必应。
当年同为oga的他难免有些嫉妒，凭什么他就必须隐藏起自己oga的身分，对外装作alpha继承那庞大的家业，而不能和范闲一样随心所欲地活着。
直到现在，从父亲手上接过半壁江山的李承乾才终于知晓当年的范闲究竟失去了什么，又被迫牺牲了什么，才会变得像现在这般偏执疯狂。
说不憎恨萧城是假的，尤其是在那件事不久后得知萧城派人轮奸范闲未遂，李承乾对萧城的杀意亦飙升到了极致。
但就在他要瞒着李家、萧家，悄无声息地宰了萧城的时候，范闲却先一步动手了。
想起过往的不快，李承乾的心情不免变得有些阴郁。不知不觉茶喝完了，他又给自己添了一杯。
岂料下一秒，他便听见范闲如是道。
“你现在用的那个杯子就是萧城喔。”
李承乾“噗──”地一声，毫无形象地喷出了茶。
我有句妈卖批一定要说，范闲你个狗东西！
在李承乾将杯子砸了个稀巴烂后，范闲懒洋洋地开口，“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李承乾的青筋一跳，没有理睬他，而是拿起桌上另一个骨瓷杯倒满水疯狂漱口。
岂料范闲又说，“刚刚确实是骗你的，因为你手上这个才是萧城。”
于是又一个杯子往生了，阿弥陀佛。
李承乾干脆掏出枪，上膛，直指范闲，“我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不然我现在立刻送你上路。”
跟变态杀人犯相处久了，死亡对范闲而言已经和呼吸一样再平凡不过，即便被枪指着，他也依旧神态自若地挂着微笑，“在萧城失踪后，他的父母曾经拜访过我一次，当时招待他们的，就是这两个杯子。”
尼玛德。秒懂的李承乾愣了下，“……你是多恨他的父母？”
“恨死了的那种喔。”
竟然还让他们用自己孩子骨灰做成的杯子喝茶。李承乾收起枪，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两个杯子都他妈用过，忽然觉得自己也脏了。
“谁叫你用之前都不问，怪谁呢你。”范闲翻了个白眼，随后离开了李承泽的怀抱，“对了，我这里有份萧家的密件，我去拿给你，你先在这里替我顾一下承泽。”
有哪个正常人会想得到把人作成杯子啊，啊！？李承乾看着正与李承泽窃窃私语的范闲腹诽道。
“萧家的密件又是怎么回事？”
“萧城他哥给老狗……父亲的报酬，详情你自个儿去问父亲呗。”离去之前，范闲意味深长地道，“虽然外界皆知是‘李承泽’杀的萧城，但你觉得我一个被当作牺牲品的oga，真有能力策画出这场隆重大戏？”
李承乾默然。
这就是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了。
看似复杂，但其实也就是那样子。
萧家是京都中赫赫有名的财阀，论起财力权力，都比他们李家还要强上一截。萧城上面有两个能力出众的alpha兄长，但是萧家二老却是独宠于萧城这个么子，甚至有传言说，他们两人决定将名下所有财产交由萧城这扶不起的阿斗继承。
那两个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容忍废物一般的弟弟压在自己头上，所以他们和对萧城恨之入骨的范闲搭上线，合谋杀害萧城后，再嫁祸给李承泽。
他们或许从以前开始就在演戏，向这个娱乐至死的世界完美上演一出精彩绝伦的温情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