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扭头果然看见祝余和关夏禾都一脸吃瓜的表情看着自己。
池鹤:“……”你们一点偷听别人吵架的心虚都没有的吗?
“……我母亲催婚。”他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
祝余立马一脸我懂的表情:“我知道,你一直都很不容易的。”
关夏禾一脸深以为然。
池鹤:“???”你到底知道什么了啊!
被祝余和关夏禾目睹自己与母亲的争执,池鹤觉得相当尴尬。
毕竟站在他的角度,祝余和关夏禾现在还算是陌生人,在陌生人面前这样,多少会有种家丑外扬的尴尬。
况且那是他母亲,世人多认为父母都是爱孩子的,孩子应该体谅父母的苦心,在不知道他与母亲龃龉甚深的情况下,对方极有可能会觉得是他不对,然后劝些他不爱听的话。
没有人会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但池鹤并不想解释太多。
于是更觉尴尬。
但祝余一说她知道,池鹤瞬间就懵了,“我们是不是认识”的疑问再度袭上心头。
可是还没来得及问,祝余和关夏禾就默契地安慰道:“催婚很正常的,现在哪家有适龄青年的不催啊,走流程都得催一催,你不听就行了。”
“对呀对呀,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就好。”祝余说着,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池鹤见她俩这么若无其事,不由得好奇:“你们也被家里催了?”
关夏禾摇摇头:“我家没催,因为除了我没人了,走丢的走丢,去世的去世。”
池鹤:“……”啊这……
他眼角的余光移到身旁,祝余倒是点了点头,“我妈催的,她想拿彩礼,以后给我弟买房买车。”
池鹤:“……”你这个就更绝了好吗?!
他不禁纳闷:“那我们三个……岂不都是倒霉蛋?”
为了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说,他甚至主动自曝家丑:“我母亲让我去相亲,是想用联姻的方式促成生意上的合作。”
母亲,联姻,这样的称呼和事件放在同一句话里,跟小说似的,池鹤以为她们会好奇,已经在心里打腹稿,想着要怎么解释了。
结果人家根本没问,直接岔开话题,问道:“对了之前拜托你帮忙找高考报考资料的事,有消息了么?”
池鹤顿时有点像一拳打在棉花里,不知道对方是出于礼貌没问,还是……不用问?
他有点郁闷,但还是点点头,“有了点眉目,你直接把地址给我,到时候让我朋友从出版社直接发过去。”
边说边拿起一旁的手机。
祝余正准备去找纸和笔,关夏禾看了忍不住扶额:“扫二维码啊姐妹,人家手机都拿起来了!”
池鹤闻言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祝余反应过来,哦哦两声,也很不好意思地红了一下脸,连忙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找到个人二维码让池鹤扫了一下。
池鹤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加上了祝余的联系方式,看到她的微信昵称和头像。
昵称是“祝余”,他想起店长叫她“xiaoyu”,想来应该是这个余,富余的余。
头像是一支花枝的照片,褐色的枝条上,从左到右间隔生长着白色的花朵、嫩芽和红色的果实。
“你头像的照片……”他问祝余,“是咖啡花吗?我看那个像是咖啡豆新鲜的样子。”
“卡杜拉种咖啡树的枝条。”祝余笑吟吟地回答道,告诉他,咖啡花会在一场小雨后开放,虽然它的生命不超过48小时,但是,“特别漂亮,让人目眩神迷。”
池鹤恍然大悟,随即继续有些好奇地问:“你的昵称是你的真名吧?”
祝余点点头,故意说:“我妈重男轻女,觉得我是家里多余的那个,所以给我取这个名字。”
这个说法她以前曾经很沮丧地给池鹤讲过,因为当时大家看了本不记得什么名字的书,围在一起讨论各自名字的意义。
闻度的“度”,是他父亲希望他做人要有胸襟度量,做事要有顾虑和计划。
关夏禾的夏禾,是因为她妈妈姓夏,希望她像夏天的禾苗一样欣欣向荣,充满生命力,向着收获的秋天大步迈进。
至于池鹤的鹤,那就更好解释了,是仙鹤的鹤,是鹤鸣九皋的鹤,他的父亲对他寄予了很深厚的期盼。
只有祝余的余,是多余的余,而且是她妈亲口认证过的。
在和小伙伴的交流里,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她并不是在父母期待中降临人世的孩子,尽管池鹤跟她说,她是观音菩萨千挑万选让仙鹤从远方送来的孩子。
这个认知让她相当沮丧,当着小伙伴的面就开始掉眼泪。
她当时心想,会不会是仙鹤送错了啊,它不认得路,把她送错了,有没有可能?
但是那个时候池鹤是怎么跟她解释的?
“什么多余,哪有人会是多余的,明明是年年有余的余,富余的余,也是‘行有余力,则以学文’的余。”[1]
成熟清润的男中音在耳边响起,与记忆中还在变声期的少年音倏地重叠。
她抬头扭脸去看他,只看见两张已经大相径庭的脸孔在她眼前重叠分开,再重叠再分开,最后融合成现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