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艾冉忙垂下脑袋,幸好光线暗,看不见她涨红的脸蛋。
陈西瑞解释:“小艾是在看我,因为我今天化了妆跟平时不太一样。”
艾冉心想,这傻姑娘。
傅宴钦没接她话,拧开瓶水喝了几口,酒醒了些。
艾冉语含歉意:“对不起啊西瑞,今天把你吓到了。”
“没事儿,咱们运气好,遇到活雷锋了。”陈西瑞劫后余生般舒了口气。
艾冉中途下车,完全把请她吃烤肉这事儿抛到了九霄云外,陈西瑞肠胃里一阵辘辘翻涌,饿得想用指甲挠窗玻璃。
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她见傅宴钦睁了眼,没话找话地说:“今天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有您在,我指不定就……就失身了。”
说实话,这词儿从她嘴里蹦出来,她自己都挺不好意思的,且不说那位周公子对她压根没兴趣,更何况这词儿颇具古风,比较适合形容美人遭难,就像《红楼梦》里的妙玉,“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她嘴皮子一秃噜,捡过来形容自己,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要是碰到心眼跟马蜂窝一样多的男人,可能还要被指控是在勾引他。
“我的意思是……”陈西瑞较真地解释,“还好有您在,不然就要被他占便宜了。”
傅宴钦揉捏着太阳穴,“你想多了,他喜欢玩嫩模。”
“……”陈西瑞冷静斟酌了一会儿,居然没法反驳,“哈哈我只有嫩,没有模,肯定不能跟走t台的大明星比啦。”
傅宴钦没什么情绪地说:“想从这些人身上捞钱,光会拍马屁可不行。”
“我没想捞钱,顶多就是想蹭顿饭,但我最后不是也没吃嘛。”怕他不信,陈西瑞梗着脖子强调,“真的!”
“你今天夸大绅士的那位,家里有老婆孩子,最近正跟他老婆备孕二胎,你朋友难道不知情?”
他话里透着一股淡漠的讽刺,比之捅破窗户纸的尖酸刻薄,这种的杀伤力更强。
陈西瑞莫名心虚,扭头转向窗外,嘀咕道:“谁家谈恋爱还查户口本啊,我朋友怎么会知道他已婚已育。”
满街灯火,汽车奔流不息,这座城市永远在快节奏地运转着,她从书包里掏了张纸出来,把假睫毛撕了包起来,留着下车扔进垃圾桶,“我下次不会来这种地方了,除非八抬大轿请我来……”
傅宴钦微阖着眼,听她在自言自语。
送到地方后,陈西瑞学着北市口音,吼一嗓子道:“再见了您咧!大绅士!”
捞起书包,推开车门就跑了。
走在学校的梧桐小道上,陈西瑞饿得两眼直冒金光,心里还憋了股无处发泄的郁闷,手机倏地弹出来消息来,是林美珍在微信上问她生活费够不够。
她回复语音:“这周的生活费全部用来社交了,已经没钱吃饭了。”
半分钟不到,林美珍的嗓门扩音器般传过来,“哎呀我闺女真厉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知道谈恋爱,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你现在也没多懂。”
“还是你厉害。”
跟她妈扯了几句嘴皮子,陈西瑞一扫闷气,乐呵呵道:“快给我打钱吧妈妈,不能再拖了!”
章瑾
艾冉给陈西瑞转了两万块钱,备注:姐妹的辛苦费,么么哒_
陈西瑞数了两遍,确认后面是四个零,没忍住“靠”了一声,三观跟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的一波三折。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收了吧,这可是你的辛苦费;不能收,想想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人一青楼女子都比你有气节,你怎么越活越倒退了啊。
内心两小人做着激烈斗争,最终节操一方打败了龌龊一方,她没点转账,酝酿着编辑微信。
【小艾,我认为你现在的恋爱关系是不健康的,那些男的除了有钱,哪点比得上你?你年轻,漂亮,性格又好,说不定哪天就在娱乐圈大红大紫了!】
寝室是三人寝,另两个室友都没回来,陈西瑞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盘腿坐在椅子上吃新疆炒米粉。
粉放久了有点坨,口感欠佳,味道还是不错的。
夜风吹进头发里,盘旋在周遭的凉意渗进骨缝,她哆嗦了下走去阳台,顺便朝楼下瞭望一眼,楼底下站了好几对情侣,如胶似漆依依不舍,还在做着分别前的苦苦挣扎。
她注视许久,久到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在她眼中蜕化成模糊黑影,一抬手,嘭地关上了窗户。
艾冉没回她,那条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了。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明明两人是可以交心的关系,以前甚至经常躺在一张床上谈天说地,聊帅哥,聊梦想,畅想未来趾高气扬的生活。
“你信不信,我一定会红的!到时候拿奖拿到手软,房门一拉开,全是金灿灿的奖杯!”
这是小艾最常衔在嘴边的一句话,她总是笑嘻嘻地捧场:“家里摆不下了可以放我家里,我在北市有大hoe!”
阳光晴好的早晨,傅宴钦一身名牌走进公司,笔挺西装,高级腕表,手工定制皮鞋,身上是乌木沉香的后调。
他是个有品味的男人,无论是衣品,还是对于艺术品的眼光,曾豪掷千金在佳士得拍卖行买下达芬奇的《莱斯特手稿》,那副珍品至今完好保存在他位于波士顿的家中。
除此以外,他在珠宝、钻石和红酒等领域皆有涉猎。
于他而言,艺术收藏不单单是一种激情投资,更是为了满足自身的心醉神迷,欣赏一切美,也珍藏一切美。
所以,即便陈西瑞在短短一周之内,与他不期而遇了两次,算得上挺有缘分,他对这个长相普通的女孩并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