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跟我过来。”刘仕文从椅子上起身,去治疗室拿了些操作物品放到治疗盘里,又使唤她把治疗车推过来,随后一声令下,“跟上。”
陈西瑞跟随刘仕文去了趟病房,病人以及病人家属见到他,都像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笑容满面,热情似火。
难怪刘教授平时总板着张脸,敢情光和热都在这里散发掉了。
“这是个重症肺炎的,痰很多,年纪大了,咳嗽能力又差,光靠他自个儿咳肯定是不行,之前在其他科见过这种吸痰的管子吧。”
“见过的。”
刘仕文现场演示了一遍吸痰术,这种在临床上一般是由护士完成,当然也是医生必会的技能。
一切忙妥,男人摘了无菌手套,扔到治疗车下层的垃圾桶里,“学会了吗?”
陈西瑞哪儿敢说不会,“会了。”
“那行,下次你来。”
陈西瑞点点头,内心哼一声:我来就我来,你不要小瞧人。
“你刚入科,先从最基本的操作技能开始学起,不要以为是实习就可以混,平时干活要主动点。”
“嗯嗯。”
刘仕文交代患者注意事项,抬脚准备走,看她傻不愣登地也跟在后面,不禁皱眉:“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陈西瑞一愣,努力回想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可是自从进了房间,她规规矩矩的什么都没干,想来想去,问题肯定不是出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出在患者家属身上了,这位家属貌似……她凑近刘仕文,一副大聪明之相:“家属好像还没谢谢咱们?”
刘仕文脑瓜子嗡嗡炸开,看她的眼神如同看待外来生物,“我可去你的。”
这是陈西瑞平生第一次被老师骂,从小到大品学兼优,年年都是市三好学生,她早已习惯了鲜花和掌声,难以接受这种祖安式的教学,委屈极了,也恼火极了,心率直接飙到了一百多,他凭什么骂我?
忍着没发作,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我开玩笑的,其实是咱俩都忘记洗手了。”
说完,挤了点挂在床尾的免洗消毒凝胶,给刘仕文演示了一遍标准的七步洗手法,又把整瓶凝胶拔了出来,颤颤巍巍地递给男人,“老师,您也来点儿?”
“我服了。”刘仕文骑虎难下,挤了点搓吧搓吧,“北潭这几年的招生质量,实在不敢恭维。你这乌黑的大眼珠子提溜转了半天,我以为能有多聪明呢,原来就是个摆设啊,你真不知道我想让你干嘛吗?”
陈西瑞使劲憋着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摇了摇头。
一旁的家属看乐了,刘教授板起脸训学生的样子真帅。
“治疗车不要了?车上的垃圾不清理了?”
“对不起,我给忘了。”
出师不利,陈西瑞独自躲到人工通道的楼梯间,偷摸用手背揩了几滴鳄鱼泪。
到底是象牙塔里的小姑娘,被批评了会难过,她在心里把那姓刘的狠狠骂了一遍,忿忿嘟哝:“活该白老师要和你分手,脾气这么臭,谁会喜欢你啊!活该你孤家寡人!”
人在极短时间内,很难对他人做出正确评判,多年以后,已经升级为带教老师的陈西瑞遇到一位态度马虎的男学生,那番恨铁不成钢的心境一如现在的刘仕文。
楼道声控灯暗了下来,唯一光源来自陈西瑞的手机屏幕。
她正在宿舍小群里噼里啪啦控诉刘仕文的恶行,谴责他为无良导师,室友们为其分析,既然还要在他手下呆三年,那就不能硬碰硬,只能谨小慎微地多干活。
钱晓雅开了句玩笑:“你干脆送他一箱奶吧,给人服服软。”又说,“牛奶就是咱瑞宝的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使出,但凡使出来,就没有摆不平的困难。”
苏瑜却认为,这种人一身傲骨,服软没用,必须拿出真才实干让他心服口服,不是嫌你笨手笨脚嘛,那你就把技能练好。
siri:【你俩说的都对,我要采取软硬兼施的行动了。[肌肉]】
隔天,陈西瑞早早来到办公室,往刘仕文办公桌上放了瓶鲜牛奶,然后潜伏在周围暗中观察。
刘仕文坐下后问都没问,打开就喝,接下来几天也都是如此,到了第七天,陈西瑞锦上添花,在牛奶瓶底部压了张纸条:间质性肺炎进展迅速,激素冲击效果不明显,怎么办?
刘仕文照样打开就喝,喝完把她叫了过来,点点桌上的空奶瓶,“这奶味道很醇正,是你送的?”
陈西瑞恭而有礼地嗯了声:“这奶效期短,我囤多了。”
刘仕文抽出那张纸条,循循善诱地跟她讲解为什么有的间质性肺炎激素冲击效果不好。
用词通俗易懂,三言两语道明真谛。
“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悟性不错,我让你练的那些基本功都练会了吗?”
陈西瑞就等着他这句话,那天哭回去之后,她顶着发红的肿眼泡,从网上找了好多技能操作的视频,不辞辛苦,日夜苦学,就为了此刻决战紫禁之巅,“会了,您考考我?”
步入病房,完美操作一番,刘仕文全程看完,没做点评。
陈西瑞收好垃圾推着治疗车跟上,理直气壮地问:“刘老师,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刘仕文挑眉,面露疑惑:“为师今天洗手了。”
“您还没表扬我呢。”
刘仕文哼道:“一个熟练的操作工而已。”
陈西瑞并不气馁:“我就当您是在夸我熟练,谢谢哈。”马尾辫一甩,昂首挺胸地推着治疗车抢在了他前面。
送奶行动取得了阶段性胜利,暂告一段落。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小白鼠刘仕文非常不适应,把她喊到跟前,问:“今天怎么没有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