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就这样,霍恬恬这一大家子兵分两路,一拨连夜赶去县城,赶明早第一个去县户籍科办理手续,一拨则簇拥着往谢叔凛的老宅走去。
老宅虽然年代久远,但修葺得特别用心,明显比后来的泥砖房气派多了,谢伯冲偏心大儿子,便把这处宅子霸占下来,让给了他住。
当然,糟老头子坏得很,他也跟着大儿子过,不吃亏。
宅子前后各有三间,非常老式的前后院结构。
前三间不住人,分别是厨房、门厅和库房,中间打通,只有柱子承重;后三间住人,分隔成三个房间,分别为东房、堂屋和西房。
东西两房是住人的,堂屋用来休息和会客。
地面也比普通人家气派多了,铺了青石砖,非常的整齐。
前后三间屋中间的院子里同样铺设了青石砖,东边院子里留了一处小菜圃,西边院子里有水井和井台,院子两边还各自种了一棵枣树。
非常古朴非常典雅的一个院子,青砖绿瓦,带着岁月的痕迹。
难怪谢伯冲要昧着良心据为己有。
霍恬恬看着屋子里那些堆放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卷起袖子喊道:“姐,娟儿姐,来啊,这是咱们的家,把他们的东西全都扔出去!那些猫三狗四的东西,不配放在这里!”
说干就干,三个大姑娘立马收拾起来,阮娇娇在一旁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户口在谢振华那边卡着,她只能继续忍耐下去。
于是她有意讨好,一下就找到了谢伯冲孙子的东西,全给扔了出去,可怜谢伯冲刚刚爬起来赶了回来,等待他的却是一地狼藉,气得他直接两眼一闭,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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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伯冲的子女全都挂了彩, 脸花的痛得龇牙咧嘴,被踹了裆的则痛得直不起腰来,只得佝偻着身子, 互相搀扶着往村里的赤脚医生家赶去。
家里的小孩倒是没事, 狗蛋儿还是挺有原则的一只猫猫, 大人做下的恶事, 不会算到小孩头上。
可正是它的讲原则, 让这群孩子有恃无恐,其中最大的一个男孩居然抄着块板砖来找霍恬恬他们算账,结果这孩子还没跑到院门口, 就看到自己爷爷倒下了,吓得他赶紧扔了板砖, 扶着他爷爷大声叫喊:“杀人啦, 杀人啦, 快去叫警察啊!”
他这杀猪一般的叫声, 很快引得周围邻居围了过来,可他们这一大家子平日里就没做几件好事, 还总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 邻居自然没几个愿意出面帮忙的, 只是围在那里指指点点。
有个因为他家偷挪菜地地界而打过架的男人则笑着鼓起掌来:“死了才好呢,谁叫你爷爷强占了我家两公尺宽的菜地, 这叫现世报晓得吧?”
一旦有人开了头,其他人家也纷纷开始数落他们一家犯下的恶行。
这家说被他奶奶偷挖了一车萝卜, 那个说被他家偷割了一个多月的韭菜,还有的说地里的大葱都被他家薅去了一半, 又或者是院门口觅食的母鸡被他家顺走了不肯还。
虽然都是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每一个独立事件涉及的金额也不足以立案调查, 可加起来这么多件,就是很恶心人啊。
霍恬恬在院子里听得非常恼火,真是不知道,这家人居然这么无耻,还好老谢不是他们亲生的,不然还真是甩不掉这一身的骂名了。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干脆出去了。
也不骂人,也不说话,就那么抱着双臂,静静地看着那个刚刚还鬼哭狼嚎的谢家大孙子,脑子里琢磨着对策。
这小子一听舆论风向不对,也就不喊了,而是抱着他爷爷哭道:“你们胡说八道,你们欺负人,那都是你们该我们家的,我奶奶没帮你们插秧吗?割你家一点韭菜怎么了?我爷爷没去你家爬屋顶拿漏吗?你家不给工钱,拿走一只母鸡也是他应得的!”
“金疙瘩,你说这话可就不讲理了,你奶奶那是帮我家插秧吗?那是生产队的活,她上了工要记工分的,可不是让她白干的。再说了,今年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今年大旱,不趁着刚下了一场雨赶紧把秧苗插了,难道要等雨水过去了地里硬邦邦的再插秧?生产队赶工忙不过来了才把平时不上工的人全都发动起来了,为的难道不是大家的口粮吗?你可真好笑,给村集体干活还算在我家头上了?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呸!”村里的妇女队长受不了这个气,当即指出这孩子在撒谎。
她的好姐妹帮腔道:“她要是真的好好干活也就算了,可她那是在插秧吗?别人都上前几十米了,她还在后面磨洋工,连十把秧苗都没插完,插过的也是东倒西歪的,我还得把她插的全拔了重新插,这就是你奶奶为组织做的事?你可真好意思说啊,要不是看在你三叔是个师长为国家出汗出力的份上,大家早把你家举报到县里去了,还能由着你们一家整天作威作福?”
提到谢振华,霍恬恬就不能再沉默了。
她干脆折回屋里,偷摸管系统买了个扩音器,出来后再次站到群众们面前,清了清嗓子,柔声细语地说道:“乡亲们好,我是谢振华的小女儿,大家管我叫甜甜就好。事情是这样的,我爸根本不是谢伯冲的孩子,而是革命烈士谢叔凛的独生子。当年谢伯冲为了霸占我亲爷爷的家产,逼死了我奶奶,又把我爸抱走,打着给我爷爷养孩子的名义,把我爷爷的祖宅都给占了。这种冷血无情的人,养出金疙瘩这样颠倒黑白的孩子不足为奇。”
这个消息足够震撼,乡亲们都惊呆了。
霍恬恬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跟大家说明,谢伯冲走失的四儿子被北横岭的沈家收养,叫做沈德山,这人是个间谍走狗,已经被组织上处理了,现在在北横岭坐牢。他有个小女儿叫谢玉秀,跟我一般大,生下来就是病秧子,却被阮二妮偷偷跟我调换,塞在我爸身边,拖累他把所有的个人时间全用来求医问药了,导致他十几年了都没能晋升。我们一家现在终于在国家的帮助下拨乱反正了,现在,我们要回来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同时,我要严正声明,我爸跟谢伯冲的养父子关系不成立,我爸已经向组织上声明,绝不承认自己跟谢伯冲的伯侄关系,大家有冤的伸冤,有仇的报仇,我们一家是站在广大人民群众这边的,请大家放心。”
众人回过神来,议论纷纷,心说怪不得呢,大家都以为是谢伯冲儿子多,一个巴掌五个指头还有长短,当老子的偏心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没想到谢振华根本不是亲生的。
更可恶的是,谢伯冲这么多年隐藏得很好,大家压根不知道他居然是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一时群情激奋,口口声声要跟谢伯冲算账。
霍恬恬见群众的情绪被带动起来了,赶紧趁热打铁,给自己老子挽回形象。
她义正严辞地说道:“最后,我想说,我爸谢振华绝对不是一个徇私舞弊的人,更不会有意纵容他们横行乡里,他只是被那个假女儿耗尽了精力,堂堂一个师长,家里都没有余量,不然他怎么会十几年都没有给谢伯冲他们几千呢,他为了带那个假女儿看病,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不信大家可以看看,他才五十出头,已经满头白发了,这就是操劳过度的表现哪,这么一个殚精竭虑的老父亲,根本不知道老家发生的这一切。他现在得知了一切,心里很是自责,他也知道,要不是他当了个师长,这家人就不会打着他的旗号欺负大家,所以,他也有失察的责任。好在他现在回来了,大家如果有需要帮忙和伸冤的,尽管开口,我和哥哥姐姐还有爸爸妈妈,一定会帮大家讨要一个公道。”
谢振华也被小女儿的澄清声明感动到无以复加,他双目泛红,静静地走到小女儿身边,接过扩音器,声音哽咽:“我对不起我小女儿甜甜啊。”
他抹了把泪,缓了缓才再次开口:“我更对不起将我养大的这一片土地,孩子说得没错,没有及时察觉他们为非作歹,是我的失职,我在这里给大家赔不是了。”
一身便服的老军官,当着众人深深鞠躬,长达三分钟之久。
众人都看不下去了,劝他起来说话,他这才继续说道:“甜甜这孩子说得没错,当年我媳妇霍齐家失踪,我又被安排去北大荒开荒,那里条件艰苦,什么都没有,我只能把孩子送回老家。谁想到,等我回来接孩子的时候,老三已经被掉包了。好在现在我媳妇回来了,我的亲生女儿也找到了。现在我别无所求,只想跟乡亲们诚恳地道歉,弥补我的过错。等下我会在这里摆张桌子,大家有什么诉求,尽管提出来,我家甜甜会帮忙整理记录,等明天天亮后,我就尽量去帮大家办好,希望大家给我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谢谢,谢谢。”
乡亲们见他言辞诚恳,老泪纵横,很是感动,人群中有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喊道:“振华,这不是你的错,你别都揽在自己身上。我们做兄弟的早就看出来了,谢伯冲这个老畜生,从小就不给你吃饱穿暖,活儿都是你干的,好处都是他那几个儿子得的。兄弟们早就怀疑你的身世有问题,却迫于当时还是个孩子,不敢去找谢伯冲对峙,兄弟们也对不住你啊。你现在回来了就好,冤有头债有主,咱们赖不到你身上!”
“就是啊振华,大家都知道你不容易,媳妇不见了,又为了一个病秧子假女儿倾家荡产,这都是谢伯冲这个老畜生造的孽,大家要算账也是找他!”
“老海,谢谢你!谢谢大家的理解,不过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这连带责任我是推脱不掉的。大家就当是帮我一个忙,让我尽一尽心意吧,要不然以后组织上追究起来,我还是难辞其咎啊。好了,我进去搬桌子拿纸笔出来,大家一个一个排队来,被谢伯冲他们霸占了什么东西,偷走了什么东西,尽管如实登记下来,我一定不让乡亲们吃亏。”谢振华一锤定音,进屋搬桌子去了。
乡亲们交头接耳,也都觉得这样做有好处,毕竟谢伯冲一家就是扯了谢振华的大旗,乡亲们才不敢把他们怎么样的,哪怕这事谢振华不知情,组织上也未必会原谅他。
倒不如给他一个弥补大家的机会,这么一来,以后要是有人想找他的茬,也好有个说法。
于是大家自发地排好队,来找霍恬恬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