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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回忆部分)

 

陈颖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她怕心碎,更怕妈妈心碎。

可是沈素呢,他又要被抛弃了。

…………

沈素坐在罗清的车里,恐惧得全身发抖。

他想到死亡,想到自己去年因为疯疯癫癫进院,罗锋将手枪枪口塞进自己嘴巴里的记忆。

开车的罗清有些不忍心,强颜欢笑:“你要是害怕我爸就别去了,我一个人也可以把陈颖要回来。”

沈素虚弱而坚定道:“不,我要亲眼看见陈颖平安无事。”

“出去之后,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穿着制服的人在铁大门合上前,对着走出去的沈素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沈素慌里忙慌,左顾右盼,对久违的天地和自由感到茫然失措,许久他才站直腰,迈着在监狱三年早习以为常的正步过马路到附近的小饭馆。

平市

顾宇最憎恨沈素的逃避,见沈素像一只几乎要将头埋进泥土里的鸵鸟逃避现实,顾宇就不耐烦地想将沈素扯回现实世界中,沈素缩成一团像一只惊恐的刺猬。

就在两人拉扯间,沈素狠狠咬了一口顾宇扯自己肩膀的手,顾宇“嘶”地一声,捂住自己流血的手掌脸上表情愈发暴躁,沈素从捂住脸的双手指缝间看见了,吓得他昏头昏脑往门口爬,想从顾宇身边逃出去。

顾宇拿起枪,朝沈素脚边开了一枪,地面很硬,子弹打在上面留下一个浅浅的凹槽,然后跳弹,击穿桌子上摆放的一只青花瓷。

枪响过后,沈素倒在地上不动了,顾宇感觉自己好像在这一瞬间心跳都停顿了一下,脑子空空的,沈素坠落的画面又出现在眼前,然后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才知道子弹没有打在沈素身上。

似乎觉得吓唬一个软弱的人很无趣,顾宇收起枪,将枪重新锁在柜子里,接了个电话后看也不看沈素一眼,直接离开房间出去了。

沈素过了很久,才从沉闷的枪声中回过神,他缓慢而细致摸了摸身体,确定没有少半个零件才松了口气。

沈素见过很多将死之人的眼神,他在监狱服刑时,曾有很多被押送去刑场执行死刑的罪犯路过沈素的监室,那些死刑犯的眼神会让人看着直打哆嗦,他们的脚镣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悠长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那声音回荡在长长的走廊像极了一首毛骨悚然的哀歌。

一直以来,沈素都觉得自己是个很矛盾的人,小时候过得那么苦也要挣扎着活,人到中年了越活越惜命的时候他又想着死,他总是生呀死呀的弄不明白,所以才一直活得稀里糊涂,最后死于心碎。

这一次,老天给他一个机会,叫他重新来过,妻子罗清还没有死,顾宇的父母也没有死,他便以为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不愿意看见罗清再死一次的他试着离开陈颖,老老实实继续当罗锋的傀儡,做自己不喜欢不愿意做的事。

结果罗清又突然不爱他了,和他离婚,要离开他,沈素又以为自己可以和陈颖继续在一起,结果陈颖突然把他告了,审判那天,沈素在旁听席上看见了顾宇,他才明白这一切都是顾宇的报复,陈颖也是被迫的,于是他认罪伏法。

在监狱里,沈素见过很多将死之人的眼神,起初沈素还有胆量和他们对视,直视一颗失去希望又充满罪恶的灵魂,后来沈素终于感到害怕,他一遍一遍地想自己一生的罪孽,然后绝望地发现自己也该是将死之人里的一员,单是罗清的死,足以让他余生都会在梦里惊愕而起的程度。

他又开始逃避,逃避一切会让自己变得痛苦的现实,安慰自己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坐过牢受过刑就当一笔勾销,等他出狱了,陈颖还是会爱他,而他呢,也会原谅他的玫瑰。

逃避也是一种鸦片,吸上瘾的沈素又充满希望地想活下去。

而今却道当时错,满心仇恨与痛苦的顾宇粗暴地闯进沈素的精神世界,将一个逃避者的乌托邦砸得稀巴烂,然后一枪打醒沈素的美梦。

现在对自己精神施暴的人离开了,沈素爬起来,环视四周,是一座很漂亮又奢华的房子,有很多的房间,沈素觉得很累,他没有力气去找一张可以躺的床,他也不想去,因为这不是他的家。

最后沈素很窝囊地睡在了沙发脚的地毯上。

…………

魏眉委屈地流眼泪:“我都二十七岁了!顾宇!我们订婚五年了!你为什么还不娶我?!”

“你别喝了!”魏眉站起身将顾宇的酒杯夺过来,狠狠砸在地板上。

顾宇手空了,他又从衣服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狠狠吸着。

女孩的眼泪让顾宇颇感愧疚,他闷着声音道:“你说结就结。”

结婚也要有个结婚的态度,顾宇补充道:“我以后也不会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联系了。包括你一直担心的罗清,我和她纯属是个意外。她爸是我的贵人,没他爸就没有现在的我。”

顾宇说着说着,有些困惑:“眉眉,你怎么这幅表情?”

魏眉双手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崩溃道:“你还不知道吗?我要你爱我!我要你真真切切的爱着我!我才可以和你结婚!”

这话让顾宇听不懂,烟也不吸了,懵懵地看着魏眉。

魏眉一字一句地逼问:“我要的是一个充满爱的婚姻,就像你父母那样的恩爱,而不是一个将就凑合的婚姻!顾宇你告诉我你真的愿意结婚吗?你在糊弄我还是糊弄你自己啊?”

顾宇声音低沉而疲惫:“我只是太累了,自从我觉得自己成功报了仇后,我就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所以我开始放纵自我。”

魏眉静静听着:“所以,我没有让你感觉到幸福吗?”

顾宇被话哽住:“我只是想让你幸福……”

魏眉想笑又实在笑不出来,就很悲伤:“所以,你想成全我的一厢情愿?就因为我喜欢你?”

“我们订婚那天晚上,你喝了酒,害羞的我想解开你衣服,你为什么要推开我?”

这一推,接下来的五年,魏眉再没勇气为不爱自己的顾宇解开衣扣,而顾宇也没想着为魏眉解开衣扣,两个已经订婚的人五年下来连个吻都没有。

顾宇无话可说,他只是想起魏眉为了来监狱看他在路上出车祸死了,那个时候他在坐牢,连魏眉的葬礼都不能参加,所以他一直愧疚。

魏眉又道:“我喜欢你,我从上高中就喜欢你,可喜欢你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不欠我的,你不必对我的爱背负责任。”

顾宇眼神恍惚,犹犹豫豫道:“真的吗?”

他总是感觉亏欠魏眉,甚至连魏眉的死他都觉得是自己的错。

魏眉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顾宇连忙改口:“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是我对不起你,耽误了你。”

顾宇摇了摇头:“我一直不知道你喜欢我,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我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父母死后,只有魏眉这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还在顾宇身边,也不怪顾宇心怀愧疚,总觉得欠了情债。

魏眉声音轻了:“你不是个感情迟钝的人,你如果真的爱我就会察觉到我的爱。我一直都知道,我甚至不想和你订婚,是我父母以死相逼,因为你那个时候有钱了,他们想要钱。”

魏眉一直想要逃离自己的原生家庭:“我父母感情一直都不好,家里总是吵架打架,所以我一直羡慕你父母那样恩爱,很多人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可我厌恶这句话,因为我从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从来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馨,只有……只有去你家玩的时候,你父母很喜欢我,我就想如果我是他们的孩子就好了……”

魏眉很难过:“你无法理解我的感受,我爸曾对要念书不想弃学的我说我是一条寄生虫要吸干他的血,我每买个本子都要挨顿打,我妈也挨了我爸无数打,我哭着说离婚吧,离婚吧,她转头甩我一巴掌,说要不是因为我,她早就离婚了。”

顾宇表情复杂,魏眉遭受的这些事,他也清楚:“说实话,你父母……”

魏眉微笑:“挺恶心吧,我做梦都想要你父母那样的父母,可惜我没机会了。”

顾宇想了想道:“别的我帮助不了你,我给你钱吧,你给你父母,就当买断亲情,离开他们。”

魏眉皱眉:“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仗着我和你订了婚,和你要过钱。现在五年过去了,你越来越有钱,他们越来越不肯放手,巴不得把你的血都吸干,他们是这样的人。”

魏眉为这样的父母感到丢人:“我现在想明白了我该放弃了,我不想再花五年来等你爱我。我们婚事作废,他们拿了你多少钱,我会还给你。”

顾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魏眉爸妈从他那里拿走的,不只有钱还有不少套房子,魏眉根本不可能从他们手里再拿出来,就算魏眉去打工还钱,她工作一辈子的钱都比不上魏眉爸妈收房租的钱多。

他只好说:“我不需要你这样做,这是我的真心话。”

“这世界上,没有比我更希望你幸福的人,我很难过你有这样的父母,你应该离开他们,活得开心一点,你太压抑了。”

他的真心终于被魏眉接受,她点了点头:“我会离开我的父母,远赴他乡寻找温暖的归宿。”

魏眉走后,顾宇继续喝酒,酒水太凉,越喝心越凉,魏眉去找她的归宿了,而他的心和灵魂还在漂泊。

他起身,决定回家继续折磨那个让他心无所安灵魂一直漂泊的人。

顾宇挥手赶走要送他进屋的司机,独自一人回到昏暗的房子,回来的这些年里顾宇一直忙于事业,也就和父母分开住了,其实他也不想和父母住一起,父母轻而易举能看穿他的颓废与迷茫,顾宇不想让父母担心。

房间没有开灯,空调却没有关,外面是八月初的天气,正值炎热苦暑,顾宇从热气蒸腾的夏夜回来,一进入冰窟似的房子,顾宇就冻得鼻子发痒打了喷嚏。

他也不想开灯,就着花园里昏暗的路灯,摸索着来到沙发旁,微醺的酒意让顾宇昏昏然,坐在沙发上发呆,其实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人是轻飘飘的,思想和灵魂也是轻飘飘的,顾宇这些年活得太累了,不只是身体还有灵魂。

尤其是沈素入狱后,成功的喜悦和晕眩过去后,顾宇像一只没有锚固定只能四处漂泊的船,可怕的空虚感四面八方涌来,为了寻求刺激,为了能真切感受到自己活着,按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的说法,一切都是性,于是他纵情声色。

沉溺酒色短暂地给顾宇带来快乐,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空虚与惆怅,他有时候会漫不经心想起在监狱里的沈素,他在想沈素为什么要跳楼。

很不可思议,顾宇开始想念他痛恨的仇人,想一个人的自杀究竟经历多少心碎。

想着想着,他开始觉得这世界太无趣了,没有一点有意思的事情,于是他关注着沈素,等沈素一出狱就派人把沈素捉过来。

喝了点小酒的顾宇坐在沙发很久才想起他是回来找乐子的,是回来折磨沈素的。

他站起身,正要开灯找沈素,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顾宇的脚腕。

背后汗毛炸开的顾宇酒都醒了,他一脚将那只手踢开吓得整个人都跳到沙发上,脚腕冰冷的触觉还在,重活一世不再是一个坚定唯物主义者的顾宇壮着胆子弯下身,去看沙发底下是不是有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鬼爬出来。

然后他看到沙发旁的地毯上趴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那人抱着被踢伤的手呜咽。

哭声很耳熟,惊魂未定的顾宇一下子缓过神,他打开灯朝地毯上的沈素怒骂道:“你神经病啊,大半夜趴在地毯上装女鬼!”顾宇很久没有这样大的情绪,又觉得丢了面子。

沈素蜷得像只虾子一样,看起来很痛苦。

见沈素手腕好像有些红肿,顾宇声音轻了一些,怀疑道:“你骨折了?”

沈素额头上都是虚汗,气若游丝:“没有,我饿得胃疼,你出去了一天,这么晚才回来,家里又没有吃的。”

这里是顾宇的房子,不是顾宇的家,顾宇一般在外面吃饭,也不喜欢吃零食,而顾宇又是喜欢一个人独自呆着,保姆打扫完卫生就下班也不在雇主家吃饭,所以冰箱里连菜都没有,只有各种酒。

沈素睡着后被饿醒一回,找了一圈没找到吃的,想出去,屋外却有高高的围墙。

他只能回来忍着胃疼继续睡,睡得迷迷糊糊时,回来的顾宇惊醒了他,等了许久顾宇也没有反应,他就去抓顾宇的脚腕打算要点吃的。

沈素胃痛得几乎要在地上打滚,顾宇看了一会儿只好去保姆的休息室找一找有没有填饱肚子的吃食,不负所望,几分钟后他抓着两袋面包出来。

顾宇抱着面包在沈素身边犹豫,他有些不甘心,怎么沈素一饿他就得给人找食物,而且他还被沈素吓了一大跳。

沈素抬脸看他,眼睛里水光潋滟,被饿得哭了。

顾宇僵着脸,将一袋面包扔在地毯上。扔完他才觉得这举动有些羞辱人的意味,可脚下的是偏偏他恨得要死的仇人,他只好恶声说:“看我做什么!吃啊!难不成你想要我一口一口喂你吗?!”

沈素不敢说话,垂着头,颤抖着手去捡眼前的面包,撕开包装,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边吃边哭,眼泪无声地流。

顾宇是真没想到,就仅仅只是一个将面包扔在地上的举动就能让沈素委屈的哭出来,他倍感错愕,怒火丛生,将沈素手中的面包抢下:“你你你!你……”

他咬牙切齿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装可怜给谁看呢?!”

沈素去抓他的手,想把面包抢回来,顾宇也没惯他,一把将沈素推倒,怒吼:“你哭什么?!我没给你吃的吗?这天下就你委屈?!就你坐过牢吗?!你有资格委屈吗?!我爸妈死了,我委屈的时候我哭都哭不出来,牙齿咬出血都往肚子里面咽!我看着他们血肉模糊的尸体,我都感觉天都塌了!”

沈素摔在地上,不敢去抓顾宇的手,只有默然。

顾宇越说表情越狰狞,他扯着沈素的衣领:“我父母死后,很多人在劝我,说接受你的赔款,生活还得继续,日子还得过。我明白啊,拿了你的钱我可以过得很好,可我不甘心,我一直在愤怒,一直在仇恨,但我茫然啊,我想要一个答案,一个杀人偿命的答案,可你在躲避,你害怕失去一切,害怕到连一个撞死我父母的小小员工都要包庇,就是因为你!害!怕!”

顾宇十分怨恨道:“所以你哭什么啊?”

他额头的青筋暴起,肌肉在颤抖,眼里的凶光残忍邪恶,活似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沈素很害怕,他摇了摇头想解释。

顾宇凝视他的目光突然古怪起来,目光中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恶和嘲弄。

“你是不是还想找到陈颖,继续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陈颖的电话号码成空号了,沈素出狱给她打电话没接通,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真的很脆弱,沈素和陈颖有私情那会儿,陈颖是住在沈素的公司里,沈素入狱了陈颖肯定也搬走了。

因为陈颖妈妈厌恶沈素和陈颖之间的关系,陈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沈素家里的地址,沈素现在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陈颖。

顾宇一说陈颖,沈素就有反应了,他哀求道:“你知道她在哪儿?!我知道她当初告我肯定是你做的,我不委屈,我罪有应得,你告诉我陈颖她现在到底在哪儿……”

知道沈素还深爱那个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女人,顾宇心里终于痛快了,沈素的表情简直蠢得可笑,像一个得幻想症的患者在焦虑中期盼他的幸福。

顾宇嘴角压抑不住地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他怜悯地注视着沈素:“她在黄泉路上,她在阴曹地府,她在………她死了。”

闻言,沈素愣了一会儿,才恶狠狠盯着顾宇的眼睛,大怒道:“你胡说!”

一整天,沈素在顾宇面前表现得像一只温顺的羔羊,如今暴露出他凶狠的一面,沈素不相信陈颖死了,他只觉得顾宇在咒陈颖,所以他愤怒。

顾宇脸上还是带着古怪的笑,笑得沈素心里一阵一阵海啸席卷而来,他心脏扑通扑通跳着,仍旧倔强着不相信陈颖死了。

顾宇当然知道沈素这种心思,上一世他亲手去摸自己父母冰冷僵硬的尸体,他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父母就这样死了。

他偏偏要沈素看着陈颖是怎么死的,所以他取出罗锋留给他的录影带。

顾宇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心理变态,对杀人视频不感兴趣,是罗锋觉得这个视频或许可以折磨到背叛自己女儿的沈素,所以留给顾宇,让他有机会给沈素看。

所以顾宇也偷偷看过一次,在看到陈颖被罗锋的小弟扯光衣服的画面他就因为心理不适看不下去了。他明白这不是简单粗暴的死亡录影,因为罗锋出逃国外后,他的手下被抓后,一半人不是死刑就是无期,最轻的罪犯蹲了四年。

而视频里出现的几个人,全部被枪决,还是立即执行。

这次,顾宇再一次播放这张死亡录影,将陈颖如何死亡的场景再一次呈现在沈素面前,就是为了发泄,为了沈素尝尝痛苦的滋味。

盯着屏幕的沈素看着看着开始呕吐,起初他吐的是刚吃进去的几口面包,面包吐干净了他开始吐透明的酸水,吐着吐着,绿色的胆汁也被他吐了出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呕吐物发出绝望的哭泣。

沈素泪水是那样的汹涌,脸上潮湿一片,口水湿乎乎的粘在他的嘴角,他却不顾及体面骄傲边哭边呕,他已经什么也吐不出来,却让人感觉他仿佛在呕出自己的灵魂,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从他的身上汹涌而出弥漫整个房间,空气都凝滞成灰。

顾宇呆呆地看着沈素,心里空荡荡的惆怅,混着沈素的绝望,铺满每一寸幽暗寂寥的暗处。

沈素眼睛一片血红,比怨鬼还像怨鬼,他跌跌撞撞扑向顾宇,顾宇猝不及防被他压在地上,脸上狠狠挨了一拳。

顾宇没回击,捂着脸,大叫着:“陈颖不是我杀的!她是被罗锋的人折磨死的!”

罗锋的人,沈素干呕了一声,失去理智地继续疯狂揍顾宇,脸被挡住了就揍胸膛,揍肚子,然后一拳砸在顾宇的胯下。

这一拳砸得顾宇也抱着小腹蜷缩,额头冷汗疯狂冒出,眼瞳急遽缩起,脑内氧气水平急剧下降,晕眩恶心在脑袋里爆炸。

在极致的痛楚中,顾宇忽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清醒,也可以说是愤怒,他挣扎着爬起来,一拳砸倒沈素。

沈素摔倒又站起来,摇摇欲坠又冲向顾宇,可惜他瘦弱得仿佛可以被风吹倒,顾宇忍住痛又将沈素砸倒,这次换他压着沈素,刚要下狠手揍。

吃痛的沈素开始哭泣,哭声凄婉可怜,顾宇听到呆滞了两秒,沈素找到机会张开一嘴森白的牙齿,狠狠咬在顾宇的手臂上,牙齿尖锐的部分陷入皮肤肌肉,铁锈味的鲜血在缠斗的两人之间弥漫。

鲜血的气味彻底刺激到了顾宇,这种恶心到令人反胃的气味让顾宇想起父母死亡时身上的伤口,他开始疯狂,将拼命挣扎的沈素用领带反绑双臂按在地毯上揍,没有一丝留情,拳拳到肉的声音令人牙酸,揍着揍着,沈素软绵的身子让顾宇无意识地勃起,性欲来了的顾宇很放纵自己,脑子没了,扯下沈素的衣服压了下去。

被领带反绑双手的沈素无力伏在地毯上,被顾宇骑着肏。

沈素身体瘦弱骨头都比一般男人轻一些,身子又软绵得像个女子,顾宇将沈素摆成方便后入的姿势,。

沈素的身体不曾被人开垦过,所以干涩难以动弹,顾宇感觉沈素里面好像还出血了,大发慈悲的他从茶几的抽屉里翻出一瓶润滑剂,一大坨冰凉的液体被灌进沈素的身体。

沈素浑身哆嗦着,一声一声惨叫,顾宇只当沈素像刚才那样故技重施准备再咬下自己一块肉根本不心软。

顾宇手摸上沈素光裸的背,沈素的背很漂亮,又瘦又白,顾宇看出了神,指腹顺着沈素起伏的脊骨线来回抚摸,摸到沈素纤细得有些过分的腰肢,他忍不住上手掐住沈素的腰肢。

被迫承受的沈素踢着腿,恹恹道:“肚子好痛……”

顾宇一边压着沈素,一边将面包塞进沈素嘴里。

沈素狼狈地吃着,吃完一个面包还是叫痛,呜咽不止。

见顾宇又不理他,沈素只好哀声求饶:“轻点,顾先生,我肚子快被你顶穿了……”

一夜荒唐,直到天光乍破,东方浮白。

顾宇才餍足地把自己的东西从沈素身体里抽出来,而沈素几乎只剩一口气了。

柔和的晨曦倾泻入室,一室明亮,沈素感受着照在自己脸上温暖的日光,轻声道:“顾先生……”

顾宇心里发虚,他现在是清醒了,想起自己昨夜如何把沈素弄得死去活来,虽然沈素是他的仇人,但顾宇觉得事已经做了再后悔就可笑了,毕竟他自己也爽得不行。

只是顾宇是来折磨沈素,结果把沈素上了,他一下子又不知道如何去对待沈素这个最痛恨的仇人,所以只能含糊回答沈素的话。

“我在……”

尚不明白顾宇内心开始松动的沈素声音轻飘飘的,胸膛随着浅浅的呼吸起伏:“我死后可以和陈颖埋在一起吗?”沈素认为自己会是和陈颖一样的下场。

已经不打算杀掉沈素的顾宇很迷惑,没理解沈素怎么说起死后的事情。

沈素又道:“可以不拿酒瓶子砸我的头吗?我怕痛……其实我可以像上一次一样跳楼自杀,这样也用不着脏了你的手……”

沈素说话很好听,声音又清润又柔和,顾宇却活似被人从后脑勺上狠狠抽了一棍子,半天活不过来。

沈素认为他是和罗锋手下那些杂碎一样的人。

顾宇涨红了脸,他想要辩解自己没有那么恶毒,话到嘴边又咽下,因为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把沈素上了。

他从未这般失控。

他黑着脸,心里郁结,又不好朝奄奄一息的沈素发火,闷声道:“我不杀你!昨天是我喝醉了!这是意外!”

意外?沈素眼眸恍惚,喃喃自语:“不是因为我哭了惹你生气才这样的吗?”

这话堵得顾宇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沈素眨了眨眼,忽然问顾宇:“你知道莫言这个作家吗?我曾看过他写的一本叫《丰乳肥臀》的禁书。”

沈素很喜欢,读过很多书。

顾宇烦闷地嘟囔:“不知道!”顾宇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完一本书了,能记住的都是老舍鲁迅这些作者的文章。

沈素脸色苍白,虚弱道:“我看着地上的面包突然想起那本书里的乔其莎……”

“乔其莎曾是一名社会地位很高的医生,她在六十年代反右运动中被打成右派成了劳改犯,每天辛苦劳作却只能喝一碗稀粥……”

沈素流着眼泪:“我也尝过饥饿的滋味,我父母死后我进了孤儿院,孤儿院的条件很差,大孩子会抢我的饭吃,我总也吃不饱,饿得抓心挠肝……”

“我受不了那种饥饿,逃了出来,开始流浪,乞食为生,那个时候的人都很穷自己都吃不饱哪里有东西施舍给别人,我就向一些抱着孩子的女人乞食,只要把脸弄干净一点,可怜兮兮地喊一声妈妈我饿,我就能吃到一顿饱饭……”

顾宇傻乎乎看着沈素,他的父母都是工人,几乎是七八十年代社会待遇最好的一批人,他从来没有感受过沈素那样的饥饿。

沈素曾经是那样的不堪,以至于他无法再说自己的过往,只好继续说乔其莎的故事:“乔其莎……她后来太饿了,一个厨子利用职务之便引诱她,用两个馒头逗着饥饿至极的乔其莎,然后将馒头丢在地上,趁脑子只有食物的乔其莎弯腰去捡馒头吃的时候,厨子从背后侵犯了她……”

顾宇呆了,突然想起自己曾看过这本禁书,不仅沈素说的故事情节他记起来了,连当时将这本书偷偷摸摸塞给他的舍友表情很猥琐地说这本书真他妈黄的画面他都想起来了。

那时年轻的他阅历太浅,没看懂那本书深层次的东西,也觉得这本禁书真黄真暴力,看完三观都要震碎了。

沈素哽咽道:“毕业后我回到平市当公务员,可当公务员还是穷,我连想吃的巧克力都买不起,我……我不愿意忍受饥饿和贫穷,一心想要往上爬,所以罗清说她喜欢我,那一刻她就成了厨子手中的馒头……”

沈素的话颠三倒四,顾宇却奇异地听懂了。

沈素是在认罪,在讲述他曾是个一尘不染的好人,然后因为贪婪而堕落。

罗清代表她能给沈素带来的金钱权势,而那个厨子便是罗锋,罗锋用沈素想要的东西来引诱沈素,人性的贪婪让沈素去捡地上的馒头。

沈素虚弱不堪:“顾先生,我也不想洁白的双手染上鲜血,可我一步错步步错,我哭是因为我知道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即便一切重新来过,即便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因为你说痛苦还在延续……”

痛苦是在延续,在顾宇身上,更在沈素身上。

最后饿疯了的乔其莎因吃太多豆饼撑死了,那些喂牲口吃的豆饼把乔其莎胃撑破了,一个医学院的校花,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在那个饥饿的年代为了一个馒头而失身,被几张喂牲口吃的豆饼撑死。

顾宇一时之间心情无比复杂难以言喻,在此之前他一点也不了解沈素,所以他死活想不明白沈素为什么跳楼。

他是痛恨沈素,他也不想就这样轻易原谅沈素,可他还是忍不住将沈素抱在怀里。

被抱住的沈素越哭越厉害,几乎是嚎啕大哭,发泄自己内心一直以来的不甘与委屈,恐惧与憎恨。

心慌意乱的顾宇抱得沈素更紧了,许久才道:“留在我身边吧,等我原谅你了就放你自由……”

说是让沈素留在身边赎罪,但此夜过后,顾宇彻底改变了对沈素的态度,逐渐沉溺沈素的身体,事事要求得到沈素的回应,得不到还会暴躁抓狂。

沈素有理由相信顾宇也成了一个疯子,因为顾宇乐此不疲地和他上床,甚至意乱情迷时还会诉说爱意,去哪儿都要带上他,总要粘在一起。

这次他又带着沈素开车出去,在车上告诉沈素,出门的目的。

“告诉你一个消息,对于你来说是个好消息,罗锋他死了,有人看见他在异国的街头被人一枪打死!我们现在去参加他的葬礼。”

沈素不可置信破声道:“罗锋死了?!”

顾宇道:“罗清已经确认她父亲的死亡,可惜他死在国外,只能把遗体火化后的骨灰寄回来,不过你也可以在他的骨灰前大声嘲讽,嘲讽那个把你变成这样的东西。”

沈素一怔,眼神有些奇怪:“你不是说过罗锋是你的贵人吗?你不难过吗?”

顾宇不以为意地笑:“我为什么难过?他也是个坏人啊,你不会以为我在监狱里呆了几年就分不清好与坏黑与白?”

顾宇冷笑:“在监狱里他培养我就是为了我出狱后能报复你,重生后他愿意和我合作是我能给他带来金钱和利益!罗锋此人如豺狼,他给别人的东西都是要收取利润的。”

顾宇又道:“当然,除了他的女儿,罗锋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含在嘴里都怕化了,我是他教出来的半个学生,这些年也护住了罗清,使她不被罗锋的仇家碎尸万段,也算两清了。”

顾宇最后总结:“最重要的是,对你来说,罗锋配得上这样一个结局。”

开车的顾宇空出一只手,随意揉了揉沈素的头发,声音低哑:“我应该恨他,我很想知道你在没有遇见罗清前是什么样子的人,你以前在市委工作的同事说你是一个善良坚定内心柔软充满希望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沈素。我只见过一个伤痕累累破碎的沈素。”

沈素冷淡又厌倦:“你在可怜我吗?我是因为他才面目全非的……”

顾宇沉默了一下,忽然释怀:“不管怎么说,我拥有了你,即便是破碎的你,我可以一片一片将你捡起来拼好。”

他低声道:“见鬼,我又想要你了……”

顾宇改道,将车开进僻静无人的树林,把沈素压到后座上,沈素也顺从地张开双腿。

做着做着,沈素突然开始哭泣,哭得顾宇心都快碎了。

他明白沈素不是因为快感才哭泣,罗锋死了,可沈素的痛苦还在延续。

顾宇觉得自己想错了,眼前的沈素依旧是个柔软的人,只是他失去了希望,原来人真的可以伤心死,只是他立在那里徒留一口气,就让人误以为他活着。

他只好停下来,将脆弱的沈素抱在怀里安抚。

…………

罗锋的葬礼来了很多人,罗清没有迎接前来吊唁顾宇和沈素,由旁人接待,平市的规矩就是这样,死者没有入土之前小辈必须跪在棺材前守灵。

来吊唁的宾客里有不少罗锋的仇家,他们心里有搞砸这场葬礼的念头,一看顾宇也在,以为是过来帮罗清镇场子的,就纷纷离去。

也有不少人上前和顾宇攀谈寒暄,时不时有暧昧的眼神落在他旁边的沈素身上,沈素对这种目光已经习以为常,顾宇把除工作外的所有精力都发泄在他身上,人人都说他是个手段极深的狐狸精,把顾宇迷得连以前的红颜知己都不要了,天天围着他转。

门外传来喧闹声,有人跑进来和罗清说话,一直跪在棺材前守灵的罗清站起来,踉踉跄跄走出去,在门口抱住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徐霖,像找到主心骨的罗清终于失声痛哭:“平安!爸爸死了!姐姐没爸爸了!”

是徐霖回来了吗?

沈素控制不住想走过去,顾宇死死牵住他的手,不准他走。

顾宇焦虑不安道:“不准过去!他是一个骗子!”他知道徐霖对沈素意味着什么,前世他口不择言捅破徐霖的谎言后,心碎的沈素就跳楼了。

顾宇暗恨,罗清说她这个不懂事的弟弟一直外面打拼,从来不回家,连她结婚也没回来,没想到罗锋死了,徐霖又杀回来了。

沈素只能将目光看向徐霖,自己跳楼后徐霖也跟着跳了,可他重生后徐霖一直没出现过,可能徐霖没有回来……

沈素鼻子一酸,他已经原谅徐霖了,可徐霖再也听不到了,该活的人没活下来,反而该死的人到现在还没死。

泪眼朦胧中,沈素似乎看见徐霖突然转头将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

徐霖呆呆看着泪流满面的沈素,罗清也抬起脸看向沈素。

顾宇紧张地拉着沈素的手,恶狠狠瞪着那对表情奇怪的姐弟,怕他们惊扰自己和沈素平静的生活。

徐霖低头细细看沈素的眉眼:“你认识我?”

他神情困惑而茫然,不明白沈素为什么用那样深刻的眼神看着自己。

沈素迟疑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目光躲避着徐霖探究的神色,他始终无法接受徐霖是罗清的弟弟,不愿重蹈覆辙。

徐霖却道:“刚才在你身边的男人是谁?我姐姐请他单独谈事,他看起来不愿意离开你的身边……”

徐霖语出惊人:“他是你的情人吗?”徐霖一眼就发现顾宇看沈素的眼神不清白。

沈素脸一僵,心情很微妙,摇了摇头,徐霖曾是沈素的枕边人,这个敏感的话题让沈素觉得羞耻。

徐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低声道:“撒谎,他很喜欢你是不是?你们有没有上过床……”

沈素心一跳,每当徐霖露出这样暧昧的笑就是自己屁股要遭殃,突然想起以前徐霖在自己身边工作时当牛做马都任劳任怨,但少肏一顿是万万不能的。

沈素难堪又羞耻道:“你正经一点,那么多人在。”

徐霖收起不端正的笑,眼神明亮而炙热注视沈素微红的脸:“我们去安静的地方好不好?”

他这样认真的眼神,沈素没法拒绝,徐霖拉着他上了楼,进了一间卧室。

一进卧室,徐霖就把沈素逼到墙边,单手撑在墙上距离缩短凑近沈素,沈素被困在他的怀中。

沈素惊讶道:“你这是做什么?!”

徐霖用指腹轻蹭沈素微张的嘴唇,似笑非笑:“怎么这么惊讶?那个男人是你的情人,你还当着他的面用眼神勾引我,眼睛柔得快出水了,我鸡巴都被你看硬了……”

他似乎误会了沈素,认为沈素水性杨花,当着情夫的面还勾三搭四,四处留情。

沈素脸皮薄,徐霖轻佻的话顿时让他恼羞成怒,他推开徐霖想要离开房间。

徐霖又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肢,可怜兮兮道:“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

因为顾宇私自把沈素带到葬礼的事罗清大发雷霆和顾宇吵了一架。

当年沈素出轨喜欢秘书陈颖,罗锋为了报复沈素和顾宇合作,两人合伙把沈素送进了监狱。

罗清想不明白顾宇究竟想做什么,沈素是他送进去,现在罗锋死了,顾宇又把沈素带过来参加罗锋的葬礼。

沈素不该出现在罗家,罗清已经够伤心了,又看见沈素就更伤心了。

沈素是她此生最爱,却背叛了她,罗清一直无法释怀沈素对她的伤害,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沈素。

和顾宇吵完架的罗清回来却没有看见本该跪在棺材前为父亲守灵的徐霖。听旁人说徐霖和人上了二楼,她又上楼找人。

楼上的房间很多,罗清一间一间的搜,在一扇门停下,门后传来徐霖的声音。

罗清应该敲门询问,让徐霖出来,但房间里除了徐霖的声音,还有暧昧的喘息声,像是被欺负狠了在浅浅呻吟。

神差鬼使之下,罗清拿出钥匙拧开门锁,悄悄推开一条缝隙,从门缝里窥视里面的风景。

缝隙很窄,勉强看清沈素被一个人按住亲吻。

罗清猛然回神,脸色惨白,她重新锁上门踉踉跄跄离开,下楼的时候看见一脸焦急的顾宇正要上楼。

罗清拦下他:“楼上没有人。”

顾宇不信:“有人说看见你弟弟带他上去了。”

顾宇推开她往楼上走,找到那间上锁的房间,他似乎感受到空气中暧昧的味道,如同捉奸丈夫出轨小三的妻子,直接狂躁地踹门。

他没想到徐霖那个无法无天的兔崽子,在他爸的葬礼上竟然敢染指沈素。

门被踹得震天响,徐霖给沈素穿好衣服后,从二楼窗台跳到楼下绿化带里,他挥舞双手催促犹豫的沈素。

罗家的住宅是连片的别墅,二楼跳下来有三四米,沈素不是害怕跳下去危险,他只是没反应过来,外面狂躁地踹门的顾宇像在捉奸,楼下催促他往跳下的徐霖是奸情被发现而匆忙逃窜的奸夫。

察觉他的犹豫,徐霖不顾一切大喊:“你是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

上天宠爱骄傲的人,徐霖很自信,觉得沈素看自己的眼神,是已经深深爱上了自己。

徐霖接住了跳下来的沈素,内心雀跃,他感觉到幸福。

终于踹倒门的顾宇跑到窗台,看见楼下,徐霖带着沈素开着自己的豪车扬长而去。

顾宇一瞬间颓败,像极了赌输一切筹码的赌徒。

没等罗清上前解释,顾宇又振作起来,打电话抓人。

沈素坐在车里,望着车外掠过的景色,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徐霖很诚实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知道徐霖的确不是回来的人后,沈素苦笑:“我今天是发了什么疯……”脑子一热,就和徐霖私奔了。

徐霖恬着脸,笑嘻嘻:“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吗。”

沈素一脸冷淡:“别闹了,送我回去。”他后悔了,可能是从徐霖向他走来时沈素感觉到心痛,徐霖和他做爱的时候就没狠心拒绝。

徐霖心情跌落谷底:“不行!”

沈素又失望又生气:“你回来是参加你爸的葬礼,为了那点淫乐之心在葬礼上和我上床,这像话吗?!”

他虽然是被徐霖压,但一直是上位者,这次徐霖也太不像话了。

徐霖可受不了他无端的指责,委屈争辩:“那不是我亲爹!是养父!养父!没有血缘关系!我小时候在他身边呆了几年,都是姐姐照顾我,他一点都不管我!他不喜欢我就算了,还瞒着姐姐偷偷把我送到北方,我和他也没有亲情!”

沈素沉默了一会儿:“我是罗清的丈夫,是你姐姐的老公,你应该叫我姐夫。”

沈素一直在乎的就是他和徐霖的姻亲关系,前世徐霖隐姓埋名骗取了沈素的真心,沈素知道徐霖是罗清的弟弟心都碎了。

徐霖愣了一下,很快平复心情:“原来你就是沈素啊。”

徐霖顿了顿又说:“那不算,你已经和我姐离婚了,我知道你和我姐的事。”

沈素又发了会儿呆,对啊,自己前世没和清清离婚,清清就死了,这次他已经和清清离婚了,按道理来说他和徐霖的姻亲关系结束了,不用背负内心的罪恶感和世俗的眼光。

徐霖又问:“你还喜欢我姐吗?”

沈素犹犹豫豫道:“应该不喜欢了吧……况且她也不喜欢我了。”沈素和罗清离婚后,罗清再也没来见过他一次。

徐霖紧锁的眉眼舒展开来,又露出轻快温暖的笑:“那就好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虽然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很久以前见过你!忘了说我叫徐霖,你要记住你老公的名字。”

沈素皱起眉:“你又骗我!你不是叫罗平安吗?”

一头雾水的徐霖叫屈:“我哪里骗你了?我真名就叫徐霖,罗平安是我姐给我取的名字,我亲爸姓徐,幸亏那个男人死得早不然我早让他打死了。”

沈素已经被徐霖骗出阴影了,防备心很重:“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你是人大毕业的大学生?”

徐霖震惊:“你怎么知道我在人民大学上过课,我都没告诉过姐姐。”

沈素炸毛了:“你还想骗我?!你说见过我!你在哪里见过我?你在罗清身边的那几年根本没机会看见我!那会儿我在上学!”

他停下车,从口袋翻出一个钱包,取出钱包夹层里的一张照片给沈素看。

徐霖洋洋得意道:“你看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我在人大蹭课的时候,人大为了拍纪念影片,向已经毕业的学子收集关于校园的老照片,我从一堆小山似的照片里一眼就看见了这张。”

他满意地用那张照片对比现在的沈素:“不是很像了,不过我还是一眼认出你了,照片上你化了妆打扮成女孩子,我这些年一直以为你是女孩,没想到你是男的,你笑得真可爱真漂亮啊,我太喜欢了,就把这张照片偷走了。”

沈素喉咙干涩,面对举着自己的照片兴奋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炫耀的徐霖,他语气都很艰难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沈素指了指照片上年轻青涩笑容纯粹干净的自己,又指了指自己的眼尾,似哭似笑哽咽道:“我都认不出来我自己,你看我的泪痣都没了,我老了,我…………”

他已经面目全非,一点都没有从前的样子。

徐霖捧着沈素的脸认真而温柔道:“我看见这张照片时二十岁,现在三十岁了,这是一场长达十年的心动,我一直寻找,天南海北,辗转奔波,我终于找见你了……”

照片背面其实还写了四个字:致最爱的。

应该是相片原主人写的,过于晦涩的情愫让那人没有写下沈素的名字。

徐霖看着那几个字,就知道同样有人喜欢照片里的人,出于嫉妒徐霖擦掉了那几个字。

于是,举着相机的人从白桓变成徐霖,因为他们都爱上了定格在时光里永远青涩干净的沈素。

回到现实,徐霖亲吻沈素潮湿的眼睛:“我爱那个时候的你,也爱现在的你,只要是你,一直是你。”

…………

沈素和徐霖一路朝西,在离目的地缅甸不到一百公里的西南陲边城,沈素因为不适应炎热潮湿瘴气弥漫的雨林气候一下子病倒了,徐霖只能带着他去当地医院治病。

沈素刚出院就让带着一大批人马的顾宇追上了,被顾宇的保镖拿枪指着,徐霖还打趣沈素:“你还别说,他挺厉害的,跟疯狗一样竟然追上来了。”

大病初愈的沈素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瞪着徐霖:“你还能笑得起来……”

他生无可恋看向表情带着冰冷的怒火的顾宇:“我跟你回去,你别动徐霖!”

徐霖捂住他的嘴,笑得眼睛都弯了:“别求饶!你这样会让你老公我很没面子的!”

沈素扯下徐霖的手骂了他一句疯子,然后又哀求顾宇:“我说真的,我再也不跑了。”

顾宇从腰间取下一把左轮手枪,走到徐霖身边:“来玩个游戏吧,谁赢了谁和沈素在一起。”

他所要玩的是俄罗斯轮盘赌,俄罗斯轮盘赌是一项非常恐怖与残忍的“游戏”,这个游戏的规则其实很简单:事先要在左轮手枪的六个弹槽中放入一颗或多颗子弹,然后迅速拨动转轮旋转之后快速合上转轮,之后游戏的参与者要轮流把手枪对着自己的头部,扣动板机,枪中则人亡。

沈素接受不了这样残忍的游戏,可天不怕地不怕的徐霖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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