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预谋之下意料之外?三(别计较那真的只是个洞)
高子禛心头一震。
当初他在地下制场让人做这两幅门神画时,特别交代过不要黏实,制场作业员都是自己人,自然懂得他的用意,便在画和布中间留了处夹层,并於画角各留了个大概一两指宽的缝隙。
他拿到画卷後,就将另外两幅以神髓作的画滚成纸卷藏入缝隙中,然後藉由转动将里头的画卷摊平,藉此在不伤及画作本身的情况下,顺利逃过海关的审查。
而在来之前,他便是以水浸润指尖,用同样的方式将画滚成纸卷ch0u出,并转交给禹琰保管的。
不过道具只用一次可就太浪费了,况且当时手边也没有任何黏合工具,高子禛本想着就留这麽一丁点缝隙也不妨事,毕竟这可是特制的暗夹,连海关检查时都没能查出来了,应当不会被其他人发觉才是。
谁曾想,现下被这个朱立粗鲁一扔,倒是给东方介这个眼尖的看出来了。
可高子禛现在又不敢贸然开口解释,否则就显得他心虚了,只能在脑中思量着一会儿该如何敷衍过去。
啧,该说不愧是秩管局的人吗?
不过既然都被发现了,那要不就……
这头,东方介目光微狭,两眼紧盯着那处缝隙,他越想越怪,心底的疑虑也跟着越来越深。
本来这点瑕疵是犯不着被他这麽针对的,可一般做画卷会这麽随便吗?还是一个做事看起来畏首畏尾的东瀛人要送给中原世家中人的?
「高先生,你们东瀛的画风还真是挺jg致的。」没过一会儿,东方介便转向高子禛问道:「你手上那幅应该是郁垒吧?能借我欣赏一下吗?」
高子禛闻言目光一亮,不但无惧,心中还直叫好,立刻将卷好的画卷双手奉上,一面借此凑近东方介身旁,正大光明的往他手上盯了过去。
只见东方介接过画卷後拉开,一手提着画轴看,另一手则是悄悄放到画作右下的边角处轻轻一压。
果不其然,又是一处缝隙。
然而正当东方介思忖背後缘由时,高子禛抓准时机,当即惊呼道:「啊!」
朱立闻声,立刻用奇怪的目光往这方向看过来,而东方介则是被这近在耳侧的惊呼微微一吓,还没来的及反应,突然手上一空,只见高子禛又把画卷重新拿了回去,还十分心疼地用指尖往那处缝隙蹭道:「十分抱歉!这个缺口应该是做的时候不小心失误了,等一下大会结束後我立刻拿去附近店家修理!」
朱立见好像没什麽大事,便翻了个白眼,回头去翻他的行李了。
东方介眉头一挑,默默放下手,试探道:「没关系,其实这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况且四叔也没这麽讲究,只要画好就行。」
高子禛却猛地摇头道:「不行!这可是要给承封先生的见面礼,要是随便对待,那就是对先生的不尊重了!」
「那不然……我帮你把画拿去修,顺便再拿给四叔吧?」东方介问道:「反正视察大会後我也要回青yan,不算麻烦。」
「谢谢东方少爷好意,但我认为送礼讲究心意,最好还是自己送的好,况且您有身分,我一介小小交流员可不敢让您为我代劳。」高子禛依旧坚持道:「不过东方少爷您要是不放心的话,您告诉我您哪天有空,我可以配合您一起去找师傅修理。」
东方介沉下目光,但看他边说话还不紧不慢的卷着画卷,倒又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是他想多了吧……
东方介低头从口袋里ch0u出随身便条和笔,往高子禛面前递去道:「那你把号码给我,我找时间联系你。」
高子禛没想他真会答应,稍稍愣了一下,可转念又想正好留他电话号码,便道:「我怕您这几天忙碌,要是不小心把事情落下就不好了,您也给我您的号码吧。」说着匆匆卷好画放到一旁,将手机掏了出来。
东方介眉头微蹙,心中纠结了好一阵,才轻叹道:「行吧,零……」
「啊等等!还是我先给您我的好了,然後您打给我我再记下就是。」高子禛忙道,抬眸确认东方介是从同样的口袋里拿出同只手机後,又追问了一句:「对了,您的号码有分公务用和私人用吗?」
东方介往那张秀气的脸上意味深长地扫过一眼,轻声答道:「没有。」
高子禛应过一声,等着东方介打开通讯录介面,便开口向他报了自己的电话,再等着他打来,将他的号码存在自己手机上。
完後,两人看着各自的萤幕──「高交流员」和「东方二少爷」。
就这麽定了吧。
东方介收起手机,看着高子禛开始收拾起地上被朱立翻乱的衣物,问道:「你今年几岁?」
高子禛答道:「二十八,您呢?」
「二五。」东方介观察着眼前之人的眉眼和脸型棱角,不禁喃喃道:「看起来到确实了……」
「怎麽了吗?」高子禛疑道。
「没什麽。」东方介摇了摇头,续问道:「你来中原之前是做甚麽的?」
「在家附近的小学当老师。」高子禛泰然答道。
「任教的小学叫甚麽名字?」
「复东。」
「是导师还是专科?」
「导师。」
「生活稳定吗?」
「还算稳定。」
「那为甚麽会来这成为交流员?」
高子禛听这接连不断的讯问,对方语气态度丝毫没有变化,便突然轻笑道:「我也不知道怎麽的,可能程先生觉得世人需要友ai垂怜,就让我来维护一下世界和平了。」
东方介问的正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诧异的盯着这名表面上看似斯文的青年。
而高子禛见他如此反应,眼底隐隐透出一点思量。
一旁,朱立刚刚将行李翻了个底朝天,东西和衣物全都乱散在地上,却依旧甚麽可疑物也没翻到,这会儿心里正郁闷着,刚好听到二人谈话,便立即起身,用睥睨的目光瞪向高子禛道:「呵,要世界和平,只要你们这帮孽种自觉点,通通滚去投海就好了,省的你们那肮脏血脉w染我们大中原的土地。」
高子禛闻言唇角微抿,沉下脸不吭一声。
而朱立抱着臂继续刻薄道:「这次算你走运,没给老子查出甚麽不该有的东西,以後最好给我留点心,别再让我抓到你。」他说着,往盘坐在地的东方介看去,不过语气和态度并没有怎麽收歛:「东方小侄,你不错啊?还跟个小崽子聊上天了?果然跟你那好人四叔一个德行,没一点保家卫国的意识,真是替你们秩管局丢尽了脸,我早就说了,把社会安全交到你们这帮人手上就是个荒谬的错误!还维护社会安全呢?你们会g甚麽?天天就知道管那些琐碎的小破事,也不去清理一下那些在我们大中原土地上撒泼的东瀛人。」
东方介撇了撇嘴,这回也没讲究礼貌,直接盘坐在原位沉声道:「朱叔,秩管局要针对的是不守秩序的人和势力。」说着,挑眉瞥向高高在上的朱立:「但目前就我看来,高先生并没有做出危及社会安全的行为,可b某些刻意引起争端的人好多了。」
朱立闻言脸se一变,右臂上的虎纹突然一震,犹如发出撼山大吼,只见一张血口虎面脱臂而出,直往东方介脸上扑过去。
路过旁观的人惊呼一声,只见东方介眉头一拧、指尖一提,一缕黑墨便从他左侧腰际旋出,如银针破空,一点情面不留,直往那虎面眉心取去。
朱立眼见就要中招,瞳眸一缩,立刻将虎面和即将连带拨离而出的虎t一同收了回去,还连带被冲击b退了几步。
然而那缕墨丝才勘勘削过他的臂膀,却被东方介一g指直接原路撤回,又往他肩前削过一次,害他不得不再度往旁踉跄闪避。
这回可把朱立吓的不轻,要不是他退的快,估计就真削上了。
朱立缓过口气,转而气急败坏的骂道:「好啊!别人还说你东方介通情达理,这会儿连对长辈站好说话都不会了?你们就等着瞧吧,总有一天,你们会因为那点可悲的同情心付出代价!」
他说着,低声咒骂几句後,便扭头迳直往楼梯口离开了。
众人见状纷纷退避,又见高子禛狼狈地跪在地上收拾那些被翻乱的行李,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东方介略作思忖後,选择起身默默站到一旁,留高子禛自己跪在地上,眼明手快将所有散落的物品拾起,仓促却又不失整齐的叠进行李内,最後用力压住行李盖拉上拉链,再起身将行李和纸袋重新提回手中。
楼梯口的工作人员见朱立气冲冲地走了,立马赶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东方介见他跑来,无声的朝他点头示意後,便转身领着高子禛走回大厅内。
「方才感谢东方少爷解围,这份人情我先欠下了,至於修画的事情,您要是有空,随时联系我。」高子禛恭敬道:「这里人多,我就不打扰您了。」
东方介侧头瞥了他一眼:「……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言毕,只见高子禛微微欠身,转身往大厅後方走去,下垮的肩线在背後透出一丝隐忍,彷佛他一直都是那个斯文柔弱的青年。
东方介不再多看,回头往自己的席位大步走去。
越过重重人群,东方介抬眼见朱曦嫇正漠然地靠在自己桌前,而林宇央看他走来,则是着急地拉着他问道:「介?介!那东瀛崽怎麽没事啊?怎麽就能回来了?他到底g了甚麽啊?外面叫嚣的那人又是谁啊?」
东方介拨开他的手,坐回位置上冷声道:「只是误会,解释完就好了。」
「那谁让他自己被误会的?还要你去给他收烂摊子!」林宇央怨声道:「依我看,就该放着不管给他个教训!不然那些东瀛崽都不知道收敛……」
「你帮他解围了?」朱曦嫇无视一旁林宇央的牢sao向东方介问道,可见对方不答,面se便逐渐凝重起来:「东方介,我明明提醒过你了。」
「我知道。」东方介答道,默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朱曦嫇见他敷衍,又蹙眉道:「没准他就是想来你这蹭温暖的,你看看乐yan他哥被人缠的,帮他们就是在害自己,那种人有甚麽值得同情……」
「我没有同情他,我只是不想用逃避的方式替自己解决麻烦。」东方介冷声道,视线锐利的往两人脸上扫去:「麻烦你们安静一下,我要打电话。」
林宇央见他这神se,自然识趣的闭嘴了,朱曦嫇虽然面露不悦,却仍闷声靠回桌子上。
东方介低头滑开通讯录,戳下号码,贴上耳旁耐心的等了起来。
一阵传统手机铃声过後,电话接通了,里边传来阵阵布料的摩搓声。
东方介当即微笑道:「喂四叔?您现在有空吗?」
……当然,你四叔我闲着呢。东方承封先是打了个呵欠,慢悠悠地从竹蓆上爬起来道:找我甚麽事啊?
东方介一手抱臂,嘴上忙着交代道:「是这样,我在视察大会上碰到您这次负责的交流员了,只是他带的那两幅画不小心被人撞见,现在产生了一些误会……」
林宇央闻言觉得奇怪,不禁在一旁悄声问道:「介,你在说甚……?」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朱曦嫇堵了回去:「闭嘴。」
林宇央冲她噘了嘴,只得不甘不愿的靠回椅子上。
啊?怎麽又是这个?这不久前禹琰才刚给我打过电话呢……东方承封抬手搓着後脑上杂乱的头发,烦闷道:你们也行了!别为难人家!那两幅画是你四叔我听说他们东海的画风好看,才特别请程先生让交流员帮我带过来的。我说你们这帮人啊,天天就知道讲究y谋论,也不想想那些东瀛人因为脖子上那玩意,早就半点jg神力都使不出来了!你们现在跟人计较这计较那,就跟那厨房里怕si鱼从汤锅跳出来咬人的厨子没两样,看着滑稽……
「四叔,我也就跟您确认一下。」东方介乾笑了下,问道:「您那有没有高先生的个人资料啊?」
有有有!你等一下,我找找啊,唉呦,放那儿去了……?东方承封藉着手臂的力气把自己蹭出竹蓆外,往电视机下的小柜子翻了一会儿,才终於找着一个边上还叼着一块咸菜乾的资料夹,正要答话却突然想起甚麽不对劲,立刻变了脸向东方介紧张的问道:欸?等等!你要他资料g甚麽?他、他不会被押进秩管局了吧?!
「没有,您别瞎c心,我们还在大会上,要是真进局里我就直接去查资料库了,我还用的着问您吗?」
那你好端端套人家底g吗?
「我这不是职业病吗?问一问b较安心。」
东方承封闻言眉头一蹙,立刻啧声训斥道:你小子甚麽时候有这坏毛病了?好好改一改,做人做事得光明正大,不要学你那些上司老跟人家y着来……
「好,我知道了。」东方介轻叹道:「那他今年到底贵庚啊?」
东方承封立马反应过来,忙地ch0u出资料,眯起眼在纸上搜索道:啊?喔!我看看啊,嗯……二八,欸?这样一看人家还b你小子大呢?
东方介摇头轻笑道:「他在东瀛是做甚麽的?」
复东小学教师。
「学历呢?」
复东大学,历史和犯罪防治双主修毕业。
「生活圈呢?有写吗?」
东方承封手上翻着资料,边撑着胳膊道:一个人住,但禹琰还没来这之前是住一起的,两人是表兄弟关系。
东方介正se道:「有前科吗?」
没有。东方承封答道,又将资料前後翻了几下,但都没什麽特别的地方。
「好……谢谢您,问题我这边会处理好的,您就别烦心了。」东方介稍微松了口气,道:「那我先给您挂了啊。」
东方承封一面将资料收回去,一面随便应付了几声,可刚应完又想到甚麽,立刻冲着电话喊道:欸欸欸大会结束早点回……!
嘟——
没过多久,视察大会便开始了。
台上,会盟南方分部负责人周哲安容光焕发,十分自信的对着台下众人讲解投影内容。
林宇央也不再聒噪,只拿出一支录音笔和笔记本便开始统整起来,书写跳行翻页动作飞快,还时不时往台上掠过几眼,手上的笔就从没停下过。
东方介自然也不是闲着,只是他不用像林宇央这麽忙东忙西的,毕竟东方家判断审核的人就是他自己,他该做的就是仔细听讲,有甚麽问题先记便条上,一会儿再向台上人发问就行。
而至於位在最後的高子禛……
说实话,他坐在这就是一装饰品,台上的报告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而且要是听得太认真,免不得别人又要说他图谋不轨,也根本不管这个视察大会还是全中原地区现场转播的。
但……到底还是得听的,毕竟要好好了解一下敌情。
只是身旁这几个跟自己一样挂黑牌的有些令人烦躁,一个个没事g一样,要麽朝台上翻白眼,要麽朝他翻白眼,全然一副不屑於此的样子。
高子禛撇了撇嘴,他是真的很想把那些人眼珠子戳出来喂鱼。
不过现下,还是把注意力放回台上好了。
……
视察大会持续了整整一下午。
就报告所述,南方分部的运作现况尚可,近半年内也没有任何超出标准的特殊情况,总t而论与往期变化不大,只有些许法令在用字遣词方面稍做调整而已,而且中途也只见东方介、朱曦嫇和几个大前辈分别提了几个问题,但都就事论事、不算刁钻。
可以说这次的视察,分部算是合格了。
而这一结束,高子禛也算是完成了作为交流员在分部的首要任务,不过接下来他就该北上去参加交流宴了,那才是最令人头疼的,而且距离只有半个月,时间紧迫,他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替自己把前路铺好。
不过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冲个澡,除去身上那gu燥热的气息。
高子禛藏在鱼贯而出的人群间默默走出分部外,再次搭上拥挤的公车,一路直达饭店入口,下车刷卡时又心疼了一下自己的钱,才提着行李进去主动和柜台交谈过几句,便被两名保安慎重的请到专门设置的房间内。
然而当身後的门重重关上,一gu恶心感骤然从脚底直窜眉心。
然而在镜头监控下,高子禛不敢对此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在心里暗骂这该si的「jg神力场域」。
这是种充满布场者jg神力的空间,通常是密闭的,其中最主要的用处就是布场者能随时「侦测」空间内的变动,以达到实时监控的效果。
当然,这成效如何,也得看灵师本身的能力。
这种空间对於不能收放jg神力的人来说与寻常别无二致,但对於能者来说就有点恶心了,打个b方,就像是整个人泡在他人的「产物」里一样,连移动都带着种不适感。
本来作为早已被麒君印剥夺jg神力感知的东瀛人,是不该对这种空间产生抵触的,但……
高子禛将几缕微不可见的湛蓝流光顺着指尖悄悄滑过纸袋和行李等所有必要品表面,再将物品靠上墙边,定下心环顾眼前空荡的房间,然後迳直往房内唯一的对外窗口走去。
他站在落地窗前,往边框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