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离开时,许京窈不打算跟周从凝和赵雪芝告别,怕自己两眼泪汪汪,想等到周妄回来,心平气和地跟他告个别,就悄悄离开这里。
以后,永远不要再回来。
然而她恹恹地等了好几天,都没见周妄回院子,看来他是不想当面道别。
在院子里磋磨到七月初,还不见周妄的身影。谁在意,谁就难受,终究是忍不住了,许京窈站在阳台上,拨通了周妄的电话。
等待接通的前几秒钟,许京窈抓着裙摆紧张,想着这次会不会也是赵映蜓接?
“窈妹,”电话是周妄接的,他好像在睡觉,声音里是被吵醒的惺忪倦乏,“有事儿?”
好久没听到周妄讲话,许京窈的鼻腔应激性发酸,心脏怦怦狂跳,从没有一刻觉得手机这样沉重,她快要拿不起了。
“周妄,我要走了。”
许京窈的声音很小,身形瘦了一圈儿,比去年来淮临时还瘦。
“好。”
只听见冷硬的一个字,再无其他。
这样疏离的态度,让许京窈没有勇气说感谢的话。她的心脏被撕扯着,好痛,竭力维持着平静,“今天就走。”
“嗯。”周妄说:“一路平安。”
好歹是余生都不再相见,离别时,许京窈还是想看看周妄的脸,“晚上八点的机票,够你回来跟我道别。”
“我今晚有事,回不去。”电话那头的声音,冷淡,又低沉,再觉不出半点温柔。
许京窈说:“哦。”
傍晚,夕阳西下,半边天都是火烧云,金光刺眼,许京窈眯起眼睛,披散的长发被风吹动,染了点夕阳的颜色。
她仰着脸,眼角晶莹,身子打着晃,似摇摇欲坠,“我们都要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了,你也不愿意回来见见我。”
电话那头久久都没有回应。
泪珠滑落在少女脸上,留下浅淡的泪痕,“周妄,我就让你这么腻么?”
枝桠上的小鸟清脆地叫,蔷薇开得灿烂,鱼池里水声潺潺,还有电话里的周妄说:“窈窈,前程似锦,平安顺遂。”
电话被挂断,许京窈在巨大的痛苦中挣扎,从没想过,自己跟周妄会变成如今像针扎在肉里的关系,太难受。
晚上六七点,许京窈拉着行李箱走到巷子外的马路上,随手拦了辆车,跟司机说去机场。
车窗外暮色渐浓,夜雾缱绻,她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一片,盈满滑落,又哭了。
出租车开走后不久,周妄骑着机车回到院子门口。取下头盔,他身形晃了晃,似站不稳般,太阳穴突突突地直跳,疼得他烦躁。
往院子里走,步伐不徐不疾,没什么劲儿,反正事已成定局,人都走了,他此刻急躁也无用。
正是盛夏时节,他却觉得冷得厉害,脊背上一阵凉意,冒出浅浅冷汗。
晃荡着进了别墅大门,又上楼,周妄的脑袋低垂着,看不出来是疲惫还是沮丧,已经无法分辨。
滚动喉结,咽下的全是辛酸苦辣。
待走到少女的房门口,他立定两秒,有些怯,不敢进去。
几番犹疑,还是颤着手推开门,里面干净又整洁,像是没有人停留过一样,寻不到半点许京窈住过的痕迹。
如果不是那一抹残留的蜜桃香,他几乎以为种种过往都是一场梦。
许京窈从没来过这里,那些甜的酸的苦涩的,都是浮光掠影。
恍惚间,周妄没意识到自己红了眼眶。
他迟钝两秒,走进去,平躺在床上,眼神空洞涣散,盯着纯白色天花板,脑海里闪过一幕幕过往。
“您好,请问是周妄先生么?”
“周妄,门口有创可贴,用不用随你。”
“请你吃几颗草莓而已,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周妄,你们淮临这么不安全么?”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朋友圈很没意思……”
“如果你非要来接我,我也没办法拦着你。”
“哥哥,你今晚能不能回趟家呀?”
“请问,您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您好,周先生,我是今天要采访您的学生,高三七班的许京窈。”
“哥哥,人家想要蝴蝶发卡,拜托拜托啦……”
“周妄,我抱抱你。”
“我可是要高考的,哪里有时间想你。”
“谢谢周老师的大恩大德。”
最后的最后,是许京窈说:“周妄,我就让你这么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