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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一条无足轻重的贱命,若真是要还,她拿什么报还李长安这份重于泰山的救命之恩?
有仇就得报,有恩就得还。
斗大字不识的李老叔旁的没教,隻教会了李子这么一个最浅显的道理。但李老叔又说,大道理谁人都能说,可不是谁人都能做。李子当初不明白,既然懂了,知道该如何做,那便照做,有何难的?
如今她终于懂得了那位花甲老者眼眸中的深远含意,就如同那夜她一样读懂了屈斐斐那双眸子里的晦暗。好似一盏摇曳在寒风中的孤灯,终于熄灭了。
李子再没见过屈斐斐,她想此生也可能再不会见到了。
晌午时,李长安回来了。
裹着一身的萧杀之气,吓的李子一个激灵,险些从地上弹身而起。李长安鄙夷的瞥了她一眼,淡然道:“城中眼下皆是花栏坞的人,你若有何事尚未办妥便去办,晚些时候我们便出城。”
李子又一个激灵,这回从地上弹了起来,怀中抱着的古剑令她打了个趔趄,但她顾不得,急忙追问道:“师父,咱们这就走了?”
李长安看也不看她,伸手拿回古剑,盘膝而坐,而后将剑横放在膝上,不正经道:“不然你想留在这里嫁人生子,再生一窝小土匪出来?”
李子一脸震惊之色,倒不是因为李长安这番言语,而是这回喊师父,李长安竟没责骂。李子喜极而泣,但泪花子尚未溢出眼眶,就听已闭目坐定的李长安不耐烦道:“要哭去你李老叔的坟头上哭,莫在我眼前碍手碍脚。”
李子不敢吱声,吸了吸鼻子,走出了困了她五日的牢笼。
事先,李子不知,李长安已私下里嘱咐过玉龙瑶。故而,当她跟着那位身形魁梧的壮汉来到城外离野鬼丘不远的一处地方时,看着眼前一排排规整的小沙包,她双眼一红,噗通就跪了下来。
坟头没有碑,就如同李老叔在世时一样,她从不知晓他的名字。
生来无名,死后无魂。
这是他们这类人逃也逃不脱的宿命。
那壮汉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神色麻木不仁。忽然他转过头,在烈日下缓缓眯起了眼,不远处有一位负笈而行的老者,满头灰白,衣衫蒙尘,步伐却沉稳有力,脚下踏出的痕迹仿佛砂砾上一条无尽蜿蜒的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