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虞莜往他臂上倚了倚,轻声问道:“刚才跟他们谈得如何?”
秦昶微一颔首,“这些安家以前也有做,只是货源不足,如今有了猪瘟的海运,就解决了大问题。”
虞莜失笑,“你怎么还叫他这个花名。”
“莜姐姐!”朱允温停住话头,不满地抱怨起来,“我来了你都不理我,只跟他亲近,真是的……”
秦昶占着上风,只管心头得意,一笑不予搭腔,倒是虞莜反问:
“他是我夫君,我不跟他亲近,难道跟你?”
一句话哄得秦昶心花怒放,面上却还端着架子,对朱允温道:
“你莜姐姐要不是为你着想,洛阳城这么大笔生意能专门留给你?也就是我这个做姐夫的多方关照,你还不谢谢我?”
这人分明是得了便宜就耀武扬威,朱允温气得直哼哼,打他打不过,如今在人家的地盘上,更是连仗势压人也调了个个儿。
“要不是看在莜姐姐的面子,我才不来你这儿吃亏呢。”朱允温人虽幼稚,经商的头脑那是一等一的精明,“那些货要是在金陵卖,比你们这儿挣得更多,税还轻一半,你自己好生掂量掂量,我这是吃亏了还是占你便宜了?”
秦昶才不跟他理论这些,虚晃一枪,“吃亏就是占便宜,往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就是,咱们兄弟一场,这点情谊还是有的。”
“还有你……”秦昶拍拍祈岚的肩,“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在我北齐,只要有才能,定会得到重用,祈兄的能力有目共睹,出将拜相,功成名就指日可待。”
安绪心下震惊,三司之上将设立计省的消息,外面已有不少风传,原来太子心中属意的计相人选,竟是这位刚从南边来的探花郎。
这一消息对商户尤为重要,一时间连带身边的妹子,两人望向祈岚的目光不由都带了几分热切。
“祈兄,真要是这样,我这里先恭喜了呀。”朱允温颇为惊讶,连祈岚这样儿跟秦昶不对付的,都能在此有一番作为,那他自己更是不在话下了。
祈岚面上自持,并不过多显露自满。
身在洛阳这段时间,切身体会到北齐朝堂务实严谨的实干作风,远比南康处处受掣肘的局面更让人内心踏实,祈岚暗下决心,定要好好干,不可错付太子和太子妃的信任。
五十二
今夜这一城灯火盛宴……
暖春至盛夏, 转眼到了七月,洛阳的夏天对虞莜来说气候宜人,相对金陵的酷暑, 层台累榭的武昭宫可称得上避暑胜地。
七夕这天,傍晚将至, 虞莜带了梅染、竹青出宫去织造坊。
几个月运作下来,坊里前后招进大批工匠及本地绣女, 庄子上已有两百多人同时做工,规模上来产量便也水涨船高,如今洛阳城里的布庄、绸缎庄, 进的货大多出自织造坊。
每月的进项已相当可观, 挣来的钱从河西购进大批绵花, 这个月底便要开始纺绵, 今冬辽远的军服棉被物资,大半已有着落。
坊里的织工绣娘们, 今日由春娘带着, 依南边的习俗要过七巧节, 掷花针、穿七孔, 拜月乞巧。
竹青抱着一只大篮子坐在马车上,凑到虞莜近旁耳语,“今日是女儿节呢, 咱们不等着太子爷回来一块儿过么?”
“洛阳这里又不过女儿节。”虞莜微微撇了下嘴角, “再说那是未出阁的小娘子们过的。”
秦昶这几日不知在忙些什么, 早出晚归的, 今日一早起来人已经走了, 她原还想着要给他个惊喜呢。
梅染瞧她不大高兴, 觑着脸色笑道:“殿下赶个大早起来做鸳鸯兜, 可惜太子爷没口福,奴婢已叫人把东西送过去了,就是怕,没个人在旁提醒着点儿,不知会不会硌到牙。”
虞莜不知怎地又觉好笑,赌气道:“他要是把那些红翡都给咬碎了,倒是省得我送荷包。”
“呀,公主你还绣了鸳鸯荷包?”竹青大惊小怪去翻她袖口,“快给我瞧瞧好不好看,欸,公主绣得,肯定最好看了。”
虞莜幼时曾跟随一位苏绣大师习过女红,虽只短短两月,却尽得精髓,绣活儿拿出去叫内行人看,都说至少得有二三十年功力。
只是她甚少做这些拈针捻线的活计,便是竹青的绣工,也是得她指点,才有今日的水平。
虞莜拍开她的手,扭过头去,“没有,我哪有精神绣荷包。”
“那是……”竹青失望嘀咕道:“咱们公主的绣样儿可金贵着呢。”
大师们每年总还有几件作品流传于世,公主金尊玉贵,亲手绣的荷包这世上拢共也没几个,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极品刺绣之所以引人趋之若鹜,一要工艺精湛,其次就是罕见程度。
竹青自问学不来灵性的绣技,便只在后一等上下功夫,能不动针就不动,每次都要人千请万催,才肯大小绣上一件,确保以数量压倒质量,令得如丹朱那一等眼界的小丫鬟们,对她敬若神明、赞不绝口。
三人一路说笑,到了坊门口,正巧见着春娘送客出来,来人竟是安燕容。
“表嫂。”安燕容一见虞莜,小跑几步上前,笑容亲切自如,“你也是来过乞巧节的么。”
虞莜如今还是不大适应她的自来熟,微微一笑,“怎么五娘子也学着过我们南方的节了。”
“对啊,我来请教春娘,怎么穿七孔针。”安燕容笑得没心没肺,接下来却有那么一点不自然,攥着袖口道:“这不是我答应了青儿,今晚跟她比赛穿针。”
虞莜颇感无语,安夫人对女儿实行的是放养,不教女红,打小习算筹,算帐做生意的门道样样精通,让安燕容谈下一笔大买卖,也比穿针引线容易些。
青儿便是祈岚的外甥女,安燕容跟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比,搞不好真要输给人家。
关键是,她哪来的这份闲心?
虞莜福灵心至,问道:“五娘子最近常去看望祈老太么?”
“啊、是呀。”安燕容答得含糊,指了指对面街道,“今晚城里有灯会呢,曲金河上还搭了香桥,那个,表哥没约你去赏灯?”
虞莜这才诧异回头,此刻恰值暮合四野,夕阳的余晖在天际逐渐淡去,远处街市上竖起许多新搭建的灯楼,灯火尚未明,看不大出来,倒是底下人头涌涌已经热闹起来。
“这不年不节的,做什么办灯会?”虞莜咕哝一句,这事儿她一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