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而顾淮,缓缓脱下身上那件白大褂,身上穿着的俨然是完整的特种兵战斗服。
基地的警报,在顾淮从实验室里取走疫苗样本后才终于响起。
而在那之前,顾淮已然去过军械库,背上了几十公斤的装备,一路上放倒了无数的警卫兵。
对于基地,没有人会比顾淮更加熟悉,因为当初在丧尸病毒爆发后,军事基地进行改造,顾淮作为特种部队的队长,直接参与了改造设计,因此整个基地的构造和系统,他都相当熟悉。
现在,军部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确认戴习维生死以及制定营救计划上,同时还在进行二次会议,各方争吵万一戴习维不幸身亡,戴斯作为戴习维的继任者是否真的能担起首脑重任之能,就连身为前任首脑的孙子只是b级alpha的郑语都被拉去参加会议。
亚盟国原有二十位现役的上将,在丧尸病毒席卷全球,各国陆续沦陷的抗丧尸战役中,有其中十位已经不幸牺牲。
这次的国际峰会,除了特种护卫队,戴习维跟其他国家的首脑一样,在亚盟国现役的十位上将中,戴习维带上了其中几位堪称他左膀右臂的上将随他一同前往参加。
而其余几位上将,有部分分散在不同安全基地,跟各基地的中将、少将们镇守指挥着亚盟国的军队,因此军部的会议是与其他基地的人连线进行的。
当基地的警报响起,军部那些正在进行二次会议的人意识到顾淮再一次要从基地逃跑时,会议也随之被迫中断。
谁都没有想到,应当已经被彻底控制住并且已经作为研究人员安分研发疫苗,不久前还遇袭的顾淮会突然再次试图逃跑,更没想到顾淮竟还要将已经进行完初轮人体试验显示有一定效果的疫苗样本带走,随着实验室的大量数据被毁,地下二层的丧尸被放出,整个基地都随着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中。
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基地,跟上一次不一样的是,这次基地因为戴习维和几位上将的离开,驻守的士兵少了足足三分之一。
并且上一次,顾淮并没有将实验的丧尸放出。
那个时候,无论是顾淮还是提尔,都只是想带孩子从基地逃离,而事实证明,有时候一念之善只会害了自己。
于是这一次,顾淮没有犹豫地放出了那些被人体实验所残害的丧尸。
本来就是他们自己种下的恶果,在基地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是真正无辜的。
走廊里的应急灯在不断闪烁,监控室里的士兵早已被放倒,监控系统也已被彻底破坏,地下负二层的丧尸被放出,许多士兵在猝不及防间被咬,在失控的情况下,根本谁都无法确定顾淮的确切位置。
医护所的看护室中,顾淮正在控制台前飞快地进行操作。
检测片从小小的婴儿身上掉落,连接在婴儿腺体上的输液管以及婴儿身上的其余几根插管也随着检测片的掉落而一一断开,一个正好能将婴儿完美包裹起来的小型培育仓从底部升起,里面的插管很快地接上了所有断开的输液管,在确定婴儿状况稳定后,像摇篮一样的小型培育仓缓缓合上。
小型培育仓从合上的瞬间就开始运作,并在一分钟后发出系统稳定的讯号。
就在顾淮聚精会神地进行操作,准备将小型培育仓从里面取出时,他身后响起了枪支上膛的声响。
猛然回身,顾淮在拔枪同时,核心基因实验项目的总负责人坐在轮椅上,一手持枪一手控制着轮椅进入了看护室。
那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也是这张脸庞,在一年零七个月前,让顾淮决意要带上提尔逃离军事基地,也逃离戴习维的控制。
看着那张明显比之前又苍老了十多岁的脸,顾淮说道:“你看起来,情况不是太好。”
轮椅上的人虽然是个alpha,但整个人看起来却相当枯瘦,透出一种将死之人的气息,后颈腺体所散发出来的信息素也相当薄弱,而那张皱纹密布的脸乍看之下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年近古稀之人。他控制着轮椅,进入看护室后停在距离顾淮约莫三米左右的位置,苦笑了一下说道:“你知道的,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也一样。”顾淮看着对方手里那把熟悉的枪,道:“这一次,你还要拦我么?”
“你不能走。”总负责人脸上皱纹深刻,可那双眼睛却是澄澈的,看起来全然不像一个六十多岁的人,他低咳两声,道:“现在正是基因实验项目的关键,你研发的疫苗抗体非常重要,你必须,必须留下来配合我进行更进一步的腺体实验。”
顾淮沉默数秒,问道:“如果我非走不可,你打算再朝我开一次枪么?”
“那个时候……”想起一年多前的那一幕,总负责人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然而他摇了摇头,没有半点挣扎便将那种早已越来越淡的愧疚情感按下,哑声说道:“我只是做了我曾经答应过你的事,你不能怪我。”
漠然地看着轮椅上的人,顾淮说道:“我没有怪你,或者说我应该谢谢你,至少你还记得自己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们站在了对立面,你的枪口瞄准我,不要伤害提尔。
久远到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回忆,也许彼时的他们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们真的会站在彼此的对立面,用手中的枪指向对方。
“那不是我的错,顾淮。”持枪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轮椅上已然面目全非的人看着顾淮,竭力地想要为自己辩解:“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变成这样,可是我没有办法,顾淮,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也不想这样,他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枪指着顾淮,一年多前,他也不想对顾淮开枪,可是,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因为那该死的腺体病变,他已经,他已经——
“你的确是。”顾淮缓声说道,“我所认识的那个苏钰,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于腺体切除手术,现在在我面前的人,不过是一个疯魔的傀儡。”
“傀儡……”怔怔地看着顾淮,死而复生并且从oga变成alpha的苏钰先是失神,而后发出喑哑而怪异的笑声,他按住后颈那个每天都在痛的腺体,越笑越大声,直到因为喘不上气而剧烈地咳嗽,等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他才终于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才不是,不是什么傀儡,我,我是为了,为了不让其他人也,也像我一样,才会,才会这么努力的,努力的做实验……顾淮,你应该,应该能理解我的,你应该,应该要帮我的……”
顾淮落在苏钰身上的目光是全然的森寒,他语调冰冷地说道:“你如果真的不想让其他人也变成你这样,就不应该接手核心基因实验项目。”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你知道,戴斯在更早以前就参加了基因实验,并且,他原来根本就不是alpha而是oga吗?”苏钰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沙哑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深切的恨意嘶声道:“是戴习维,为了保证自己的儿子能顺利从oga变成alpha,把本来只要切除了病变腺体就能好好活下去的我,拿来做了他儿子的试验品!!”
都是你逼我的……
苏钰在躺上手术台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不仅仅只是腺体切除手术。
他正直了一辈子的父亲苏漠,在唯一的儿子很有可能会因为腺体病变而像他的伴侣一样死去时,选择了向他支持了大半生的首脑戴习维求助。
那个时候,知道亚盟国正在进行基因和腺体实验的苏漠,向戴习维提出了让苏钰参加实验的请求,并表示不管是怎样的实验都好,只要能保住苏钰的命,怎样的实验都可以接受。
戴习维只有戴斯一个儿子,在确定换腺体手术的成功率和是否有其他副作用,又能否将后遗症有效控制住之前,绝不会让戴斯贸然躺上手术台。
他不仅需要一个alpha儿子,更需要一个能堂堂正正站在众人面前的alpha儿子。
一个虽然拥有alpha腺体,却终日只能坐在轮椅上苟延残喘的病秧子,并不是戴习维要的。
因此,戴习维需要先有一个人代替戴斯去接受换腺体手术,做那个承担一切可能出现的坏结果的实验小白鼠。
而苏漠的请求,正好满足了戴习维的需求。
因此,当苏钰顺利摘除了病变的腺体后,在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又被送上了另一张手术台,然后被植入了一个a级的alpha腺体。
苏漠没有想过,他对戴习维所说的“只要能保住苏钰的命”这一句话,给苏钰带去了怎样的绝望以及无休止的痛苦折磨。
也许苏漠只是想让自己唯一的孩子活下去,可他不知道,生不如死的活着远比坦然接受死亡更煎熬也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