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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32

 

在蓝学温告白过後的某天,游少宁和他早上就没有课了,睡了一整个下午的游少宁sheny1n着爬起来,看到自己对面的桌灯亮着昏h的光,「蓝学温?」他皱着眉头呼喊,这才发现寝室里只剩他们。

蓝学温捧着一本厚厚的站起来看着他,「要去吃晚餐了吗?」

「噢,好啊。」

「去学生餐厅?」

「g,不要,吃腻了。」游少宁蹙眉,抱着棉被滑起手机,滑一滑突然想到:「欸,之前陈亭姗跟我说车站附近有一家咖啡厅有个大正妹,叫我一定要去什麽的……」

陈亭姗是他们班一个经常浓妆yan抹的同学,个x大刺刺的,交友广泛又很会玩,却不是能让人打从心里喜欢的家伙。前些日子她就一脸坏笑的说有个咖啡厅里面的员工超正,他一定会喜欢什麽的。游少宁听的一头雾水,问说是不是他们学校的,她却笑而不答,只是叫他一定要去。

蓝学温微微皱眉,显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他终究没有反对,毕竟只要可以填饱肚子就好了,於是他们就换了衣服,徒步走过去。

到了之後,服务生给他们带到两人坐的位置,还没到真正人cha0多的时间,就已经没剩几个空位,看来餐点是可以期待的,但游少宁最好奇的还是陈亭姗口中的正妹,虽然他四处观望也没找到有哪个特别正……最後等到服务生来帮他们点餐,游少宁才终於知到陈亭姗那个暧昧的笑容是什麽意思。

因为那个服务生就是林漉辰。

「请问需要什麽?」林漉辰准备好笔,看到是他们的时候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但他还是马上收起表情,冷静的等他们开口。

那个天杀的疯nv人,她跟这个天杀的、无聊透顶的烂玩笑都该去si一si。

游少宁用很小的音量的啧了一声,要是可以的话真想立刻离开这家咖啡厅,他看了一下蓝学温,那个人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谁一样,很正常的点了一盘义大利面跟一杯巧克力冰沙,点完回头看到sisi瞪着他的游少宁,还一脸疑惑的问,「怎麽了?你还没决定好吗?」

「呵呵,当然好了啊。」游少宁真想把这个家伙掐si,偏偏这种时候才不懂他的感受,他忿忿的翻了翻菜单,其实他刚刚跟本还没把菜单看完,但又不想跟林漉辰在这里多相处一秒,於是随手b了一个不知道是什麽口味的焗饭就了事。

再点餐的短暂时间里,游少宁端详了林漉辰专心写字的侧脸,其实他长的很好看,五官jg致,皮肤也很白皙,淡金se的头发一点都不显得突兀,只是跟一个人有了利害关系,就算他长的再好看也只会让人心烦,而且近看之後,才发现了以前没注意过的细节。

他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厌恶满溢。

等到林漉辰离开,游少宁马上回头瞪着蓝学温,「你看不出来他是谁吗?」

蓝学温的眼神还停在那个忙碌的身影上面,若有所思,「知道啊,是林漉辰。」

「那你怎麽一点反应都没有?」

「因为知道才不想打扰的。」他的眼里逸出了一丝温柔,「不过他穿那样还真好看,真想从後面紧紧抱住他。」

游少宁只有目瞪口呆的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室友真是病入膏肓了,真不晓得他那天告白的时候怎麽没有被当场打飞。

他微微倾身,压低音量对蓝学温说:「欸,你有没有看到他的脸?」

「嗯?有啊,很好看。」

谁他妈在问你这个……游少宁翻了个大白眼,继续说:「你没有看出来他化妆吗?」

「化妆怎麽了?」蓝学温淡淡的反问,却有种咄咄b人的感觉,又来了,游少宁简直觉得自己在被审问,答的不好就得挨鞭子。

他恼火的很,最後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g,哪个男人会化妆出门,我真的越来越想不透他到底有什麽毛病!」

说完他就後悔了,因为蓝学温就跟以往一样安静的看着他,这个时候他才突然了解到,无论他把林漉辰说的多麽难听,眼前这个人都不会有反应,因为对他而言,那些气话根本都不被他当一回事,可能连坐在他面前的自己都从来不被看在眼里,剥去了室友的身份,他就和每天会在路上遇到的几百个人一样,可有可无。

游少宁忽然想起之前在百货公司看到的某个小孩,因为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躺在地上哭嚎着挥舞四肢,父母只得无奈的在旁苦苦劝着,起来,起来……在蓝学温的眼里,或许自己就是这副丢入的模样。

「你又要教训我了吗?」游少宁很闷,非常的闷。

「化妆的确是为了让自己好看没错。」蓝学温微微g起嘴角,把包里的拿了出来,「只是很多事情不是只有一个面向。」

去你妈的j掰人蓝学温,游少宁在心里咒骂着,他把眼前的水拿起来一口饮尽,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糟糕。

「这绝对是我最後一次被你教训。」他恶狠狠的说。

那是一个微凉的周末,严辉一早就到了素描教室,早上姚绪跟她一起来,到下午她就走了,严辉一个人继续奋斗。但她的奋斗并没有持续太久,大概一个小时眼神就涣散了起来,灵魂又飘到了刘安诗那里。

这几天严辉其实已经很克制自己不再想她,也刻意避开那些总是能巧遇她的地方,但是终究没办法避免每个相会,毕竟刘安诗跟她一样住在宿舍里,而且就在楼上,所以她还是会看到她带着微笑去上课,一路上跟好几个人打招呼,或是看到她被一天折腾的有点疲倦的笑脸回来,帮来不及拿出门禁卡的人撑住门,自己则最後一个才走进去。

最近的夜里,严辉失眠的次数变多了,或许是因为期中考接近了吧!她如此安慰自己,一坐到书桌前却又想着刘安诗发呆,然後开始脑补着千百种她和林漉辰的关系,严辉在想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犯贱,每次看到刘安诗眼球就忍不住跟到天边去了,被发现的时候却只得狼狈地逃走,会心力憔悴成这个样子还真是活该的有剩。

严辉放下炭笔,将脸颊贴到冰冷的桌上,她可以听到桌子下传来不明的声响,还有窗外靠近了又远离的交谈声,她听到风在吹拂,也看到外头的颜se暗了一阶,似乎要下起倾盆大雨。也许那时可以赤着脚去顶楼淋雨踩水,看看整个城市的水雾朦胧,一定很舒压吧,然而她每次都只能想想,因为没有勇气去承担万一被别人看到的後果。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数不清的愿望因为可笑的理由而不得被成全,也许有天就这麽一无所成的si掉了,想着就忧郁了起来,於是她逃避似的给自己盖上外套,闭上了双眼。

半睡半醒之间她终於想起了自己,时常她觉得自己总是疯狂的渴求着什麽,在升学考的那段日子她非常的恐慌,甚至觉得心都闷出病了,常常没来由地感到难过,打开书十分钟就崩溃,莫名其妙的崩溃,然後就把外套拉上,让眼泪把书变得皱皱的,读书很痛苦吗?看起来应该不是这样,不然为什麽旁边坐着的人都能那样的正经八百地专注,下了课还能开心得哈哈大笑。那是因为她想逃避吗?不,不是,绝对不是这样的,这明明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她更想尖叫着反驳。

世界上多的是努力也做不来的事情,有天赋的人不能理解为什麽读书会累成那样,还拿不出燃烧生命应有的代价,就像她不明白为什麽有些人可以成天玩乐,笑着说完全没有沾书,却得到和她一样的结果。

世界上的不公平有时候是会怨恨得让人想si的。

严辉曾经也以为自己可以考上那间蓝学温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考上的美术学院首府,於是她用了所有时间jg神跟金钱去准备,疯狂的程度简直要跟那间学校同归於尽一样,身边的人还有父母都说「你一定没问题的」,一句又一句堆叠起来,把她推进深渊里,彷佛没考上那间学校她就什麽也不是,期待是一种双面的伤害,被寄托的越多,失败後伤的也更重。

考完试的那天她难过的想自杀,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毁了这一切,没了,什麽都没了,她从此变成一个没有价值的人,甚至连父母安慰的话语都让她想吐。

她不想要任何安慰,只觉得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是那些不负责任的的话语让她最终变成一个毫无价值的人。

她耗费了无数的夜晚把这一切哭给枕头听,什麽事情也做不了。眼泪流光了才乾瞪着墙壁,呆然地反省起来。父母其实没有做错什麽,他们待她一直都是那样的好,晚自习下课的时候都给她买宵夜,叫她别那麽c劳,在她没考上的时候跟她说没关系,那只是间学校,她明白了bsi自己的人总是自己,久而久之终於一个人爬出了泥淖。

现在想起那段日子,虽然可以面无表情地和别人诉说,自己想想还是免不了难过的,或许正是身在那一无所有的日子里,才会拚了命的想要抓住什麽,只是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那段日子该多了什麽才会变得鲜明,还不明白时一切就过去了。

现在的结果到底是好是坏,她还是没办法判断,徒有庞大的迷茫感依旧。

朦胧之间雨终究下了下来,雨势大的简直可以把屋顶敲碎,这样要毁灭一切的雨反而令她十分安心,连老旧风扇转动的声音也听不见了,整个世界激昂又祥和。

似乎是在她将沉入梦里之前,外头传来砰然巨响,严辉於是被吓醒了,外套都掉到了地上,她皱着眉抬起头看看窗外,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怎麽又这麽不小心……」

她马上就听出来是刘安诗,那是责备的语气,整句话都是由无奈组成的,严辉努力的伸长脖子想看她究竟在对谁说话,空荡荡的走廊上却只有刘安诗一人。

之後她朝素描教室走来了,严辉又吓了一跳,马上回到桌子把脸埋进胳膊里,她感觉到刘安诗喜ai的雕花皮鞋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声音,走入素描教室後没几步时停了半晌,然後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雨声那麽大,她却清楚的听到了衣物摩娑的声响,也听到了若有似无的啜泣,接着熟悉的味道和柔软包围上来,是她的外套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她屏息着感觉着那只手细心地替她盖好,那份怜ai是出生不久就被世人遗忘的。

最後刘安诗踏着轻微的脚步声走了,慢慢地融在雨声中消失不见。严辉扭了扭身子,把自己的眼睛紧紧地压在手臂上,让袖子x1去所有的泪水,就这样无声的痛哭了好久,没有淋雨却sh透了。

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她终於承认了那张温柔的脸是永远刻在心上,怎麽也无法抹去。

而这个周末真的宛如一场美梦,隔天早上严辉又遇到了刘安诗。

那时严辉要外出,隔壁县的美术馆正好在办她喜ai的艺术家的特展,於是一早就悄悄地离开了寝室,她没有跟谁说自己去了哪儿,估计也不会有人问。

出了宿舍,她想着等等就在路上买个饭团,再慢慢的散步到车站去。来没多久的她还不知该怎麽走,正要拿起手机搜寻路线,一抹雪白的影子就轻轻掠过,她慢慢的抬起头,和刘安诗对上了眼,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直视那双美丽的眼睛了,如今还是同初见般楚楚动人。

她抱着安全帽跑来,笑容跟朝yan一样明朗,一袭白se的洋装轻盈的飘摇,「早安,好久没看到你了。」

听见这句话严辉有点罪恶,也深刻的t会了自己的胆小,尽管刘安诗的话语是无心的,总觉得她还是隐约能感觉到她在逃避。

严辉乾笑两声,才吐出一句最近有点忙,话语无力的一出口就掉在地上,但是刘安诗不在意,笑弯了眼睛问她:「你一早要去哪里呢?」

严辉搔搔脸颊,「我要去车站,想说今天没事可以搭车去看展览什麽的……」

「要自己去吗?」

「嗯。」

「那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严辉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不敢置信,「可以吗?」

「可以啊,反正我本来只是打算去晃晃。」她打开後座,递了一顶安全帽过来,「这顶安全帽漉辰没戴几次,你放心用吧!」

严辉接过去了,却迟迟没有戴上,刘安诗看着她si盯着安全帽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我有驾照的,不用那麽害怕啦!」

她不是因为这样才迟疑的,虽然刘安诗有驾照也的确令她惊讶,但她真正担心的是自己正走向一个以美好包装的深渊,从此万劫不复。

明明下定决心不去看,不去想,不去回忆,不去沉沦,她还是用强y的方式闯进她的世界,就像现在一样,在严辉反应不及的时候拿去她的安全帽,给她戴上。

她终究如束手就擒般,跨上刘安诗的机车後座,在她说害怕的话可以抱着她的时候,也不由自主的将手环到她的纤腰上。即使她上次因为害怕骑机车的速度而抱着某人已经是国小的事情了。

迎面而来的风将刘安诗的褐发送到严辉面前,丝绸般的发散着淡淡清香,她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接近,只要靠在背上便可以感觉到她的心跳。

要是能够一直这样拥着她该有多好,严辉的心这辈子没跳这麽快过,但是在前面的刘安诗是怎麽也听不到的,她多麽想在此刻把一切全盘托出,说自己是多麽的喜欢她,是她给了自己前所未有的温柔,让她前所未有的钦慕,此刻她多多少少都懂了蓝学温的感受,能把自己的感情大声的说出来是会喜极而泣的,尽管那些话语最後会消散在空中。

她好希望刘安诗有一天会知道,也希望她可以永远不知道,千言万语悄悄的溶进眼泪里,一点一滴的被风带走。能做的只有嘲笑自己的多愁善感,一面不着痕迹的抹掉停留在脸上的泪,一遍又一遍。

到了车站,严辉已经好整以暇的收起自己的情绪,她下车後本准备要和刘安诗道别,没想到她却将机车牵去停好,然後走过来再牵起严辉,微微笑着:「走吧,你吃早餐了没?」

严辉嘴巴一张一阖,最後把那句道别吞了回去,僵y的摇了摇头,於是刘安诗开心的带着她去一台停在附近的餐车,点了两份r0u蛋吐司,坐在车站旁的长椅吃着。

一抬头就能看到晴空万里,车站里的人来来去去,匆忙与悠闲交织着,当严辉可以置身事外的观看,心灵总是十分安定,而一转头刘安诗就在那,如同她以往梦想过的每个场景,她能好好的端详那张清秀美丽的容颜,和她并肩安静的坐着。

这样的日子,美好的太过恍惚了。

吃到一半刘安诗就把剩下的收了起来,忽然开口:「我是大三才考过机车驾照的,如你所见,我本来就是那种骑在路上会造成公共危险的人,因此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考过。」

严辉愣了一下,暗自懊悔自己脸上的不信任到底写得多麽清楚,幸好刘安诗是不在意的,从话语中也不难想像她究竟被多少人质疑过。

「我本来也觉得我根本就不可能考过,还想着叫别人载不就得了,要不是漉辰说没有人有闲时间去载你,我可能到现在都还是在依赖别人。」

她讲着讲着就笑了,像是在笑那时自己的荒唐,接着将视线投过来,好奇的问:「严辉也有驾照吧?」

严辉点点头,「嗯,我有。」

她没有说的是其实她从国中就开始无照驾驶了,还曾经出了一场车祸,最後在十八岁生日当天立刻考到了驾照,还打算二十岁的时候继续去考大型重型机车。

她喜欢自己一个人游荡,偶尔疾速的乘在风上,偶尔漫游在田间,哼着走音却快乐的歌谣,只有这个时刻她能短暂感受到心中纯粹的安宁,和画图时的快乐不一样,画图像是拼命找寻自己存在的意义和证明,游荡则是帮她忘了自己。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呢!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自主的人。」刘安诗钦佩的说,严辉听来却有点讽刺,所谓自主是否能和只身一人画上等号?她想她的从来就不会是好的那种,而是长时间被寂寞鞭打出来的。

刘安诗笑了笑,回过头又垂下眼帘,「我啊,真的是一个很不知进取的人,其实同届里有几个nv孩子蛮讨厌我的,说我什麽也不会,遇到困难就顶着这张脸找男生,简直就是个b1a0子。」

在上大学以前,因为身t不太好,她几乎是在父母无微不至的呵护下长大,那时的她不会骑脚踏车,不会搭公车,也没有坐过捷运。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虽然父母还是十分的关切,但那些本视为理所当然的事物却在一夕之间被ch0u走了,就像拿走一个旱鸭子的浮板,简直要被过多的变化溺si。

以前她遇到不会的事情就看向父母,现在则是看着身旁的nv同学,但是有些她们也渐渐对她感到不耐,於是她只好再去找那些男同学们,也只有他们看着自己的脸会起了怜悯之心。

「我不太能想像如果没有遇到漉辰我今天会是怎麽样子,可能我还是会迟一步的在他人给予的挫败下成长,但我依旧很感谢他,他让我学会打理自己的一切,学会解决问题,也学会帮助别人。」

刘安诗突然很不好意思的看过来,「我这样一直讲自己的事情,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严辉听的很入神,闻言连忙摇头,「不会,我很喜欢听!」

「哈哈,那就好。」刘安诗温柔的00她的头,「最近看你都一脸沮丧的样子,所以才想说些话来鼓励你,但想想我的故事也不怎麽励志,抱歉呢。」

这一刻严辉才知道,当眼光一直注视着他人,并不会得不到任何回应的。不行,眼泪不能掉出来,实在是太丢脸了。她拼命的忍住了哽咽,用蚊子般细微的声音说了谢谢,而刘安诗也听到了,笑着点了点头。

她送严辉到剪票口後并没有马上离开,似乎是打算目送她上月台,然而严辉也注视着她,yu言又止,最後终於鼓起勇气讨了一个拥抱,语气里满是颤抖,刘安诗很乾脆答应了,张开双臂轻轻的将她搂住,那是严辉许久不曾感受到的温度。

这一刻他们看起来一定很像是对情侣吧,她不禁这麽想,但将来会和她在这里站在这里相拥的并不是她,可能是林漉辰,或是在更遥远的未来遇到的某一个人,然後在明年六月的时候离开自己远走高飞。

她本来想追问她和林漉辰的关系,以及昨晚是否为了什麽而潸然泪下,但如今那些似乎都不重要了,她只希望在未来的的每个日子她都可以像今天一样笑着,并且永远保有那纯洁无瑕的温柔,即使那一丝一毫都将不是为了她绽放,她无怨无悔。

一滴滴血跌到地上,绽出一朵朵红花。

好像做的有点过火,林漉辰低声的咒了句「靠」,用伤口刚癒合不久的另一只手在包里翻出卫生纸,为了避免上次那样的情况发生,他直接买了一堆丢在里面。

把卫生纸用力压在手上,那片白逐渐染上红se,内心的某个部分也逐渐平静下来,他低头看向地上的血迹,还有旁边沾着血的陶片,心想又要擦地了。总是这样,心情紊乱的做什麽事情都是失控的,在那之後得到的平静也有一半是空虚。

他试着握拳,但那份刺痛感却难以忽视,以前总能好好地控制在还能握笔的程度,但这个样子看来是有一段时间不能创作了,系展在即的这一刻,焦躁感几乎将他灭顶。这样的发泄方式简是将沙子覆盖在千疮百孔上,填一个又漏一个,到头来什麽都没有补好,但是也别无选择。

坐回椅子上,他看着那从窑中取出,碎的一蹋糊涂的失败品,以及一旁桌子上还在雕塑的人脸,在只有他的陶艺教室里,什麽事都变得看不到尽头,变成一种在x口膨胀的折磨,他彷佛能听到自己对生活的耐心也滋滋作响的融化了。

累,真的很累。

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无法克制那些荒缪的想法,但是当他人在时却觉得的连空气都是黏稠的,限制到令人发狂。林漉辰越来越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失序,他拿着那颗上面有着清楚裂痕和诡异釉se的陶瓷人头,面无表情的放手,碎了一地,又被拿起来,若不是瞬间紧握的感觉令他吃痛的放手,那碎片现在肯定是在自己的心上。

作品出窑的时候,他的心是瞬间凉掉的,没有办法像往常一样冷静的思考是哪个环节出错,只能任由绝望和焦虑侵蚀自己。现实总是那麽残忍,彷佛走错了一步就再也罪不可赦,无论他是否几乎天天打工完又回来学校赶工到三更半夜,也无论他为此究竟投掷了多少生命,最後那些东西都像一文不值的垃圾一样掉进深不见底的洞。

那个时候陶艺老师看着他愣在那里,似乎也看到了他眼里的失措,於是走过来拍了拍他,轻声安慰:「别在意,你已经很bang了。」要他直接拿去展出,而他紧咬着下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说这种垃圾根本不能展,但是这样绝对不会有什麽好的结果。

如同他之前在水彩课下课的时候偷偷把得到教授称赞的那幅画撕了,他知道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总是少了什麽,所以只能靠jg致的细节跟技巧来补救,如今却连这些也失去了。

没有在完全相同的处境,怎麽会有办法理解他的绝望?他不奢望谁能懂,没有当成矫情就不错了,永远没有人能看到自己是多麽崩溃。一句你很bang了并不会救赎什麽,要他这样就这麽相信根本就是种自欺,有什麽方法可以判定是他脱离常轨,还是世界缺乏了理解他人的能力?

他明白自己没办法拿那个东西去参加系展,那样他连最後的价值也会被杀si,但是他当下却僵y的点头答应陶艺老师。到了今天所有课程都结束了,他又回到陶艺教室处理另一件同系列的半成品,心里紊乱着的却始终是那个清楚的裂痕,那好像在心里越裂越大,让理智跟自我全部陷下去,无论多麽专注於眼下的事,他还是无法不去想起,直到满溢的焦躁让他再也受不了,最後又走到那件作品前,让它随着碎裂声归於虚无。

抓起锐利碎片的的那一瞬间,是认真想要把它cha进x口翻搅的,或许那样会先哗啦啦的流出来的是满腔的心烦,再来才是鲜红的血ye。

有着空洞眼睛的半成品和他对望着,某些部分因为他的急躁而歪的不成样子。他觉得自己什麽都做不到,像是被夺去四肢一般的残了,无力又无助。

到底还有什麽能够补救?他想破头也得不出一个回答。

整个世界宁静的诡异,着魔似的,他缓缓伸出手,抚上自己仅剩的那件作品,然後慢慢施力,慢慢的让它变了形……

但最终,他只在那上面留下了一个凹陷便打住。停止,停止,停止,理智将他在最後一刻拉了回来,转而撕开手上鲜红的裂口,即使痛得冒出冷汗也没有放过自己,血又在他手上划出了一条条的yan丽的赤se,甚至能够清楚听到滴落的声音,他深呼x1着,一次又一次,直至理智找到归路。

最深刻的痛楚才能让他理解自己现在该做的是什麽,他又看向那张脸上的凹陷,觉得那也跟自己的手一样鲜血淋漓,融化的样子像在流泪。

放任失去力气而颤抖的手垂下,伤口变得更深更长,但此刻他已经能够冷静的思考,同时也清楚地感受到了那根生的疲惫。

即使靠这样得到的救赎是可笑且荒唐的,乍看之下有千百种选择却是别无选择,他明白自己还需要靠这双手活下去,但伤口却是非得开在那上面不可,因为那和心脏一样,是痛苦的根源,也是最ai的部份,当他一刀刀划下去,彷佛也是割在心上,思绪和灵魂都能渐渐变得澄明。

忍着倦意和痛楚,他仔细的将作品坏掉的部分切下,清掉地板上的血迹,把碎裂的陶片包起来,再用随身携带的碘酒清洁伤口,然後用卫生纸包住止血,但他没有去思考接下来该怎麽补救,他知道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清理完一切,林漉辰关掉所有的灯离开陶艺教室,那时是八点,开学後已经少有机会得以这麽早回去。

他走去楼梯间把x1满血的卫生纸丢掉,此时眼角瞥见的某处突然暗了下来,他抬起头,发现刘安诗正关上二楼某间教室的门,然後朝楼梯走去。他於是也不急不徐的走了一条平常不会走的路,避开nv生宿舍到停车棚。

他本来是打算处理完那件作品再回家,也先和刘安诗说了自己会到很晚,殊不知情况会演变成如此。通常这个时候他们会一起吃晚餐,然後她再目送他回家,只是很多时後,他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在她面前藏住深深的疲惫,那随之而来过度关切更令他害怕,事情不需要变得如此棘手。

就像那天打扫素描教室,刘安诗自作主张的把教授派给他的活揽在自己身上,又擅自请严辉来帮忙,那些对他而言都是多管闲事,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了就得有承担後果的觉悟,无论她知不知道他手上的伤尽是刻意而为,他都觉得倍感压力。

无怨无悔的付出与盲目的期盼实在过於沉重,却没有办法说推开就推开,就像是在悬崖边上拉住一个人,一放手就会跌落,殊不知使力的人也早已筋疲力尽,平衡不可能永远维持。

他知道会演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自己该负起最大的责任,但是光是维持那个平凡生活的假象就已经让他疲惫不已,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遮掩崩塌的角落,他只能喃喃说着抱歉,尽管不会有人听到。

忍痛发动了机车,林漉辰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到附近的药妆店去买绷带,在路上他深刻的感觉到不顾一切换来的报应。刚割伤的时候没什麽,等待复原才是最要不得的。

皮手套下的剧痛刺激着他,让路程变得特别艰辛。

好不容易来到药妆店,他费了一段时间才找到绷带,本来是打算买完直接走的,经过彩妆区时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被x1引,也渐渐放慢了脚步。

看着看着,他蹲下来,拿起架上的试用唇膏,小心翼翼的在手上试着颜se,一支又一支,直到手背上红通通的,他举起来端详,眼神难得柔和了起来,和一条条疤痕相b那些颜se是多麽的可ai鲜活,就像是刚从伤口中淌出的血,蓬b0了苍白的生命。

经过一番犹豫,他最後将珊瑚红se的唇膏和绷带一起拿去结帐,然後就一路骑回家里。

回到公寓已经是九点半,他开了灯,先跳出来的是摆在墙边两幅se彩鲜yan纠结的画作,接着才是一如往常单调无趣的房间。他的确被自己的画吓到了,但是脑袋有点混沌,忽然记不起是甚麽时候的事,他看着那两幅画发呆许久,才朦胧的想起自己昨夜失眠时把本来当作练习的风景画盖上一层层颜料,凌晨时搁在那边就出门了。

每个失眠的夜里都是他最想si的时候,睡觉已经是除了自残之外唯一可以让他忘记生活中的压力的一件事,而当这样的权利也被剥夺之後,每次睁大眼睛sisi的盯着天花板时,脑海中充斥着的只有该如何si去。

而这样的情形最近越来越频繁,他只能给自己找事做,不然下一步可能就是不顾一切的切开自己的手腕。如此身心都因一天的折磨而jg疲力竭的时候,只有意识是残忍的清醒,所以他没办法去思考完整的构图,一笔一划几乎都只是随着手中的本能翩翩起舞。

那些画几乎可以看出立t的笔触,他不禁皱起眉头,太浪费颜料了,每次失控的时候都得耗费b预想中还要庞大好几倍的代价,却总是克制不住自己。

他把画拿起来端详,两张画几乎都有一半以上被红se覆盖,难怪近期红se颜料的消耗总是最快的,画出来的成品并不是说多可怕,只是摆在以白se为基调的墙边却过分突兀。他想了想,最後决定拿到窗台上晾着,然後才走到书桌前坐下。

书桌上有只橘毛猫趴在那,见他坐下就过来蹭蹭他的手指,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好几次他都觉得牠在说:不要哭。只有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是被安慰的。

不同於大众口中的他怎麽了?,只是出自於残忍的好奇,没有半点关心意味,也不同於他口中的不要哭,只是为了让自己好过,失去了言语的桥梁反而让心灵更加自适,澄澈的眼睛收纳了整个世界的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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