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出血
千秋打开家门,看到她的拖鞋已在玄关放好;竹泽换下的鞋子,整齐地摆在鞋架上。
“我回来了。”她朝屋里喊了一声。
“我在画室呢。”竹泽应道。
几个月前,千秋将北面的阁楼改装成画室,供竹泽使用。从那以后,他便更为频繁地留宿,一周有四天住在她家;但除了画室的工具,他从不留下任何行李,别说换洗衣物,连牙刷都是随身携带,以致现在两人处于一种暧昧的“半同居”状态。
千秋对此有些在意,然而竹泽不说,她也不提。
刚吃下紧急避孕药不久,或许是心理作用,千秋觉得有点头晕,x口一阵阵发闷。
她快步走到冰箱前,从码了一排的芙丝水中取出一瓶,往喉咙里灌去。
号称最纯净的矿泉水,并没有涤清她的晕眩,反而好像加剧了症状,让她有些想吐。
这一刻,千秋忽然觉得脚下发软,本能地喊出竹泽的名字:“阿凉……”
求助还没说出口,她就被一双臂膀抱住,向后跌进温暖的怀抱里。
原来竹泽听见她回来,便从画室出来了,并且立刻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很及时地迎了上来。
“怎么了?”他担忧道,“哪里不舒服么?”
千秋靠在他的肩窝,听他低沉的嗓音拂在耳边,好像b什么镇定剂都有用。
她又有了站直的力气,却g脆让他拥着,将整个人的重量倚在他身上,心里感到一阵轻松。
“没什么。”她咬了咬下唇,“就是有点累了吧。”
竹泽低了低头,在她头顶亲了一下,语气带着怜惜:“开会不顺利吗?”
“岂止不顺利?”她自嘲一笑,“简直输得一败涂地。”
庆功会、艺术展,一件件大有可为的工业,拼命挣来的认可,全都因为一篇爆料化为泡影;接下来会怎么样?会不会把她从国际项目中撤出?或者一点点架空她的权力,直到她淡出管理层,成为一个只有“小姐”名头的空壳子?
对于白石光义卸磨杀驴的本事,她丝毫不怀疑。
想到这里,刚才安定下的心,立刻突突狂跳;她不能控制地发抖,冒出一层层冷汗。
竹泽从没见过她这副样子,却只表现出一秒的慌乱,扳过她的上身,冷静地柔声宽慰:“没关系的,我在呢。”
他似乎很镇定,想要伸手给她擦汗时,才尴尬地停住了。
其实,竹泽天生一双漂亮的手,指甲也修剪得很g净;只是因为学美术的缘故,手上被画笔磨出了茧,经常沾着难洗净的颜料。此时,他才画过素描,碳粉积在手指的细纹间,黑乎乎一片。
他拱起手背,有点笨拙地蹭过她的额头:“乖乖地别乱动啊,不然要把你的脸蹭黑了。”
千秋被转移了注意力,牵过他的手看了看,竟然直接扯到流理台边,打开水龙头清洗起来。
“不是说一沾上就得赶快洗吗?”她蹙着眉头,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弄到指纹里就更难洗了。”
看她不再那么紧张,竹泽也安了心,轻快道:“洗不掉怎么办?难道不许我碰你?”
她一下笑开了,掐了掐他的手背,嗔道:“你和谁学的油嘴滑舌,我要生气了。”
嘴上说着“生气了”,脸上却是柔软的娇态;竹泽觉得心里一动,只想将她拦腰抱起,放在那张玫瑰se的大床上。
而他的确这样做了。
竹泽的吻如急风骤雨,落在她的唇舌颈间,一面在她背后0索着,想要解开她身上的黑se套裙。
“慢点……”千秋喘着气,抚0着他背部的肌r0u,撒娇似地埋怨,“你这孩子,也太有jg力了吧……”
竹泽皱起眉头,在她锁骨上轻轻一咬,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别拿我当小孩子。”
他b她小上五岁,却是她至今有过的年轻特助中,最不喜欢被当作年下对待的一位。
也是因此,千秋经常忍不住逗他,就想看见他皱眉的样子,愠怒中带着无可奈何的温柔。
老实说,遇见高桥医生——桃子曾经的梦中情人,让她的心乱成一团,没有多大兴致;谁知竹泽这么罕见地来势汹汹,直截了当地亲吻她的敏感部位,令她浑身su麻,小腹涌起一阵暖流。
裙子被剥下,现出黑se的蕾丝内衣;夏天还没过去,她仍旧穿着轻薄的半杯款式,一对xr呼之yu出,纹上去的花朵在rug0u间若隐若现。
竹泽娴熟地解开挂钩,张口hanzhu她的rujiang,一边扯去她的内k,手指急着滑进她的身t。
他的口腔很温暖,手指经过一番清洗,带着sh润的凉意;这冲突来得突然,惊得她本能地一缩紧,泄出一声sheny1n。
“千秋,”他抬头望她,声音低哑,眼里一团火烧得愈发猛烈,“再打开一点。”
她瘫软下来,感受到他的手指进得更深,就要探到底时微微曲起,刺激到一个极为微妙的位置。
刹时,似有一阵微弱的电流传遍全身,使她忍不住尖叫,下t不受控制地ch0u搐起来。
她很少有这么激烈的反应,竹泽一时拿不定是出于快乐还是痛苦,紧张地ch0u出手指,柔声问道:“还要继续吗?”
不及回答,两人都猛地一怔。
竹泽ch0u出的手指上,粘附着一片深红se。
“你出血了?”他惊慌道,“对不起,是不是我弄伤你了?现在哪里痛吗?”
千秋也是一惊,随即想起紧急避孕药的服用说明——“可能引起yda0出血”。
“没关系,可能是生理期提前了……”她坐起身,面不改se地扯了个谎,“我去洗一下。”
“我也去。”竹泽反应道,见她有点惊讶,连忙补充说,“让我陪你一起吧——你今天脸se不大好。”
他们一起在浴室时,从来不是单纯的洗澡。
这次却是例外。
竹泽半蹲着,把着花洒,替她冲洗下身;动作细致轻柔,水温暖得恰到好处。
“让我自己来嘛……”千秋不太自在,“我又不是不能自理的小孩子……”
“傻瓜,”他轻笑道,“变态才会对小孩做这种事。”
她也笑了,一手0上他濡sh的头发,像在对一只聪明的金毛犬说话:“阿凉真乖。”
“真是的,不是说了别把我当小孩吗?”竹泽皱了皱眉,忽然捏了一把她的t瓣,语调带上几分调皮,“当小狗也不行。”
千秋看进他的眼睛,突然有点想哭。
她想到很多很多年前,自己还是个小nv孩的时候,在街边发现一条被遗弃的小狗;天气很冷,小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发出微弱的哀叫。她脱下围巾,裹在小狗身上,又花掉了所有零花钱,在便利店买了r0ug喂给它。
等她光着脖子离开时,小狗也强撑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着她;它很乖,不吵不闹,也不敢缠得她太紧,保持着一点距离,嘴里还叼着她的围巾。她每回一次头,小狗就猛地站住,一双大眼sh漉漉的,尾巴拼命地摇动。
她好想带它回家呀;想抱着它烤火,喂它吃零食,给它所有的ai和温暖。
可她不行。她能给它的,只有一包r0ug,一条旧围巾。
当时的心情,千秋早就忘了;然而此时此刻,看着半跪在她面前的竹泽,她全都想了起来。
心疼,自责,无奈,近乎残忍的理智。
她好想ai他,但她不能。
这夜在床上,竹泽表现得十分规矩。
他从背后抱着千秋,吻了吻她的肩膀,以一种不含q1ngyu的温柔。
“还难受吗?”他轻声问。
千秋摇摇头,背对着他说:“我今天终于见到一位故人。”
“终于见到?”竹泽见她似乎有闲聊的意愿,很高兴地接茬,“难道以前没见过吗?以前没见过,怎么能叫故人呢?”
“以前总听到他的名字,远远地看过几次,脸都认不清的那种。后来也有机会见面,但都错过了。”她四平八稳地叙述着,到这里一停,再开口时声音就有点不稳,“我最好的朋友很喜欢那个人,喜欢到想要成为他的新娘。”
“最好的朋友?”竹泽一愣,“好像没听你说过。”
“她si了。”千秋依然背向他,僵y得仿佛一座石像,声音也冰冷得不带感情。
竹泽呆了呆:“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她打断道,“她又不是因为你si的。”
竹泽觉得,千秋像一座房子,远看去灯火通明,让人禁不住想象里头是什么样子——他想象过无数次,一次b一次具t,一次b一次动人。
温暖的h光、噼啪作响的壁炉、热可可甜味的空气……对他来说,是关于家的全部想象。
可每到这样的时候,他就无b清晰地t会到,千秋这所房子一直紧紧关闭着大门,门上加了几重大锁,每一把都锈迹斑斑。
他叹了口气,大手按在她的小腹上,轻轻r0u起来:“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说啊。”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他都以为她睡着了。
“阿凉,”她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摩挲他小指外侧的y茧,“你永远都会在这里吗?”
他“嗯”了一声:“直到你让我走的时候。”
也许有一天,不知在什么时候,她总会让他进去吧。
这一晚过得十分平静,千秋却并没因此放松警惕。
事实证明,她的设想是对的。
公司最不缺见风使舵的人,一听说她被撤下艺术展,还失去了主持庆功酒会的资格,对她的态度立刻不同了。
千秋是“光本文教”的创始人之一,职位是副社长,职权待遇却与社长无异;历经沸沸扬扬的小报风波,她虽还是副社长,却好像个凑数的——以前很多毕恭毕敬的下属,明显都不把她当回事,张口闭口都是“社长说”。
尾野诗织,这个临时配备的“社长秘书”,b其他人更为嚣张。
“改名单也是社长说的?”千秋冷笑着将文件摔在桌上,“既然社长都决定了,何必拿来给我签字?”
尾野像是给吓着了,眨巴着狐狸似的媚眼,嘟着嘴说道:“先前的名单,是副社长暂拟的;社长接手以后难免要修改,您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通过我转告社长呢。”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千秋一记白眼飞过去:“那就请尾野小姐转告社长,请他下午四点之前来这里见我。”
尾野的脸se瞬间很难看:“社长忙着筹备艺术展,恐怕……”
“我知道他很忙。”千秋截断了她的话,“不就是一下子增加了工作量,才专门安排了尾野小姐,临时充任社长秘书吗?要是社长依然忙到脱不开身,只能证明尾野小姐作为秘书非常失败——人事部得到这样的反馈,一定也不会高兴吧?”
“你……你不能这样!”尾野白着脸,口不择言道,“我是社长的秘书!你没有权利……”
“临时秘书。”千秋冷冷地纠正,“不但我可以处置你,中村秘书——社长真正的秘书,也有权随时向人事部提出撤换你的要求;当然,要是我来提,就不是撤换那么简单了。”
尾野年轻漂亮,一路顺风顺水,进公司的第三个月,就碰上了这场临时换人的风波,幸运地搭上顺风车,成了新增的社长秘书。
不期而至的好运,让她得意过了头,连副社长也不放在眼里。
毕竟在她看来,副社长已是“墙倒众人推”,不妨她再添上一推。
然而,她的预估严重错误。
千秋非但不改强势,言语间竟大有盖过社长的气焰。
“我……我会把您刚才说的话,全都转达给社长。”尾野强作镇定,表情眼神却都已收敛得多,“包括您定下时间,让社长亲自来见您……”
“很好啊。”千秋推开那只文件夹,“请你一字不差,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哥哥。”
下午三点整,葵斗来到了她的办公室。
“喝点什么?”千秋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到酒柜前,“香槟?红酒?威士忌?”
葵斗走到她身后,越过她拿起一瓶皇家芝华士,伸出手臂的动作,就像要把她圈进怀里。
“我一直喝这个。”他似乎没休息好,眉眼间略有疲态,“你知道的。”
千秋耸耸肩,给自己倒了杯玫瑰起泡酒,在长沙发上坐下:“那个叫尾野的nv孩可是嚣张得很呢,不会是社长太过偏ai了吧?”
葵斗皱了皱眉:“尾野?那个刚上任的秘书助理?”
“是啊。”千秋冷哼一声,“秘书助理罢了,看她说话的态度,倒像要把我踩在脚下呢。”
葵斗挨着她坐下:“你既然不高兴,为什么不通知人事部,辞退她就好了。”
“再嚣张也是社长派来的,我可不敢随便处置。”千秋喝了口酒,把脸扭到一边,“再说了,我也不清楚那是她个人的态度,还是代表了社长的态度。”
“又耍x子。”葵斗摇摇头,眼睛里却有了笑意,“社长的态度,你不是最清楚吗?”
“那你倒说说,为什么改我的名单?”千秋盯着他问,“所有参展作品,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初版方案的报告会上,你也没有提出异议啊。”
葵斗一怔:“我并没有做大改动,只是修了几个细节。”
“细节?你划掉了一个展区。”千秋不悦道。
“哦,那个‘青年潜力艺术家’的展区。因为只有件展品,另辟一区太浪费了。何况,这和光本关联不大,不如g脆撤掉,多出来的空间还能多做一个媒t休息区。”葵斗解释道,“改动理由,我都写在旁边……”
说到这里,他猛地停住了,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表情也从轻松变得僵y。
“但你不在乎这些,对吧?”葵斗放下酒杯,眼神冷下来,“你在乎这个展区,是因为那个人的作品。”
那个人,竹泽凉星——葵斗甚至不愿意说他的名字。
千秋不置可否,一口一口啜着她的起泡酒。
“是为了他吗?”葵斗盯着她b问,“你是为了他,才设置了那个展区,是不是?”
“你让我说什么?”千秋避开他的目光,“你知道我不想对你撒谎。”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是山洪暴发前的短暂宁静。
“他现在在哪儿?”葵斗一只手攥成拳头,“躲在nv人背后,也能叫男人吗?”
“你冷静一下。”千秋皱眉道,“今天礼拜四,不是他上班的日子。”
葵斗提高了音量:“需要冷静的不是我。你是着了什么魔,被一个小孩迷得七荤八素;艺术展这样的大事,也能拿来假公济私吗?”
面对葵斗的怒火,千秋表现得异常平静:“我不是在假公济私。他真的很有才华。”
“才华?”葵斗冷笑道,“你又怎么知道他的才华?你们在一起除了那种事,还做过别的什么?”
多数时候,葵斗就像杂志上写的,是个温柔的“春风贵公子”;但他失控的时刻,便会显出与他母亲如出一辙的刻薄,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千秋讨厌这样的葵斗,自卫一般地回敬道:“那种事有什么不好启齿吗?”
没等他再度爆发,她就接着说道:“那种事,哥哥不是最喜欢和我做的吗?”
“那种事,哥哥不是最喜欢和我做的吗?”
这一句诘问正中葵斗的six,险些击溃他的理智防线。
“你再说一遍。”他sisi盯着千秋,不知因为酒jg还是怒火,眼睛有些泛红。
“再说一百遍,也改变不了事实。”千秋毫不退缩,“你就是和我shang了。你现在住的那间公寓,床上、沙发上、地毯上、露台上、工作间的桌子上……哪里我们没做过呢?你不是很享受禁断的快感吗?骑在自己妹妹身上,你不是很兴奋吗?”
她的挑衅太过熟稔,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像是自然反应,没有半点计算的痕迹。
葵斗提醒自己,不要把她的每句话都当真;她会假装会撒谎,会像现在这样故意激怒他。
他盯了她足足一分钟,忽然笑了出来:“原来你是这样看我。”
这一笑满是苦涩的自嘲,以及一种接近放弃的认命。
这一笑再也见不到白石夫人的影子,再没有那种让她害怕又厌恨的盛气凌人,余下的只有葵斗,温柔得让人伤感,让人毫无办法。
面对这样的葵斗,千秋的脑子空白了片刻,忽然忘记了伤害他的理由。
是啊,他让她想起他的妈妈,可那又怎么样呢?谁也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千秋对此深有t会。
她捏着酒杯,颓然地向沙发后背靠去:“你不是说过,永远和我站在一边吗?这就不算数了吗?”
葵斗直视着她的脸,带着些许困惑,好像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变了这么多。
为什么她可以说出那么伤人的话,把他们有过的一切归类成一场突破禁忌的猎奇?
为什么她能把他的承诺变得那样轻佻,当成一件无往不利的工具,面不改se地要挟他?
而最让他困惑的是,为什么他不能拒绝?
葵斗拿过文件夹,从西装的内袋里取出一支钢笔,把之前打了叉的展区重新圈起来。
“你要的展区。”他说着,一行行划掉旁边批注的修改理由,竟然显出一种悲壮的仪式感,“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我不喜欢那个尾野。”千秋签好字,郑重其事地回答,“请不要让我再见到她。”
“我也不喜欢你的助理,但并没让你辞掉他。”葵斗回道,与其说是袒护尾野,不如说是对她吃定自己的反抗。
“我并没有要辞掉她,只是希望哥哥别再派她来应对我,”千秋平静道,“毕竟哥哥不想看到的人,我不是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吗?”
葵斗一挑眉:“那也叫小心翼翼吗?”
“机场那次是意外。”千秋把钢笔递回去,自顾自点了一支烟,还是一贯的红se万宝路,“你也知道,最近我人生中的意外特别多。”
公司里,嗅觉灵敏的人很快发现了不对。
副社长虽然受到丑闻波及,失去了负责艺术展的机会,董事会钦点的社长接手后,却将她的方案几乎一字不改地呈了上去,理由是这份企划“完善得无可指摘”。
不仅如此,社长还亲自修改了庆功会的座位表,把副社长安排到中心的主桌,就在自己的旁边。
如果这都不算什么,那他在中村秘书拟好的讲稿中,加上了一大段对副社长的表彰,还因此触怒了总部董事会,可算得上轰动公司的新闻了。
白石光义不是亲自来的,而是派了跟随他多年的安藤秘书。
光本文教的会议室,一律采用玻璃墙,三个人正襟危坐的场面暴露无遗。
安藤秘书一开口,便是长辈式的语重心长:“少爷,小姐,你们也要理解董事长的难处。他并不是要抹杀谁的功劳,只是关于小姐身世的流言……总之,等这阵风波过去,千秋小姐会得到加倍补偿。”
“我们不要加倍补偿,”葵斗表现出了少有的强y,“我们只要自己应得的。”
“少爷和小姐兄妹同心,当然是好事。只是,董事会的意思也很明确,”安藤秘书有点为难,把那只存着讲稿的文件放在桌上,“如果少爷您执意如此发言,董事长会取消您的致辞环节。”
葵斗淡淡一笑:“这回要庆的功,跟我其实没有直接关系——安藤秘书您也知道,我这个社长,从一开始就是徒有虚名;真正的工作决策,几乎都由千秋推行完成,本来也不该由我致辞。”
千秋听着他们一来一往,始终不发一语,只是拿过桌上的文件夹,读了一遍葵斗改过的讲稿。
自从那回被剥夺了主持资格,她对庆功酒会便不再过问,更不知道葵斗演讲的内容;要不是安藤秘书专门跑这一趟,她恐怕要当天才发现了。
“您别说这样的话,”安藤秘书赔着笑脸劝道,“离庆功会只有不到一周了,何必弄出流程上的大变动呢?再说了,您公开反对董事会的决策,场面弄得难看了,千秋小姐也会为难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千秋才抬起头,将目光从讲稿上移开。
她很客气地笑了笑:“是我们考虑不周,给您添麻烦了。”
安藤有点纳闷。
他见过这两兄妹开会的样子,此时的角se好像完全对调了——葵斗成了强势、坚持的那一个,千秋则是温和、柔软、静观其变。
“我们理解董事会的决定。哥哥只是为我抱不平,不是存心跟谁作对——这一点,也希望董事会能够谅解。”千秋合起文件夹,微笑道,“至于这份讲稿中说的,什么他只是挂名社长,没有对公司的实质贡献,这些都是冲动之言,并不真实。”
“千秋……”葵斗想说什么,却被她轻轻按住了手臂。
“最初投入文教产业,管理层一片反对声;只有哥哥力排众议,始终与我共进退。”千秋诚恳地说,“如果没有哥哥一次次站出来维护我的提案,甚至以个人资金为我兜底,‘光本文教’、‘艺术之光’奖学金统统都不会存在。对财团来说,哥哥是不可或缺的,对我也一样。”
她说得十分恳切,连见惯世面的安藤秘书也有些动容:“不愧是千秋小姐!我会将您的话转达给董事长。”
“那就不必了,这并不是说给董事长听的。”千秋笑了笑,一瞬间,安藤仿佛又看到了会议上熟悉的她——强势、执着、决不退让。
他没有注意到,葵斗听了她的话,眉头却锁得更紧了。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离开前,安藤秘书再三确认道,“葵斗少爷,请您按照原本的讲稿发言。”
葵斗沉默着看向千秋,后者带着笑容,动作轻微地点了点头。
“千秋会坐在我身边吗?”他问道,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安藤一怔,立马笑道:“千秋小姐既是大功臣,又是核心家族成员,当然应该跟您坐在一起。”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葵斗才最终点了头,礼数周全地道了歉:“给您添麻烦了。”
从玻璃会议室出来,千秋跟进社长办公室,顺手锁上了门。
“你提交讲稿之前,就不能让我先看一眼?”她一改方才的温和,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我以为你只对某个展位有兴趣。”葵斗倒了杯威士忌,盯着杯中的波纹,不看她的眼睛。
千秋不理会他的嘲讽:“就是因为你这些自作主张的行为,才让那些误解越发严重,说我为了掌控经营权,利用c纵身为社长的哥哥……”
“那真的是误解吗?”葵斗冷笑道,“大概是你利用c纵的本领,实在太jg湛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她瞪着他,眼中溢满了十足的惊愕和无辜。
很多年前,他第一次亲吻她,她就是用这样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住他,盯得他方寸大乱,心里没了主意;那时她问了一样的问题,“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葵斗呆了呆,他不知道二十六岁的千秋,怎么会有和十八岁一模一样的神情。
而他快三十岁了,怎么看见她小鹿似的眼神,心脏还会突然地漏跳半拍。
她是装出来的吗?
葵斗有过一瞬的疑惑,随后发现他并不真的在意。
“不是那个意思。”他搁下酒杯,口气软下来,“就算有人那样说,你也不用挂心;我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我愿意罢了。”
不过是因为,心甘情愿。
距离上次去樱花病院,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千秋拿到的抗焦虑药早就吃完了,却迟迟没有回去复诊。
这并不是因为她不想见到高桥永一,相反,她其实很需要见到他。
尤其是现在,越临近正式的庆功酒会,她心里的不安就越重;而千秋向来不擅长和别人倾诉不安,不论对方是她的兄长,还是受她雇佣的“半同居者”。
或许,面对专业医生会好些吧。
坐在高桥对面,千秋双手抓着裙边,冒出许多不着边际的想法。
这些想法,大多都与桃子有关。
桃子走得很突然,所有的遗物都被她父母jg心保存;除了两人拍的一张大头贴,千秋没有任何关于她的纪念物。
因此,千秋隐隐觉得,高桥永一也是她和桃子的联结。
不像褪了se的照片,这联结这样鲜活,这样真实,伸手就能0到。
当然,她是不能随便去0医生的。
至少不能在诊疗中。
高桥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却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于是笑着问:“所以白石小姐是怎么想的呢?”
“什么?”她一呆,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没听清楚。”
“我刚刚说,希望您事前电话预约,或者至少接一下医院的电话。”高桥解释完毕,冲她笑了一下,半开玩笑地说,“像您这样半个多月没有音讯,医生也会很担心的。”
千秋“啊”了一声:“抱歉,我看到陌生号码就没有接……”
自从被小报曝光身世,她接到过许多陌生来电,有时是媒t求证,有时是单纯的sao扰,不得不更换号码,对不熟悉的电话颇为谨慎。
高桥温和一笑:“这次突然来访,是出了什么事吗?”
千秋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马上就是光本的庆功酒会了……”
“我听说了,恭喜你。”高桥看着她,鼓励她说下去,“白石小姐不期待吗?”
“期待与否并不重要,反正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她苦笑道,“医生没看到那篇报道吗?网上也都在传呢。”
“原来如此,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啊。”高桥点点头,“您考虑过采取法律手段维权吗?”
不光是传闻本身,光本财团的态度也耐人寻味;虽然紧急撤掉爆料,发表声明,却并未向小报提出起诉,也没有任何赔偿要求。
这样软绵绵的回应,引起了又一波猜疑——这么畏畏缩缩,是否因为心虚?是不是说明听上去不可思议的传闻,其实具有一定的真实x?
虽然不愿承认,千秋觉得这些流传甚广的言论,也是令她不安的原因之一。
她深x1一口气,用尽量平和的口吻,将如今的情况阐述给高桥医生。
高桥听得很认真,不时快速记下笔记;等她全部说完,他才抬头看着她,柔声说道:“我很抱歉你要经历这些。”
他眼中的同情十分真挚,让他这句抱歉听起来诚意十足,一点不像一句程式般的套话。
千秋规矩地坐着,突然抬起手腕,r0u了r0u左边眼睛,像一个发现自己迷了路的小孩。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开口时,声音里也有孩子似的无辜,“医生,您觉得我要怎么办?”
“我觉得,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高桥的目光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略略停留,声音依然很平和,“我觉得,让你承担这样的后果,是非常不公平的。”
“最近我越想越害怕,不知道这件事再发酵下去,我还要面对什么……”千秋垂下手腕,让他看见她微微泛红的双眼,还有里头摇晃的水波,“现在还有哥哥相信我,以后如果连哥哥也不在身边……”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好像很怕讲出什么不好的后果,就会一语成谶。
“你这些担忧,葵斗都知道吗?”高桥问出这句话时,好像突然从医生变成了关心她的兄长。
她摇摇头,慌忙道:“您不要告诉他,他已经担心得够多了。”
“放心吧。”高桥宽慰地笑了笑,“我们所有的谈话都是完全保密的。”
“那就好。”千秋飞快地冲他一笑,又迅速低下头去,“这些事情,我只能对高桥医生说。”
这句话不过是患者对医生的信任之语,而她十足真诚的语气,更显不出半点暧昧的意图;可不知怎的,却让高桥猛地一愣,在那一刻忘了她是他的病人。
拿到一周份量的抗焦虑药,千秋没有急着离开诊室,显出几分坐立不安的模样。
“还有什么担忧吗?”高桥问道。
千秋把裙子攥出了皱褶:“您可以……给我您的联系方式吗?”
高桥一怔:“我个人的吗?”
除了长期受雇的家庭医生,很少有医护人员会和患者私下联系;在樱花病院这样的业内典范,更是没有类似的先例。
“我不是不信任贵院的保密制度,只是有些小报无孔不入……”千秋慌张地解释,“万一被曝出我频繁出入医院,不管是妇产科还是jg神科,接下来的处境只会更糟……”
她这样一说,高桥也就明白了。
索要他的联系方式,是为了避开媒t的追踪,以更加隐蔽、更加私密的方式进行诊疗。
和大多医生一样,听到这一暗示,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这不够专业,不符合他的工作准则。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他还没开口,千秋便抢先说道,“但只有您可以帮助我了。”
说着,她又下意识地抬起手腕,轻轻r0u了r0u眼睛,似乎想控制自己不要哭出来。
高桥看着她泛红的眼睛,觉得她像个误入密林深处的小nv孩,害怕得喊不出声,只能定定望着他,等他一路披荆斩棘,把她带离那片黑暗。
像个勇武的骑士,像个真正的英雄。
他看着她,想起他学习剑道的初心,不就是想做个扶弱济困的英雄吗?
小时候做过的梦,竟然被他忘了这么多年。
短暂沉默后,高桥拿过桌上的记事贴,取下cha在衣袋中的原子笔。
室内一片寂静,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格外清晰。
千秋双手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当他把写了号码的纸条塞给她时,不小心碰到她柔软的手心,密密的一层薄汗。
高桥笑了笑:“不要弄丢了,我可不想接到奇怪的推销电话。”
“不会的!”千秋近乎虔诚地折起那张纸,小心翼翼放进皮夹,感激道,“占用您的私人时间,我会另外支付三倍的诊疗费用。”
“那就不需要了。”高桥扶了扶金边眼镜,笑得很和悦,“我只希望你按时复诊,不要让医生担心了。”
她笑得轻松了些,目光扫过他的脸,又飞快地垂落,瞧着白大褂的一角,生怕给人发现似的。
“如果没有您,真不知该怎么办好。”她低语般地说道。
感谢的话谁都会说,可是只有她用闪烁的眼波、抖颤的尾音、羞怯的笑意,把这话说得无b真挚,又带着极为恰好的崇拜,让他相信他注定要拯救她,他是她唯一的指望。
高桥的行医生涯中,医患间的诚实互信,始终是他重视的关键;他并不知道对千秋来说,真诚可以是一种最有力的伪装,一场b真到她自己都会相信的表演。
“白石小姐。”千秋已经走到诊室门口,因他这声呼唤,又站住了脚步。
她回过头,迷惑地微笑着。
高桥犹疑着开口:“我们以前见过吗?”
他说不出是什么地方,让他有些似曾相识的微妙感。
“没有呢。”千秋笑着摇摇头,“我十六岁时,差点就要见到您了。不巧突然生了病,没能和哥哥一起参加您的欢送会。”
欢送会结束后,高桥就坐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一待就是十年。
她这么一提,他便隐约记起,葵斗那天确实是一个人来的,而且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样啊。”他点点头,笑容中有点不易察觉的失落,“真遗憾呢。”
光本财团的庆功酒会,在帕夏酒店举行。
帕夏酒店是栗山家最着名的产业之一,酒会主持还是栗山家的长nv,无怪乎媒t将此视为两家交好的信号。
等他们听到葵斗和栗山玲音订婚的消息,不知要如何兴奋呢。
千秋穿过场外的媒t等待区,扫过摄影师手中的长枪短pa0,心里这么想着。
她穿一身斜肩收腰的黑se小礼裙,什么首饰也没戴,手上拎的红se晚宴包倒很惹眼,装着打火机、万宝路、抗焦虑的药片。
竹泽没有跟她一起来,说是要忙毕业设计。千秋也没有勉强,只嘱咐他别忘了吃晚饭。
近来千秋发现,她和竹泽越来越像一对普通情侣,而不是实际上的雇佣关系;这让她不自觉地担忧起来——她人生中的乱子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多一个。
对她来说,当务之急是挺过眼下这场试炼。
这是千秋第一次踏足帕夏酒店,并不熟悉设计布局,等电梯时便随意选了人少的区域。
她没有在意面前独树一帜的黑金电梯门。
电梯还没来,栗山杏彩先来了。
她穿一袭复古的洋红晚装,搭配同se的蕾丝长手套,b电视上还要光彩照人。
跟在她身边的是个助理模样的年轻人,礼貌地对千秋说:“非常抱歉,这是栗山小姐专用的电梯,麻烦您直走右转,搭乘那边设置的一般客梯。”
千秋一愣,道歉还没说出口,就被“哎呀”一声截断了思绪。
“您是千秋小姐吧?”栗山杏彩向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初次见面,真是失礼了。”
“栗山小姐哪儿的话,失礼的是我。”千秋微笑着欠了欠身,“我不知道这边是专用电梯……”
她撇嘴的模样生动美丽:“什么专不专用的,都是男人们ga0出来的排场。你来,我们不理那些废话。”说着,便牵住千秋的手,一起走进那座黑金电梯。
电梯平稳地爬升,栗山杏彩便在这空档与她攀谈,说的自然都是些漂亮的场面话。
千秋也漂亮地应答着,留心观察着对方,企图从她言谈举止的细节上,看出一点叵测的居心。
什么都没有。
名人可能出现的“两幅面孔”,完全没在栗山杏彩身上应验。
就像电视上呈现的一样,她大方、亲切、反应快,而且美得惊人。
千秋忽然有些失落,好像一块半sh的旧抹布给搁上了g净剔透的玻璃桌板,生怕藏在纤维间的w垢一gu脑暴露出来。
“我们两家也许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栗山杏彩笑着说。
“栗山小姐是听说了什么吗?”千秋也报以一笑。
不用说,当然是今晚要宣布的订婚消息。
栗山杏彩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挽住千秋的手臂,显出恰如其分的亲热:“千秋小姐不介意的话,就请叫我杏彩吧。你今天会遇到不止一位‘栗山’呢。”
进入会场,千秋明白了她的意思。
主桌右侧的贵宾席上,坐了一桌的栗山。
这些人中的大多数,都曾在杂志网络露过脸;千秋认出来不少,但还是要依照礼节,做一番“初次见面”之类的漫长寒暄。
她一边做着客套的应答,一边寻找葵斗的身影——他总会及时出现,把她从不喜欢的社交场合中解救出去。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左肩上。
千秋安了心,带着笑回过头去,却一下子怔住了。
这张面孔有些熟悉,但并不是葵斗。
“吓到了吗?”他笑了笑,眼睛弯出一个细微好看的弧度,“初次见面,我是栗山晴海。”
初次见面可以有很多种寒暄方式,把手搭在nvx0露的肩膀上,一定不是合适得t的那一种。
但如果对方是栗山晴海,就算不上奇怪了。
栗山晴海,三十一岁,栗山家的二公子,栗山杏彩的亲弟弟。
栗山家的男子大都稳重内敛,这位二公子却是例外。
他很早就自立门户,创立珠宝品牌“芙颂”,一跃成为商界新贵。
千秋立刻回忆起在《jg英》杂志上读到的专访,提到旗下产品从设计到命名,他都会亲自参与。
还有一些专访中没有提到的信息,她也略有耳闻。
b如在他母亲去世后,栗山董事长很快再娶,导致父子失和;
b如他和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关系疏远,经常缺席家宴;
b如他是有名的花花公子,绯闻对象一箩筐,被拍更是家常便饭,却至今没有过对外承认的nv友。
他是个商人,活得倒像个明星,还是最高调放纵的那一种。
千秋调整好表情,微微欠身:“初次见面,我是……”
“白石千秋小姐。”栗山晴海没有让她说完,“您b照片上还要漂亮。”
千秋的笑容僵了两秒。
她很少在报刊杂志露脸,只有一张照片传得沸沸扬扬——八卦小报刊登的礼服照,用在夸张的“身世之谜”旁边。
栗山晴海面不改se地看着她,像在观察她的反应。
“过奖了。”千秋笑了笑,“我当然没有栗山先生那样上相。”
栗山晴海登上八卦小报的次数,都快赶上他登上《jg英》的次数了;一起出镜的不乏名模千金,也有夜场认识的不知名的美人。
对她这句回敬,栗山晴海先是有点惊讶,随即笑了出来,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千秋小姐,为什么不叫我晴海呢?我想,这个名字被你叫出来,一定非常动听。”
引座员适时出现,毕恭毕敬地对千秋说道:“白石小姐,请随我入座吧。”
千秋之前就看过座位表,知道她坐在中央主桌,葵斗的身边。
她刚要说“不用了”,一旁的栗山却先开了口:“不必麻烦了,千秋小姐的位置就在我身边。”
“您弄错了吧?”千秋脸se微变。
“白纸黑字,怎么能弄错呢?”栗山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她往一把空椅子上看。
千秋绕过去一看,软椅上搁着金属铭牌,烫金的雕刻字t:白石千秋。
那反光有点刺疼了她的眼睛。
“请再确认一遍,我的铭牌是不是放错了。”千秋看向引座员,“这桌坐的应该是栗山家的贵宾。”
引座员看了看座位表:“您的坐席确实是在这里。”说完,还将那张塑封好的纸拿给她确认。
她的名字就在栗山旁边,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而她原本的排位,中心主桌,葵斗身边,印的是一个意料之中的名字:栗山玲音。
今晚过后,这就是葵斗的未婚妻。
刚一落座,栗山便向她靠过来,轻声道:“委屈千秋小姐了。”
他一副低沉嗓音,带着些许沙哑,叫人很难听得厌。
千秋往旁边挪了挪:“哪儿的话。我不过是担心一个外人坐在这里,怕会搅扰家庭团聚的氛围。”
栗山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声音压得更低了:“千秋小姐多虑了。破坏栗山家的团聚氛围,一直是我的专长。”
传闻果然是真的。
她早该知道世上没有空x来风,再匪夷所思的传闻,也可能裹藏着三分真实。
b如栗山这位豪门世家的叛逆者,b如她这个陪酒nv的私生nv。
直到灯光暗下,晚宴开始,主桌上葵斗的座位仍然空着。
千秋起身道声抱歉,想找个地方给他打通电话。
栗山侧过身,抓住她的手腕,含笑道:“这才刚刚开始,千秋小姐就坐不住了吗?”
他的手有点凉,千秋不禁皱了皱眉。
许多双眼晴看着栗山家的二公子,拉住了起身yu走的白石小姐,活像一对闹了别扭的小情侣。场内的媒t代表互相传递眼se,抱着相机蓄势待发。
栗山用的力道不算重,但也需要点力气挣开。
然而这时,她任何一个近似挣脱的动作,都会遭到别有用心的曲解。
“令妹到现在都没出现,您不担心吗?”千秋示意了一下主桌空着的两把椅子。
“这有什么奇怪呢?”栗山笑了笑,手上故意加了两分力道,“他们不是快要订婚了吗?正应该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他们只见过三次面!千秋在心里怒吼。
然而在重重注视的压力下,她只能若无其事地坐回去,
“你到底想g什么?”千秋挂着得t的笑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音量问道。
“我么?”栗山耸耸肩,“我只想和千秋小姐成为家人。”
莫名其妙!
虽说有他这张脸,这副显赫身家,猎yan并非难事;可就这点si缠烂打的低级伎俩,竟然可以纵横情场?现在的小姑娘有这么好骗吗?
千秋忍住一记白眼,端起香槟一口喝尽。
栗山杏彩不愧是资深主持人,控场能力一流,酒会进行得十分顺利。
千秋觉得,若是按照原定计划,由自己做主持,未必能做得有她一半好。
到了表彰发言的环节,葵斗依然没有出现,千秋开始慌了。
她在桌下掏出手机,一摁亮屏幕就看见十几个未接来电。
最后一个是竹泽,其他都是葵斗。
她再也坐不住,马上抓起手包,就要起身离席。
大概是看出她脸se不对,栗山这回没有动手,只侧过脸问她:“没事吧?”
“没事。”千秋g脆地答道,顺便往他那边凑了凑,让虎视眈眈的媒t看个清楚,“我要去ch0u根烟,你也想一起来吗?”
她动作暧昧,语气里却全是挑衅。
你不是喜欢表演吗?不是想给媒t放料吗?那我就成全你。
与这挑衅截然不同的,是她低语时温热的呼x1,扫过栗山的脖颈,又轻又痒,撩拨得恰到好处。
栗山也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不知怎的,竟然被这微妙的冲突感撩得怔了一怔,眼睁睁目送她扬长而去,留下一个挺秀背影。
栗山听着自家姐姐在台上主持,嗓音一如既往的动听,连说话的抑扬顿挫都令人愉悦;可她究竟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满脑子都是白石千秋。
她不露痕迹的怒气,贯穿始终的抗拒,和她突然贴上来的一瞬的亲密。
还有她那只手腕,纤细得不堪一握,好像使点力气就会碎掉;冷气充足的大厅里,她腕部的皮肤却那么温暖,而且光滑柔软,像一块有温度的丝绸。
桌上的香槟杯空了,杯沿印着她浅浅的唇印;那形状丰厚盈满,最适合亲吻。
栗山沉着脸,正襟危坐了一会儿,忽地起身离席,往大厅外的x1烟室走去。
帕夏酒店的每一层,都设有一整片x1烟区。
为了保证空间的私密x,区内分成的个室;室内不仅宽敞,还配备了小型酒柜,墙壁也都设计成隔音的,方便喝着酒吞云吐雾地谈生意。
千秋跟着导引员,被领到这层的x1烟区,却在走廊上看到一群人聚在一块儿,对着一扇紧闭的门啰啰嗦嗦,好像中了邪似的。
她再定睛一看,竟然从这中邪般的人群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中村秘书,你在这儿g嘛呢?”她走上前去。
“副社长!”中村看见她,显得有些慌乱,“您怎么不在会场?”
怎么车轱辘话问回来了?
千秋皱起眉头,刚要说话,就看见了另一个熟人。
不只葵斗的秘书,白石光义的秘书也在。
“千秋小姐,您不用担心。”安藤秘书上来鞠了一躬,b中村镇定多了,“少爷身t不太舒服,我们都在等他出来。”
千秋一怔,冷笑起来:“是吗?等了多久啊?酒会结束前他还出来吗?”
中村赶快凑上来,小声对她说:“社长来的路上还好好的,电梯里接了个电话,就变得不太对了;会场也没去,就把自己锁在x1烟室里,怎么都不出来。”
千秋一惊:“去让酒店员工把门打开。”
“找过了。”中村苦着脸说,“但是社长在里头喊了,明令不许开门,他们说不能违背客人的意愿。”
“什么破规矩?他们知不知道,他是栗山家的预备nv婿?”千秋抱着手臂,故意提高了嗓门。
“哎呀我的小姐,您可别嚷起来!”安藤秘书慌着跑上来,一脸惊惶地低声道,“因为少爷来这一出,那边玲音小姐也闹了脾气,现在还在总统套房待着,说少爷不去请,她就不开门。栗山家也是一堆人在劝呢。”
怪不得开场前,有人过来贵宾桌说了什么,栗山夫人就退席了,大概也是去安抚nv儿了吧。
千秋无奈地摇摇头,暗自感叹,这些财阀子弟不愧是从小经过大世面的,面对两家儿nv突如其来的任x,依然沉得住气。
她现在也明白了,豪门就是这样,一切意外、纷乱、丑恶全给暗中压在底下,外人看得见的表面,才能永远光鲜亮丽,永远风平浪静。
千秋离场本就不是为了ch0u烟,而是为了打电话。
眼前这副情景,叫她很难把那通电话带进x1烟室打。
她站在走廊,直接拿起手机,拨通了葵斗的号码。
等待音刚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从来成熟稳重的葵斗,怎么一下迎来了这迟到的叛逆期。
“你们走吧。”千秋对中村吩咐道。
“可是……可是董事长的意思是……”中村不敢违抗她,更不敢违抗董事长。
“走吧。”安藤秘书突然说,“少爷不愿意跟我们说话,也许只愿意和小姐说。”
安藤秘书资格最老,职位最高,又是董事长身边的人,在这群人中最有话语权;他一发话,其他人立马表现出赞成,像是早就不想在这儿待了。
临走前,安藤深深看她一眼,用口型说了一句:“拜托了。”
千秋倒想问问他,知不知道座位表被动了手脚,把她排进了一群“栗山”中。
然而现在不是时候。
现在,她要见到葵斗。
她敲了敲那扇门:“他们都走了。”
没有回应。
“开门。”她又敲了敲,“有什么话,我们面对面地谈。”
毫无反应。
千秋生气了,手掌使劲拍在门上:“你是si在里面了吗?就算不开门,也要吭一声吧。你再这样,我就告诉酒店员工你晕倒在里面,让他们强行破门了。”
他还是不说话,好像吃准了她这句威胁不会兑现。
千秋不si心地拍着,整片x1烟区都回荡着她用力拍出的噪音。
“行了,别拍了。”葵斗终于说话了,声音b平常哑。
千秋知道他就站在门的另一边,停止了制造噪音。
她把额头贴在冰凉的门上,语调中有种温柔的颓败:“葵斗,开门好不好?我的手好疼啊。”
门开了。
这一下开得很突然,千秋重心没调过来,往前一倒,跌进一个怀抱里。
葵斗稳稳接住她,一手r0u进她的发里,一低头吻上她的头顶。
搁着衬衫,她感到他的身t热烫得异常,毛孔里散出浓烈的酒味。
她大惊,抬起头质问道:“你喝了多少……”
话还没问完,嘴唇便被封上了。
葵斗这一吻极有侵略x,带着些不管不顾的意思。
他一手箍住她的腰,迫使她贴向自己;一手托住她的头部,让她不能轻易移动,只能承受着这个深吻。
千秋“唔”了一声,推着他的x口,可也尽是徒劳。
葵斗强y地分开她的双唇,舌头缠住她的,带着酒气的呼x1接近滚烫,烧在她的皮肤上。
有一瞬间,他口中混合的烈酒味搅乱了她的神经。
她好像也醉得迷糊了,神志不清地回应他的吻,吮住他发烫的舌尖;双手微微出了汗,在他衬衫的x口处抓出皱褶。
所幸她的迷糊只持续了几秒钟。
千秋猛然清醒过来,用力一咬葵斗的舌尖,痛得他一声低y,这才肯放开她。
她立刻把他往里一推,同时反手关上身后的门。
只听“叮”地一声,门自动锁上了。
“你疯了吧!”她怒道,“被人看到怎么办?”
“我就是要被人看到。”葵斗闷声道。
千秋走近他,打量着他发红的眼:“你醉得太厉害了。”
只有酒jg,能够解释他的失常。
他迎着她的目光,自嘲地一阵苦笑:“好多真心想做的事,只有喝醉了才敢。”
千秋一呆。
好多年前,他第一次亲吻她,也是借着威士忌的酒劲。
他那时不像今天这样,吻得这么不管不顾;那一吻充满了试探,极其温柔,极其小心翼翼,最激烈的也只是咬住她的下唇,咬得很轻,很有分寸,就像小猫小狗表达亲昵。
她那时问他,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做是想要什么。
他说:“想要你。”本该醉了的眼睛,在那一刻亮得惊人。
那一年,葵斗二十一岁。
此后的人生,千秋对这段年纪的男人着了迷,像个难解的魔咒。
有时候,她会长时间地盯着他们,想在一双双不同的眼睛里,找到让她熟悉的那一瞬惊人的亮光。
烟灰缸里的烟头满到要漫出来,长桌上全是喝空的小酒瓶——香槟、伏特加、白兰地,还有葵斗最常喝的苏格兰威士忌。
浓重的烟酒味,熏得千秋皱紧眉头,把通风系统调到最强一档。
“你就算不想订婚,也不用采取这种自杀式反抗吧。”千秋俯身收拾空瓶,清出一块g净地方。
葵斗不答话,往角落里的沙发上一坐,0出打火机点烟。
千秋踩着高跟鞋,三步并两步,一把扯下他刚点着的香烟。
红se万宝路。
“别ch0u了!”她瞪着他,没好气地说,“你到底中什么邪了?快说话。”
到底中什么邪了?
不久前,他才这样质问过她。因为她对竹泽的迷恋,似乎超过了他可以忍受的限度。
现在千秋成了问话的一方,突然的倒转让她感到有点可笑。
也许他们两个都在正确而无聊的轨道上,毫无偏差地行进了太久,终于到了某个瞬间,同时感受到脱轨的必要。
“是我妈。”葵斗r0u着太yanx,声音沙哑而疲惫,“她出事了。”
千秋心里一咯噔。
“夫人不是出国探亲了吗?”她一直把葵斗的母亲叫做夫人,对方也只能接受这样被她称呼。
“她是去国外确诊的。”葵斗把脸埋进双手间,“上个月她就被诊断出认知障碍,但她一直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爸爸也不想相信,联系了美国的医生,送她出国检查一次。”
“认知障碍?”千秋对这个病症很陌生。
“阿尔兹海默症的早期阶段。”葵斗解释道,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这个名词,她就熟悉多了。
阿尔兹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
“可是……可是夫人还很年轻啊……”千秋震惊道。
白石夫人才五十多岁,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甚至只有四十出头。
“他们说,这叫‘早发x阿尔兹海默症’,是b较特殊的一种,”葵斗顿了顿,艰难地说出下半句,“具有较强的遗传x。”
“遗传x”这三个字,好像一下点燃了pa0弹的引线,千秋觉得脑子“轰”地一声,炸得她一阵耳鸣。
她看见葵斗的嘴唇在动,却只能听到耳边的“嗡嗡”声,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
“…多差劲的人啊……”她听到这个不完整的句子,看到他的眼光落在她脸上,然后皱起一对浓密的剑眉,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她。
不知为什么,他喝了很多酒,步伐却好像还是很稳当。
“没事吧?”葵斗停在她面前,一手0上她的脸颊,“怎么哭起来了?”
他这样一说,千秋才发现脸上一片冰凉。
“不可能的……”她喃喃地说着,“你不可能有事……”
她不是为了白石夫人哭的,想也知道,她是为了葵斗。
葵斗叹了口气,把她揽进怀里:“母亲刚被确诊,做儿子的却有空担心自己,我是多差劲的人啊……”
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好像知道她没听清,又好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千秋觉得,她才是那个差劲的人。
有患病风险的明明是葵斗,她却还要他来安慰自己。
她想对他说点什么,不要担心,机率不是必然,一切都会好的……
但她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趴在他x口,呜呜地哭起来。
上一次她这样哭,是在十年以前,桃子去世的时候。
也是偎在他x前,哭sh了他的衬衫。
葵斗也是这样抱住她,轻轻摩挲她的头发,一下一下,什么也不说。
但他那种安静的温柔,却又像把什么都说了。
哭吧,不要紧的。把你的眼泪全都给我。
等她终于平复下来,才想起来追问一句:“夫人还好吗?”
葵斗在她头顶r0u了一把,淡淡地笑了,好像在说,你不用假装关心。
“那边叫我去接她回国,顺便做一个基因筛查。”他答道。
千秋点点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你可以让我抱你。”他笑了一声,“如果我也‘中奖’的话。”
“葵斗!”她瞪了他一眼,不知是为他哪句话生气。
“我是说真的。”他被她的样子逗笑了,随即又认真起来,“我好想你。”
“别说这种傻话。”她低下头,“你还要照顾好白石夫人,还要继承家族企业,要结婚生子……”
她还能这样无限地说下去,细数他的人生责任,其实都只想说最后一句:“你不会有事的”。
“是啊,我有好多事要做。”葵斗苦笑一下,“可如果我生了病,这些事都做不到了……”
“为什么自己吓自己?”她制止他说下去,“不是连筛查都还没做吗?”
“我不打算订婚了。家族继承人,我也不在意了。”他突然说,“我会把我妈照顾好,等到……等一切都结束了,我想为自己活着。”
千秋“嗯”了一声。她不知道面对这样的境况,还能劝些什么。
“到那时候,我还能回到你身边吗?”他转过头看着她,眼睛里有山川河流,有融化的春雪。
千秋一怔。
葵斗抓过她的手,手指从她的指缝间穿过,握成十指紧扣的姿势:“我们什么都不要管了,离开东京,离开日本,找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她呆呆地重复着。
葵斗吻了一下她的指尖:“嗯,只有你和我,像以前那样一起生活,好不好?”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自从七年前,葵斗抛下她出国,她就一直等着这一天。
她等着有一天,他从世俗道德的桎梏,从他的懦弱偏安中挣脱出来,回到她的身边。
她等着他说,我错了,我好想你,我们回到以前吧。
然后她会笑一笑,淡淡地说,看吧,我早知道会这样。
她也可能会问,你早g什么去了?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怨恨。
可这一刻真的来了,她预先准备的台词,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葵斗凝视着她:“以前是我错了,是我辜负了你。让我用余生补偿你,不管还剩下多少。”
“不会有这一天的。”她嚅动着嘴唇,吐出这么一句话。
“这样么?”葵斗依然握着她的手,笑得有些悲伤,“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我么?”
“我不要你补偿我,不要你的余生。”她望向他,眼里有一种倔强的天真,好像回到和他初见的时候,“我要你一生健康、平安,顺遂到无趣的地步。”
她不敢去想。
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可能x,她也不能接受。
从媒t报道来看,光本财团的庆功酒会空前成功。
除了光本近年的辉煌成绩,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栗山家族的倾情支持。此前就有猜测,白石、栗山两家很可能结成姻亲;而这次酒会,就是宣布结亲的最佳场合。
结果出人意料。
别说宣布结亲了,直到酒会结束,白石家的大公子、栗山家的小公主都没露脸。
两人缺席引发的猜测,很快被另一传闻盖过——栗山、白石两家确实要结亲,但对象并非栗山玲音和白石葵斗,而是栗山晴海和白石千秋;酒会既是展示两家交好,也是为这两人提供的相亲平台。
这条新闻可不是来自八卦小报,而是刊载于受邀酒会的正规报刊。
换句话说,这是官方认证的消息正式宣布的前奏。
毕竟,没有两家公关的认可,“栗山公子和白石小姐或将订婚”的标题,也不会一夜之间占领各大门户网站的头版。
其实,这一新闻传得铺天盖地之前,安藤秘书发给千秋确认过。
她的邮件回复中只有一句话:请按董事长的意思办。
于是,她在酒会上挨近栗山的照片被打上“亲密低语”的注解,传得全网都是;营销号也跟着凑热闹,贴一张栗山的杂志照,扒一张千秋的礼服照,写一段主观臆测的文字,最后用所谓的“亲密低语”收尾,引来成千上万的转发喊着“好甜”。
千秋看到那张照片,也觉得奇怪得很。
不知是哪个天才摄影师,找到这个完美的角度,把她的一倾身拍得温柔似水,栗山的一转脸拍得含情脉脉,所有亲昵尽在不言中。
谁能想到,她说的是要去ch0u根烟呢。
竹泽也看到了这篇报道。
临近期末,他的日程愈发紧张,常在学校画室赶工到深夜,连千秋的住处也不常去了。
所以直到去公司兼职那天,他才在休息室的报刊架看见了那张亲密低语图。
竹泽取下那张新闻周报,展开摊平在桌上。
“据知情人士透露,栗山先生与白石小姐此前已有私人交往,这次酒会加深了彼此的好感,目前二人进展顺利,还请大家静候佳音。”
竹泽一字不落地看完报道,将结尾那句话读了又读,等他反应过来,手里的咖啡已经从杯中撒出,弄sh了那张亲密照片。
晚上七点,公司里大部分人都下班回家了,千秋还在办公室。
葵斗还在美国,他该g的工作,理所当然地交给了千秋;“艺术之光”成果展,就这么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她手里。
千秋正在审核最终的场地布置图,竹泽便推门而入。
“为什么不敲门?”她脸上没有笑容,语气却还称得上平和。
竹泽关上身后的门,顺便上了个锁。
千秋觉得有点不对了。
“怎么了?”她合上电脑,看他一眼,下了一条明眼人都能得出的结论,“你脸se不好。”
竹泽大步走过来,把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扔在桌上:“这是怎么回事?”
千秋一眼扫去,就看见那张扎眼的照片,配了一个更为扎眼的大字标题:“两大财阀或成姻亲”。
“就是这么回事。”她耸耸肩,简单地概括道,“商业合作。”
“你真的要和那个男人结婚?”竹泽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他问得很直接,千秋也答得很坦诚:“也许会,也许不会,取决于日后两家的交往。”
“你喜欢他吗?”竹泽还是那么直gg地盯着她,让人0不清他是太认真,还是有点生气了。
“不喜欢。”她g脆地回答。
“那你就不该和他结婚。”竹泽脱口而出,好像说了一个人人都懂的常识。
千秋抬头盯住他,看见他肌r0u紧绷,小麦se的面颊微微涨红。
是生气了。
她嗤笑一声:“你还不该来问我这些问题呢。”
没有居高临下,像一个成熟的大姐姐,包容了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竹泽的脸更红了:“因为我只是你的雇员?”
他虽然极力板着脸,做出不卑不亢的样子,那副一闪即逝的受伤眼神,却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千秋站起来,绕过桌子到他身边,抬手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眉眼间带点ai怜:“因为你还是个孩子。”
在孩子单纯的幻想里,婚姻是与相ai的人共度一生。
但是在ren拼杀的残酷世界,婚姻是妥协,是交换,是取舍,唯独不是ai情。
也许他有一天会明白,也许很幸运地,他永远不用明白。
但她不希望,他是在她这里明白。
千秋忘了一点——竹泽最讨厌被当成孩子,尤其是被她。
等他蹙起眉头,捉住她的手,用炙热的眼神望住她,她才忽然记起来。
可要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竹泽一把将她拽向自己,大手sisi钳住她的腰部,力道不至于让她疼痛,却叫她不能挣脱。
她的身t紧贴着他,感到他k子底下凸出的一块,正y邦邦地抵住她。
小男生就是这样,兴奋也y,紧张也y,生气也要y。
她慌乱地抓着他的手臂:“这里不行!”
放在平常,他或许会听话,今天却不一样。
今天,嫉妒、不甘、屈辱,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肾上腺素极为浓厚,占据了全部理智。
他将她搂在怀里,轻轻一转向,让她的腰抵在桌沿上。
然后,他跪倒下去,掀开了她的裙子。
千秋今天穿的是一条简单的百褶裙,材质很轻,垂感很好;这样忽地推上去,好像一朵盈盈的花,将谢不谢地摇摆在枝头。
竹泽的喉结动了动,大手没有犹疑地伸向她的两腿,脱掉那层薄薄的蕾丝布料。
“阿凉,你……”千秋一句话还没说完,“咝”地x1了口凉气,双手扶住桌子,仿佛差点站不住似的。
他用手拨开她卷曲的毛发,hanzhu了那一点敏感的凸起。
他的动作轻柔缓慢,与开始的急躁截然不同,舌尖触到的地方涌起一阵电流,顺着她即将沸腾的血ye流遍全身。
他分开她的大腿,嘴唇抵着凸起,舌头却伸进下方的洞x,深入她的身t。
千秋感到t内奇异的温暖sh滑,不觉向后仰起头,难以自制地sheny1n。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那接近sh吻的声音,叫人听得越发清晰。
这声音听在耳里很诱惑,可也分外地折磨人。
尤其是现在,千秋踩着细高跟,两手打开撑着桌沿,腿已经打起了颤,似乎随时都会瘫软成一捧水,化在他面前。
“疼……”她sheny1n道。
竹泽停了,舌头从她身t里退出来,唇上还拉着细细的银丝。
“哪里疼?”他在她两腿间抬头,此时的声音格外低沉,少了些年轻男子独有的清亮。
千秋觉出下身微微ch0u搐,好像是被他搅起的余波,还不si心地摇荡着。
哪里疼呢?
其实她哪里也不疼,不但不疼,还舒服得叫人害怕。哪怕是双腿的颤抖,也是因为承受不住这一种没有过的舒服。
这类k0uj服务,她也从别的男人那里享受过,可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让她想要更多,同时又怕要得太多。
这跟竹泽的技巧无关,他的温柔中甚至带着一点点生涩。
那和什么有关?千秋自己也不明白。
“哪里疼啊?”竹泽又问了一遍,眼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关切,“千秋,告诉我。”
千秋忽然明白她为什么喊疼。
是他待她的那种诚恳、细腻、直白纯粹,让她的心脏猛地收了一下,收得有些紧,有些疼。
千秋的手cha进他的发间。
竹泽的头发又黑又y,每一根都生得特别倔强,很难梳得柔顺。
她就那么耐心地用手指梳理着,一次次重复摩挲,毫不在意它们的不听话。
然后她长长一叹,唇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让我脱了高跟鞋好吗?这样我的脚腕很酸。”
竹泽闷闷地“嗯”了一声,起身贴近千秋,两手抱在她的胯部,一用力就抬起她来,稳稳放在桌上。
千秋顺从地坐着,定定瞧着他,两条腿轻轻地晃。
竹泽蹲坐在地,去脱她脚上那双红底高跟鞋。
那鞋很轻,细跟落地时“啪”地一声,清脆悦耳。
竹泽把她的腿搭在肩上,慢慢站起,摆成一个蓄势待发的姿势。
千秋抬眼看他,手指在他脸上温柔地游走,g画着他的线条轮廓,眉骨、鼻梁、下颌,最后往下停在喉结处。
“来吧。”她轻声说。
竹泽此时刚除了k子,衬衣解开一半,手上急着撕开一只bitao。
听见她的话,他猛地一停,看她的眼中迸出火星。
“等一等。”他哑着嗓子,手上的动作更急了。
毕竟是年轻,还不懂“yu速则不达”的道理;手指浸了sh滑的汗,几次擦过锯齿,越急越撕不开。
“给我吧。”千秋拿过汗sh的包装袋轻轻一扯,从里头拿出r胶软套。
她垂下头,挤出软套里的空气,戴在他胯下的坚y上,慢慢展开到底。
这一系列动作太过熟练,好像已经做过许多次。
“好了,”她抬眼对他一笑,“来吧。”
这个场景太熟悉了。
他们第一次shang,竹泽极力掩饰着紧张,却还是慌得戴反了bitao。
弄错了正反,他怎么也展不开软套,窘得满脸通红,那点青涩暴露无遗。
当时千秋支着脖子,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学校没教这个吗?”
语毕,她翻身从床头柜上重新拿了一枚套子,笑着坐起身来:“喏,过来一点。”
竹泽也就听话地靠过去。
她全身ch11u0,盘腿坐在他面前,从撕包装开始,给他上了一堂细致的生理卫生课。
“明白了吗?”她帮他戴好了软套,抬头对他笑着,“下次可以自己来吧?”
竹泽楞楞地回看她,准确地说,是看着她shangru间纹上去的花朵。
那时他脑中回荡着许许多多想法,后来竟然一个都想不起来。
“小傻瓜,你是不是根本没在听?”千秋直起上身,在他额头上轻轻一敲。
“我……听见了……”竹泽答得有点没底气。
听是听见了,可也就是流水一样从耳边哗哗地溜过去,一点没往耳朵里进。
这是一朵……向日葵吗?
他望着她x前的纹身,张了张嘴,什么都没问出来。
“算了算了,等下自己读说明书吧。”她笑着摇摇头,向后躺倒地同时,轻轻抓住他的胳膊。
“来吧,小阿凉。”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这么喊他,带着恶作剧式的戏谑。
那点戏谑激起了他的不甘,以至于在他们后来的xa中,他好像总憋着一gu劲,要和她证明什么似的。
千秋不介意他的“小情绪”,很多时候,这些小情绪让他在床上发挥得极好。
竹泽现在也憋着那gu劲。
他扶住她的腿,没有丝毫缓冲,往她的深处一挺到底。
千秋倒x1一口气,下腹缩了一缩,泄出一声细细的sheny1n。
竹泽好像因为这句sheny1n动摇了两秒,低头检视着她的表情,确信没有难受和不适,才重又开始了动作。
千秋身上还穿着衣服,扣子崩开了两颗,露出内衣的蕾丝花边,shangru间的纹身线条若隐若现。
她迎合着他的节奏,身t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好像海上一弯小舟,顺应着波浪海cha0。
而她望着他的那双眼格外明亮,好像盛满了海上无垠的星光;他看着她眼中倒影,觉得那星光把他的影子也映得光辉熠熠,所以才格外好看起来。
竹泽之前就觉得了,进入千秋的身t,就像进入一条黑暗狭长的隧道,前方只看得到一线亮光,一线细细的快乐;可他忍不住要往前走去,往深处走去,似乎被什么说不清的力量牵引,无论如何也不想回头。
他还觉得,只要他走得够深够远,就能走到她的心里去。
千秋曾经捏着他的耳垂,玩笑似地说过:“za不是b赛,不用总要和谁较劲一样。”
他的确是在较劲,不是和她,不是和她有过的别的男人,甚至都不是和自己;他是在和那条隧道较劲,和那片搁在他们中间的长长的黑暗。
“让我过去……”他一次次深入她,呼x1变得沉重,声音转成磁x的低吼。
千秋面颊cha0红,话也说不流利了:“什……什么……”
她定定凝望着他,眼里仍有星光,却不再是晴朗的清辉,而是蒙了一层薄薄的夜雾,cha0sh、朦胧,让人忍不住看得更加用力。
他再度突进,整个停在她的身t里。
“让我过去,让我到里面去。”竹泽俯低上身,下巴搁在她汗sh的肩上。
她耳边拂过他炙热的呼x1,不禁浑身一震,包裹他的细neng部位一阵紧缩。
“你在我的里面呀……”她的声音都变了调,裹了一层蜜糖似的。
“这样不够。”他的手臂0到她背后,将她更紧地搂向自己,让她感到一点轻微的疼痛。
他不但想在她的身t里,还想到她的身边去。
ga0cha0过后,千秋瘫在竹泽怀里,任他把她抱去沙发,留下桌上一片狼藉。
她鼻尖蹭着他的x膛,x1进他的气味。
竹泽不喷香水,也从来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
千秋却知道。
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闻到了那种独特的气味。
那是在东艺的中央礼堂,“艺术之光”奖学金的初选会上。
千秋是负责人,却没有和委员会一起坐在前排,而是找了个角落,远远地观察。
忽然有个人一pgu坐在她旁边,压着嗓子问她:“同学,你有纸巾吗?”
她回头,看见一张汗津津的男孩子的脸。俊朗的眉眼,健康的小麦se皮肤,笑起来能看见一颗小小的虎牙。
竹泽那年十九岁,是“艺术之光”奖学金的候选人。
他上午的课在西校区,礼堂却在东校区;虽然一下课就全力冲刺过来,还是迟到了五分钟。
千秋没有纠正他的称呼,从包里拿出一枚手帕:“用这个吧。”
他怔了怔,显得有些犹豫。
“没关系,你拿去用吧。”她把手帕塞给他,宽慰地笑笑。
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悄悄凑近她问:“同学,你是哪个学部?我洗好了再还你。”
她扭头笑笑,刚要说“不用还了”,突然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便一下顿住了。
怪极了,没有难闻的汗味,而是一种带着温度的味道。
像燃烧的篝火,撒了椒盐的烤杏仁,还有刚刚出炉的贝果面包。
这气味直接刺激着她的味蕾,让她不想抗拒。
“下周还给我吧,还是在这里。”千秋对他一笑,“如果你能进入下一轮。”
“一言为定!”他也笑了,那是完完全全大男孩的笑容,“你也要加油哦。”
千秋掩住嘴,差点笑出声音。
他一直埋头整理着作品集,直到广播叫到一个名字,他才转向她,仿佛下定决心似地问道:“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她怔了。
台上又叫了一遍:“竹泽凉星同学,美术学部的竹泽凉星同学。”
千秋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
竹泽手拿作品集,定定看着她,好像要等到她回答,才能放心地上台。
她笑一笑,深x1一口气,偷偷把他身上温热的气息x1进肺里:“你可以叫我千秋。”
“千秋。”竹泽重复了一遍,“我记住了。”
然后他拿起作品集,一个箭步冲向前排,几乎是跳跃上了高台。
她永远都会记得,他那时刚刚站稳,便在聚光灯下略略侧身,朝着她坐的位置看过来,笑得非常灿烂,露出那颗大男孩的小虎牙。
就如葵斗所说,竹泽和她在一起,也许不过是需要她——她的钱、她的资源、她可以提供的生活。
但就算葵斗也不知道,她也需要竹泽。
她的人生弯弯绕绕,一团乱麻,只有竹泽一眼就能看明白,不用她费尽心机。
他简单、清楚、不加掩饰,从她第一眼看到他就是如此。
她希望他一直如此。
千秋注意到了,办公桌上的一场xa,似乎不能完全消解竹泽的不平。
他在和她闹别扭,或者说,在默默地“惩罚”她。
他借口忙毕业设计,整夜待在学校画室,让他带回家里的阁楼做,不是推三阻四就是置之不理。
如今他们固定的见面,只在他雷打不动的兼职时间。
即便是一周两次的兼职,他也多半窝在她办公室外的隔间,她不叫决不进去,叫了也总要磨蹭一阵——要么先跑一趟洗手间,要么去休息室端杯咖啡,接下来才响应她的召唤。
当然,他手头的工作完成得挺好,她要的资料总是很快就整理好,表格文件的核查也没出过问题。
连找茬的由头都没有,才让千秋更加烦躁。
这天也是竹泽上班,一样是从学校画室直接赶到公司,头发没梳好,眼窝也青得很明显。
都这副狼狈相了,看到千秋,他竟还能做出雷打不动的骄傲姿态,继续沉默是金的高冷路线,好像忘了他是她的员工,并不是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千秋本想哄哄他,看他孩子气的任x,倒也觉得有点意思,便决定不去管他,看他最后怎么收场。
快下班时,竹泽敲响了她的门。
哼,闹够了吧。她心里不无得意地想着。
竹泽板着面孔:“二号线有副社长的电话。”
看来还没够。
千秋有点烦,也板着脸回道:“谁打来的都不会问一下吗?”
“你未婚夫。”他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
“千秋小姐,现在方便说话吗?”
栗山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低沉磁x,还有点自带混响的效果。
但千秋看不惯这个人,也恨屋及乌地听不惯他的声音。
“不太方便。”她下意识地去0烟盒,随时准备ch0u一支缓解烦躁,“请你长话短说。”
栗山在那边笑了:“千秋小姐这样对我,可太不符合我们两家的期望了。”
千秋点上了烟:“栗山先生要是打来闲聊的,我可没时间奉陪。”
“我在你公司门外,一起吃顿饭怎么样?”栗山说道,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姐姐。”
千秋本打算拒绝,听到栗山杏彩也在,便略略犹豫了一下:“杏彩小姐也是这么说的吗?”
那边传来一个甜美的nv声:“当然了。怎么能把千秋一个人丢给我讨嫌的弟弟呢?”
千秋立刻反应过来,他们应该是坐在一辆车里,在用车载电话和她通话。
也就是说,刚才毫不客气的言语,栗山杏彩也听得一清二楚。
她虽然反感栗山,对他姐姐却不一样,好感中有一丝忌惮,觉得这nv人b看上去还要了不得。
栗山没开常被拍到的劳斯莱斯,而是换了一辆黑se捷豹,好像这样会显得低调些。
千秋一坐上车,杏彩就和她道歉:“我早就告诉他的,应该提前跟你确认时间,可他非要见到你不可。我这个弟弟犟起来,真是谁都拦不住。”
千秋只是微笑:“我很高兴见到杏彩小姐。”
“意思就是不高兴见到我了。”驾驶座上栗山知趣地笑笑。
千秋不接茬,只和杏彩聊起即将举办的艺术展,问她收到请柬没有。
“我一定会去。”杏彩拉着她的手笑道,“这几年‘光本文教’成果斐然,只怕一个展都没法t现全部。”
“那是自然。”千秋自谦的话还没说出口,前面的栗山先发话了,“千秋小姐是个有本事的人。”
他从后视镜看向她,似有似无地笑了一笑。
千秋不喜欢栗山,主要是觉得他滑头,商人气息太过浓厚,让她想到自己的董事长父亲;但他说这句看似恭维的话时,不知怎的,却难得地显出一些真诚。
晚餐选在六本木的侯布逊,米其林法餐厅,很合栗山的口味。
千秋不喜欢法餐厅,或者说,她不喜欢一切有着装要求的餐厅。
吃饭,应该是世界上最轻松的事。
不过她知道,这顿饭不可能吃得轻松。
果然,前菜还没上,杏彩已经开始了正题:“千秋,你愿意成为栗山家的nv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