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有,但是他们准备充分,那几位官家少爷还带了侍卫,所以”人家压根没受伤。这也是刘大他们觉得特别憋屈的地方。始作俑者连根毛都没伤到,反倒是他们这些无辜之人受了牵连。
这也就是没出人命,要是出了人命,他非得打上北山村去不可。
其他人想法也差不多,虽然对那几个官家子弟有几分顾忌,可是考虑到以后,钱路生沉吟了半晌还是开口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些官家子弟我们惹不起,可山北村那边必须就这事给我们一个交代。”
同样被叫过来的周童生点头,“不然,他们还以为我们山南村好欺负。”虽然平日里钱、周、刘三姓因为土地、资源以及各种鸡毛蒜皮的事,也会闹,甚至干架,可这次这事事关他们整个村,他们肯定要一致对外。
“那,你们觉得这事怎么处理比较好?”刘姓族长,敲了敲桌子。
“依我之见,可以先礼后兵。”
“行,那咱们就先礼后兵。如果他们愿意赔偿还好,若是不愿意……”
“就干他娘的。真当老子是好欺负的。”
事情议定,当天,山南村这边就派出了全村唯一一个读书人周童生上门摆事实讲道理。
可惜沟通交涉下来,结果并不能让人满意。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乡下这种地方也是这样,你跟他好声好气讲道理,人家压根不带听的。
于是第二日,山南村这边在三姓族长的带领下直接出动村里大半青壮,带上铁锹、砍刀打上了山北村。
“你们都不知道,那帮孙子怂的有多快。之前周童生上门讲道理,好声好气的跟他们说,他们当耳边风,这次我们打上门,人还没到他们村头呢,他们村里几个族长族老就出来了。看到我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恨不能吃人的样子,他们连应战都不敢,直接就怂了。”
“那后来这事是怎么处理的?他们答应赔偿了?”吴氏询问钱长鑫,钱有福也在边上竖着耳朵听。
“答应了”钱长鑫点头,脸色却不是很好看,“一开始他们放了话撑死了只同意赔二十两银子,我们村里因为那些野猪伤了好几个,二十两够干啥的?后来那帮狗娘养的,还是知道周童生有认识的衙门的人,而且叫了那位差爷过来撑腰,他们才松了口。同意把赔偿款又翻了个倍涨到四
十两。”
这样平均下来,这次受伤的几个人按照伤势严重程度都能得些医药银子。他哥的医药费最起码不用愁了。
吴氏抱着巧儿,揉了揉小丫头软软的头发点头,半晌嘀咕了一句,“这么说来,家里还是得要有个读书人。”这次要是没有周童生,事情解决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钱长鑫点头,“二叔公当时也这么说。还说,让族里,家里有条件的都把小子送去周童生那认几个字。”
“认字?周童生不准备考科举了?”周童现在才三十出头,说大也不大,大家都以为,他会继续往上考呢。
“应该是不准备考了,周童生今儿说等翻了年,他会在村里弄个私塾。”这次接话的是钱存贵,拍了两下手里编的席子,钱存贵扭头看了李氏婆媳几个一眼继续道,“等翻了年,阿德也六岁了,今年老天爷赏饭吃,皇帝老爷也恩慈,家里多得了几斗谷子,我准备到时候让阿德去识几个字。”
识字?钱存贵话说完,在场的,全都愣了一下,李氏转头看了眼还懵懵懂懂的孙子,直接开口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农家孩子,吃饱饭都困难,能舍得送孩子去念书的还真不多。前朝的时候,钱家那会儿家庭条件比现在要好,钱长林、钱长鑫兄弟包括现在不知音信的老大都是念过两年书识字的,老头子想要送孙子去念书,李氏也理解,可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提这事儿,“是因为这次,老二他们受伤,山北村的态度?”
钱存贵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就像老婆子想的一样,他之前就想过等家里条件好一点了就送阿德去念书。之所以现在就开这个口,而不是等过两年,家里情况确实好转之后再提,也确实是这次的事让他意识到家里有一个读书人有多重要。
不过这次的事,并不仅仅是山北村对待这件事的前后态度,还有后续,李氏等人不知道的,那四十两银子要回来之后,几个族长凑到一起商量出来的最终确定的分配方案。
本来,老二的伤在几个受伤的人里就算是比较重的,又是为了救人,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老二得的补偿银子都不应该少,可就因为这次这事是周童生请来的差役解决的,老二得的银子就比周家那两个比他受的伤轻了很多的还差了一大截。
偏偏这事,你还没处说理去。
这口气,钱存贵如何能咽下去?就算是拼上他这条老命,在他有生之年他也要培养出一个读书人来。
看出老头子已经定了注意,李氏没再说什么,不过担心小儿媳妇有意见,也怕两个儿媳妇因为这事闹的不愉快,还是帮着描补了一句,“也不止阿德,以后家里的男孩子,只要到了年岁,家里都送到私塾里读上两年……”所以,“吴氏你也别因为这事吃心……”
“娘,您想哪儿去了?我咋可能。”吴氏慌忙摆手,先不说她现在连个儿子都还没给钱家生,压根没说话的底气,就是她给钱家生了儿子,公公因为这次这事,想要送阿德去念书,她也能理解。任谁遇到这种事,心里估计都会堵得慌。
李氏点头,对于小儿媳妇的懂事、明理,很是满意。周氏则更多的是感激和欣喜。
要说受到冲击最大的还是这会儿还小小的钱有福。
有上辈子的经历在,钱有福穿过来后,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其实没少想这辈子自己到底要走哪条路。士农工商,在他原先的想法里,他想走的是商路。毕竟有他上辈子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走商路,对他来说其实不算多难。
可看今儿他爷的意思,貌似是希望他们兄弟能走科举仕途这条路?那他是坚持之前的想法,还是考虑改改,试试考科举?钱有福小眉头微蹙,思量着回头找个机会试试自己的天赋。
机会很快就来了,他爹受伤后在家养伤闲来无事,得知他爷想过了年送他大哥去周童生那念书,想着自己多少也认识几个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生了提前教他大哥识字的念头。
而钱有福作为一个将将七个月,因为身上衣服穿的厚重,营养跟不上,还没能学会爬的小人儿,自然而然在他娘、他奶她们忙着做针线补贴家用的时候,被扔给了他爹照顾,从而光荣的成为了一名旁听生。
然后,他就平生第一次见识了他爹的河东狮吼,呸,用词不当用词不当,河东狮吼好像不是这么用的,不过就是那么个意思就是了。他爹因为辛辛苦苦教了他哥大半天千字文,结果第二天一检查他哥就记住了一个‘天地’,他爹被气的差点跳起来打人。
“行了,行了,你不是说,就闲着没事随便教教吗?那你随便教,阿德记不住不正常吗?你也没个书。再说阿德也不是一个都没记住,这不还记住了一个‘天’,一个‘地’吗?挺厉害的了。”
李氏见大孙子被钱长林吼得吓得眼泪都出来了,赶紧过来劝。
钱有福连连点头,“(哥)厉(害),哒(爹),不(吼哥)”
“你看,阿福都知道他哥厉害。”
“厉害?阿福他懂什么啊,他懂什么是厉害吗?”想当初就他这个不爱念书的,当初第一天上学跟着夫子念《千字文》的时候,那可也至少记住了一句‘天地玄黄’?结果到他儿子这倒好,比他那会儿还不如。钱长林气笑了。转头看到大儿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有点心疼,“行了行了,不怪你,是你爹我不会教。”
他光想着一下子把他还记得的一点东西都教给大儿子,倒是忘了,当初他念书那会儿,好像第一天,夫子确实没教那么多。
“今天爹教少点,就教两句,咱们多念两遍。”他就不信了,就记不住。
还真就记不住,也不知道是不是钱有德真的没有读书天赋还是如何,反正在边上旁听了几天,钱有福都把钱长林反过来倒过去教的那几句记得滚瓜烂熟了,钱有德愣是记了这句,忘那句。把钱长林气的啊,别提多心梗了。
“你说这孩子,怎么就怎么教,他都不开窍呢?”
之前是他教的太快,记不住也就算了,现在他都把速度慢下来了,一天就教那么两句,怎么就还记不住?看这孩子平时表现,也不笨啊。钱长林怎么想怎么想不通。
“那我哪儿知道?反正我儿子不笨,肯定是你哪儿教的方法还是有问题。”周氏安顿好大儿子,爬上床,轻拍着小儿子,随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