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所谓的喜欢(2)
在那之後,赵贺宇问的所有问题林依都敷衍带过。
林依知道,是赵贺宇用她的手机打给方晓萍,所以她现在才会躺在宿舍的床上。
她其实没有醉,只是有些话不在喝醉时说会说不出口,b如她过去曾经喜欢过他,再b如她曾经多麽想让他注意到自己,那些她想让他知道,却又不敢说出口的种种。
林依没想过赵贺宇会问她这些,而且还清声唤她“依依”,明明只是个昵称,但从他口中说出却与旁人不同,很亲切、温柔,甚至令她误会自己在他心中有过什麽。
过了十年她已经猜不透赵贺宇了,不,应该说她从没看透过。
过去的种种,现在的举动,他…喜欢她吗?能这样猜想吗?
【你还记得之前写情书给我的那件事吗?】
赵贺宇的声音又浮现在她脑海中。
关於那封伪造的情书,林依不会忘记。
【听说赵贺宇转学了。】
【你开学才知道啊?这件事我早就听说了。】
【我觉得他转学是因为林依。】
【因为林依写情书那件事?】
【对啊,那件事被疯传,今年的新生知道的人也不少。】
【赵贺宇太霸气了,当场撕碎情书,你都不知道林依的表情多难看!】
「这麽说不太好吧…而且我听说别班还在讲林依…】
【你说一直讲她被拒绝的事?也还好吧,反正说的是事实。】
【不过喜欢赵贺宇的nv生对她不太友善,听说还故意把她的讲义丢掉…nv生真可怕…】
他们说的没错,她的确被赵贺宇拒绝了,结果胜於一切,没有人会去在意过程,亦如没人采信她的解释。
高三的日子她过的好痛苦,恶梦从赵贺宇转学後开始,缠在她身上,无处不在无法消去。她被冠上一些难听的代名词,细数起来没一项是她真做过的。
【情书?我没有】
「拜托不要现在又来搅乱我的心…」
林依将棉被盖过头,努力想着过去美好的事情,试图压过脑海中浮现的nv生们的嘲笑声。
隔天果不其然她头疼得要命,但即使如此林依还是提早半小时到单位。
林依换好衣服後就遇到坐在护理站打纪录的张蒨,她把一整个月的大夜都包了,这不是第一次,但看她这麽累的模样,扎好的马尾乱得像胡乱綑绑的稻草,表情相当凝重,敲键盘的声音不曾间断,她甚至没注意到林依已经站在後头,这种情况甚是少见。
林依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不能不问,因为她是团队的一份子,三班的事项都必须清楚,即使结果多麽悲伤也一样。
「早安。」张蒨注意到她,但也没转过头来,而是继续完成手边的纪录,「给我五分钟就交班,我看纪录要补到八点了…」
纪录补到八点…林依能隐约猜到发生了什麽事。
「没事,我先找淑琳学姊交班。」淑琳学姊是和张蒨一同上大夜的前辈。
「淑琳姊也还在忙吧,昨天有两床cpr…其中一床expired,有一床是她负责的。」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林依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问:「是哪两床?没签dnr?」
「两床都是刚入住不久的病人,一床拒签dnr,另一床同意书交给本人还没签,当下家属说一定要救活,不过…」张蒨停下电脑作业,整理手边的笔记,「xx床的林如萍现endo+v,xx床的张元凯最後还是没救回来,详细的再等我一下,快整理好了。」
「好…」
张元凯过世了。
那位时常望着窗边,表情淡漠的口腔癌患者过世了。
林依什麽也没能为他做,连最基本的道歉道谢道ai道别都未能完成,即使她和赵贺宇安排家庭会谈又如何?她甚至还没明白为什麽张元凯总是望着窗边,一段没有fun的照护就这样结束了。
这根本不算陪伴病人,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维持病人生命的医疗,毫无专业可言。
林依又想起了何文镁与宣仪,她开始失去信心,如果她又什麽误会都没能化解该怎麽办?如果她没能力做到让何文镁在安祥中睡去该怎麽办?如果她又错手毁了一个小nv孩的未来该怎麽办…
张蒨注意到林依郁闷的沉默,手搭在她的肩上安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太自责,生命本无常,不要太过纠结反而折了自己的职业寿命。」
「如果我能在张先生入住的第一天,就问出来他心中有什麽遗愿,在他过世前帮他完成就好了…」
张蒨转向正面,语气中是夹杂着无奈的叹息,「对病人而言,我们依旧是陌生人,没有人会在第一天见面就崭露内心,只能说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病人的病情起伏高低不是我们能掌控,如果想哭就先回休息室,别忘了面对病人时是你平时一掼的微笑。」
有时候她会想,语言真是把双刃剑,能把一个人伤的彻底、伤的撕心裂肺,却又能带给一个人莫大的勇气,使人不段勇往直前。
「谢谢你,张蒨。」
她不会哭,因为还有b哭更重要是事情等着她去做。
医护英文解释
expired:在这边是指si亡的意思。
dnr:不施行心肺复苏术的同意书。
endo:气管内管的简称,也就是俗称的cha管。
v:这里是指呼x1器。
其实张元凯一直看窗外是想着趁妻子不在跳楼自杀,因为化疗药物和治疗费用负担对他们家来说太重,妻子已经卖车借贷款付医药费,他觉得没有希望不想再花钱。
原本设定是让张元凯在林依上班时跳楼自杀成功,但这个设定我总觉得对这部而言太过沉重,因此作废。
虽然林依是个坚强的孩子,但面对这种事还是会受到不小打击,所以才安排在张蒨的班内si亡。
一个护理师会照顾多位病人,所以接下来也是除了何文镁外还会出现其他病人,以多个角度去呈现林依的工作日常。
【贺宇,你这学期末考试为什麽只考了第二名?】
十来岁的少年将双手置於背後,手指相hu0蹭着,心中盘算着该说怎样的理由才能让人信服。
父亲是严格的,轻描淡写的解释不可能蒙混过关,他必须想办法,想办法让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能好过些,起码不要让父亲知道林依的存在。
【我说过了吧?】父亲加重语气:【法官、律师、医生,你的未来只能选择这三个职业其中一个,连第一名都达不到的人,凭什麽去跟别人争?】
父亲,我未来想当医生。
他鼓起勇气说了。
【好,那就转学吧。】
转学?为什麽…
他不敢开口询问理由,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现在的环境一点竞争力都没有,去北部念书,爸爸在北部一间高中有认识的朋友,那间学校以升学为目标,以你现在的水平再加上改变环境,高中毕业一定能上t大。】
但是…
转学就意味着要离开这里,必须和朋友说再见,这其中也包括林依。
脑子一片混乱,赵贺宇必须立刻想出对策,一个能说服父亲改变想法的好法子。
他不想和朋友道别,虽然隐约有察觉到父亲有意让自己去北部念书,但他一直觉得会是大学时期,没想到会这麽快。
【父亲,我——】
能争取就尽量争取,那怕只有半年、甚至是一个月。
下一秒,眼前的场景赵贺宇b任何人都记忆犹新,是收到假情书的那一天,改变一切的教室。
他ga0砸了,所有。
【与其写这种情书,不如多读点书】
那时的他是什麽表情呢?这连赵贺宇自己都忘记了,应该很失落吧,所以只能用愤怒来掩盖内心深处,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落寞。
现在听起来格外刺耳呢明明是自己的声音,却像一把利刃狠狠刺进x口,使他无法呼x1。
x口好痛,无论任何药都无法止痛,真可笑,明明是医生却连这种小事都医不好。
是小事吗?还是已经成为心魔了吗?
赵贺宇不断问自己,接近林依究竟是因为那件事产生的罪恶感,还是在他心中始终放不下她。
【老赵,你知道吗?】
距离高中毕业还剩三个月,众人准备升学考繁忙之际,刘程皓曾与他通过电话。
也不知道怎麽着,刘程皓突然讲起了他转学之後的事情,最後提到了林依。
【你还记得林依吧?就是那个给你情书的nv生,我听说在你转学之後她被同年级的nv生排挤,那些nv生的行为简直就是霸凌,他们——】
睁开双眼是熟悉的男宿天花板,朴实到简陋,赵贺宇抬手抹去额头冷汗,0着x口最接近心脏的位置,急促的心跳声在诉说着刚才的一切他还记在脑中,没有遗忘。
「我终於要疯了吗?」赵贺宇喃喃自语,随後烦躁的对着天花板大吼。
想当然的,这白目的举动引起同寝室的室友不满,刘程皓直接往上舖丢枕头大骂:「赵贺宇你这个si处男!别大半夜疯狗叫,我明天白班尊重点!」
枕头正中赵贺宇的腹部,冷静下来的他,没来由地问了一句:「刘大仙,我问你,你觉得我喜欢男人吗?」
「蛤?好好睡觉不行吗?医师压力这麽大喔…」刘程皓确实被恶心到了,他有一瞬间觉得赵贺宇被医院ga0疯了。
赵贺宇不si心,继续追问:「那你觉得我喜欢林依吗?」
这是他第一次问别人,自己是不是喜欢这个nv生,因为就连赵贺宇自己也不清楚,心中这无名的情绪是怎麽一回事,闷闷的、无法形容,想到对方会不自觉露出笑容,但x口却莫名刺痛。
是ai吗?还是罪恶感?
好难。
张元凯的事情对林依来说影响很深,但也不能因为病人过世就怠慢工作,这点道理林依自然明白,只不过有太多遗憾了,不论是对张元凯、他的妻子,又或是林依自己。
她能做的更好。这不是她的错,所有人都安慰她。但林依的心里却因为这件事形成了一道高墙,站在名为恐惧的高墙前,她是那般弱小,她开始害怕si亡,害怕自己的病人成为下一个被si神带走的对象。
这里是安宁病房,癌症即是现实。
但她开始混乱了,为什麽要带走他们?他们做错了什麽?
挂上一包包打不尽的化疗点滴,看着病人掉发、呕吐、腹泻的模样,看着他们因h疸全身泛h的皮肤、看着他们渐渐瘦弱的身躯,她的价值是什麽?只是打点滴、on针、给药的工具吗?
这些换作机器人也会做,她的价值就只有延长病人的寿命、慢慢地等待他们si去吗?
那天早晨,她听见了张元凯妻子的哭声。
【你们不是说会让我丈夫安心走完最後一程吗!结果什麽都没做!】张太太全身瘫软跪在地上,眼泪已经哭乾了,脸上仍然能隐约看见泪痕。
【住院前应该答应带他去看海的,结果现在……再也看不到了……】
林依想上前搀扶她,但却一步也动不了,想说什麽,此时此刻却也发不出声,直到与张太太对视上,才一开口又被对方的怒吼震住。
【你!你不是说会让我丈夫露出笑容吗!】
【结果他都si了!si了!你这个骗子……你除了骗他吃药还会做什麽!】
张太太的声音很大,就算全病房的房门都关起来,里头的人还是会听见吧。
【我丈夫都si了你们拿什麽赔我!我一个人要怎麽活!】
林依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她想离开这个地方,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