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一滴雨水从?高高的树梢尖掉落,直直地砸到了黄夫人的眉心,连同她高高悬起的一颗心,也猛的砸到了地上。
彻底完了。
她想。
-
另一边。
温恂之握着虞幼真的手腕,带她坐回软椅上。他翻开他们?两?个婚礼策划书的最终版本,执起笔,最后一次认真仔细地审读着。
屋内很安静,只有温恂之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微的、沙沙的声音。
虞幼真扭头望望窗户,和他说:“他们?在门口,我看到了。”
温恂之“嗯”了一声,不甚在意的样子。
“不见见他们?吗?”她问。
外面还下着雨,他们?两?个人似乎在雨中站了很久。
“不见。”他言简意赅地回答。
虞幼真“哦”了一声,垂下眼。刚才她本来在认真挑珠宝,被这件事这么一打岔,兴致大减。理智告诉她,黄氏夫妇沦落到今天这副田地,是因为他们?做生意不诚信,咎由自取;但真正看到这二人的惨状时,却又不忍动了一些恻隐之心。
无它?,从?云端坠落的感受,她也险些体?验过。
温恂之抬了抬眼,忽然开口道:“觉得他们?很可怜吗?”
虞幼真犹豫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是他们?做坏事的报应,但是……”她顿了顿,又轻轻说了声,“抱歉。”
婚礼前夕应该是喜庆的。她很抱歉在他们?婚礼前一天,因为其他人,因为其他事情表露出?不开心的情绪,无论如何?,这对温恂之来说是不公平的。
温恂之笑了笑,继续看策划书,没说什么。
过了许久,她才听见他开口。他低着头,一边阅读他们?的结婚策划书,一边轻声说:
“我可以对他们?既往不咎,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虞幼真愣了愣,这件事情怎么会关系到她?这件事情的症结难道不是黄氏夫妇自己商业行为不端吗?既是不端,又有什么可以被宽宥的余地?
她说:“不用。”
温恂之再一次看完了那本分量极重的策划书,他在末页处签上自己的名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签完字,他也没有合上这份厚厚的策划书,而是垂着眼,细细翻看过这份烂熟于心的策划书的每一页。
直到听到虞幼真否定的回复后,他才抬了抬眼——她坐在他面前,一双乌润的眼睛清凌凌的,清明且坚定。
她说,“是他们?自己自食其果,你不必为我破例。”
闻言,他眼角微微一弯,她是最心软不过的人,却也清醒,不会肆意无度地挥霍善意。
他垂下眼,伸手握住她的手,拇指缓慢地摩挲着她的无名指,那儿戴着一枚巨大的鸽血红红宝石戒指,是他们?的婚戒。
红宝石极红,像开得最热烈的玫瑰,也是最真诚、最不倦的爱意。
他凝视着那枚婚戒,片刻后,才道:“我听你的。”
他的声音温淡清冷,但虞幼真莫名听得耳根有点烫,她动了动,却被他握得更紧。他抬起眼注视着她,视线有意无意地掠过她嫣红得像红宝石一样的唇瓣,笑了笑,说:
“明天婚礼,开心点。”
明天就是婚礼了。
闻言, 虞幼真望他?一眼,他?面带笑意,眼角微微弯着,那双摄人心魄的、如静水流深般波澜不惊的眼眸, 在此刻似乎也泛起些?许涟漪, 流露出罕见的、温柔的神气来。
可没由来地,她想起她搬来新居, 他们同住的第一晚。
那晚他?回来得迟, 身上带着酒气,应酬时喝了酒。酒精或许是某种解除封印状态的魔药, 就像他?那晚解开的、向来扣得严严实?实?的衣领子那样,让他?表现出一些她完全不熟知的、与他?以往清冷自持大相径庭的状态来。
——他?垂着眼, 慢条斯理地搓捻着她的手指, 从手指尖儿到手指根。
这会儿她还能强压住浑身乱窜的鸡皮疙瘩,勉强忍住。直到……直到他?作乱的手指轻轻地挠过她敏感的手心时, 她实?在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他?望着她的目光顿时变得又暗又沉,像他?这样聪明的人,当然是发?现了她的窘迫和羞臊,但向来体贴的他?并没有绅士地后撤,给?淑女留下喘息的空间和余地, 反而像个乘胜追击的将军一样,向前迫近,一直逼近, 直直踩到她的临界点上。
他?问她:“也包括在婚礼上的吻吗?”
语调之漫不经?心,仿佛带着酒后微醺的气味。
……
虞幼真的目光往下移了点, 看到他?噙着笑的嘴角,然后她脸倏然红了, 猛然抽回手。
温恂之见她别开脸看向其他?地方。她今日梳起了发?髻,头发?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露出她姣好的面庞和修长的脖颈,所以他?现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自她的脖颈到面庞,再至耳朵尖,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诱人的粉色。
啊,小姑娘害羞了。
他?笑了一声,明知?故问:“你?怎么了?”
虞幼真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她掩饰性用手扇了扇风,结结巴巴地说:“啊,就……就是,呃,那个,突然感觉有点热而已。”
“哦?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