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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坦白告诉你,这孩子病情复杂,我们是从死神手里抢人,上了手术台, 无论面对什么情况,看清我的动作,记清我的每一步处理。”俞怀远问:“知不知道要当好一个医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周琨钰望着他。
“是狠心。任何时候, 不要让你的感情影响你。”
周琨钰记得很清楚,那场手术持续了九个小时。
最后的最后, 那个孩子没有救过来。
病床空掉的那一夜,周琨钰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俞怀远走进来, 递给她一个红豆麵包、一盒牛奶:“忘掉那个孩子。”
他的语气很平稳。
周琨钰接过, 俞怀远在她身边坐下, 撕开红豆麵包大大的咬上一口:“忘掉那个孩子,吃好你自己的饭, 睡好你自己的觉。等下一次拿起手术刀的时候,手不要抖,心也不要抖。”
“把这些全部吃完,不然,不放你走。”
周琨钰一口口把红豆麵包往嘴里塞,觉得糊在嗓子眼,又用力吞一口牛奶。
直到俞怀远站起来,拿走她手里空掉的包装:“好,你回去吧。”
路过洗手间的时候,她在门口站了半分钟,细瘦的手指紧攥成拳,然后一脸平静的走进去。
把方才尽数堵在嗓子眼的红豆麵包,哇地一声全吐了。
她漱了口,又洗了手,一脸平静的走出来。
走进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医院超市,又给自己买了个红豆麵包,坐在超市门前的长椅上。
她记得那天风很大,深秋的夜里刮着西北风,不断从她身后吹来,把她的黑发往前撩,以至于大口大口吞咽红豆麵包的时候,不断咬到自己的头髮,又被她伸手揪出去。
她狠狠动着后腮,在心里对自己说:周琨钰,要是再吐了你就给我滚去辞职。
有人站到她面前,很轻的叹了口气。
她抬眸,是俞怀远。
俞怀远放低了声音告诉她:“我有一个玻璃罐子。”
后来,周琨钰也有了个像她恩师一样的玻璃罐子。对离开的那些人,她不记名字,用张空白细长的纸折颗星星放进去。
合上盖子,就忘掉。
不是什么浪漫情怀,而是面对死亡,是每个医生的必修课。她从前不曾失眠,失眠,是从知道周承轩的某件往事开始。
所以当辛乔来找她,对她说出“问心无愧,夜夜安枕”这句话时,她的眼神落过去。
那张清秀的脸上,一双眸子亮得如天边寒星。
周琨钰的心被刮出了一层毛茸茸的边,不是从辛乔用指腹轻揉她的下颌开始,而是从她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望向这双寒星般的眼开始。
走到玄关,她关了灯,说不上是不想再看那黑白分明的眸子,还是让那双眸闪耀得更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