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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皇后点个头咱俩换换

 

皇上带着皇后一直玩到将近戌时才回g0ng。

天se已晚,整个g0ng里都是静悄悄的,马车从西华门回去,一路通畅无阻地驶到坤宁g0ng。

皇后还提着那盏兔子灯,由小喜子搀扶着下了马车,回头看皇上在车上打着帘子,轮廓隐在夜se里,沉声道,“朕还有事,今夜便回御书房了。”

她怔了一下,“这么晚了,皇上还要去批折子么?”

姬佑看着她挑眉,“怎么?皇后没有朕,是难以入眠么?”

小喜子还在一旁,他便满口没个正经,皇后面上一红,嘶了一口气反驳,“才不是……”

说完,又不放心,还是仰着头殷殷嘱咐,“那皇上要注意龙t,早些安寝。”

姬佑无声点了点头,帘子放下,她便进了坤宁g0ng。

皇后回自个儿g0ng殿,倒nie手nie脚像做贼似的,整个g0ng里应是都歇下了,烛火不算明朗,她将殿门开了个小缝,侧身一溜烟闪了进去。

刚走了两步,便瞧见殿内烛火旁,雪竹静静立在那儿,手里拿着个火折子,方点了火,听见动静便回头对她盈盈浅浅笑起来,“娘娘回来啦?”

皇后见她烛火下的清丽模样,脚步一顿,有些儿时偷玩回家被抓包的窘迫,小声应了一声,“嗯……有些晚了。”

她头上还带着兔子兜帽,抬手摘下来,雪竹在灯下的神se却不似儿时母亲那般责怪,她永yuan是恬淡温柔的,笑着放下火折子,来替她解披风。

“娘娘放心,汪嬷嬷吩咐下去,g0ng里的人都歇了,就剩奴婢和嬷嬷在候着娘娘,没人知道娘娘是几时回g0ng的。”

桑蕤越发在她的温柔里觉得不好意思,嘻嘻笑着把兔子灯递到雪竹手里,“嬷嬷呢?”

“嬷嬷在里间候着娘娘,怕娘娘回g0ng困倦,就寝的东西一早都备下了。”

桑蕤由着她换衣裳,舒服地喟叹一声,“雪竹,你是不知道,长明街上有一家面摊儿可太好吃了!晚上时候本g0ng和皇上逛饿了,一共吃了三碗才舍得回来呢!连面汤都喝得gg净净!”

雪竹便笑起来,“真有那么好吃么?能得娘娘赏识夸赞,是那面摊儿老板的福气。”

皇后还回味着那热乎乎的香滋味儿,t1ant1an嘴唇点头,“嗯,可好吃了!等下回的!雪竹,下回再出g0ng,我一定给你们都带一碗回来尝尝!”

少nv便抱着她的衣裳笑得愈发温柔,点头谢恩,“娘娘惦记着奴婢们,奴婢们心里高兴!”

皇后笑着,看了眼里间,压低声音问道,“嬷嬷不高兴了么?”

雪竹也是b她大不了多少的少nv,自然懂她的心思,摇摇头宽慰,“没有呢,娘娘放心,嬷嬷只是担心您的安全。”

桑蕤舒口气,便亲热拉了拉她的手,“我当然知道你们也对我好啦,你这么晚了还隔一会儿就过来点着灯,还不是怕我回来0黑害怕!今晚没别的事儿了,你也早些去睡罢!”

说完,便欢快地一边往内殿走一边笑道,“对了,可把本g0ng的兔子灯收好,回头找不到了,估计皇上要怪罪!”

言语中推门进了内殿,果然见汪嬷嬷正在给她铺床,皇后轻轻叫了声“嬷嬷”,嬷嬷便回身,见她连忙上前行礼,被皇后一把拉住了手臂。

“嬷嬷等本g0ng这么晚,千万别再多这些虚礼,本g0ng心里怪过不去的!”

汪嬷嬷看她一眼,慈ai地笑起来,还是福了福身,“娘娘折煞老奴了,娘娘是奴婢的主子,这都是奴婢的分内事。”

皇后看着她,像跟家里长辈撒娇似的晃悠,“本g0ng还以为,嬷嬷会生本g0ng的气呢……”

汪嬷嬷摇头,“皇上带娘娘出g0ng去,是待娘娘好,奴婢高兴都来不及。况且,娘娘是主子,奴婢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挑主子的不是!”

皇后便拉着嬷嬷的手,“在本g0ng心里,嬷嬷才不是奴婢呢。”

汪氏难得抬头看了她一晌,便又垂眸道,“娘娘就像午时花……永yuan都是明yan热烈的模样。娘娘这般待人好,掏心窝子地真诚不设防,容易教人因为您x子本来明朗而忽略您的真心。可这样的,往往到最后,也最难忘……”

她语气越来越低,这一串话不沾头尾,皇后听得有些不明白,但还是笑起来,“这样不好吗?人待我好,我就待人好,这是应该的呀!”

汪嬷嬷笑着点头,“好……自然好的。”

嬷嬷顿了顿,还是道,“只是如今皇上同娘娘是少年夫妻,自然千般恩ai,可娘娘是中g0ng,为长久计,还是早些要个小皇子,最好。”

皇后赧然,点点头便左顾右盼道,“这事儿……肯定也急不得嘛。啊,好困了,咱们就寝罢!”

坤宁g0ng的烛火这夜不多时便歇了,而御书房却一直亮到了后半夜。

翌日上朝,皇帝便面露疲se,懒懒倚在龙椅上,“诸位ai卿今日可有事奏?若无事,佳节刚过,也早些回去歇息罢。”

国丈站在百官之前缓缓蹙起眉,果不其然,下一刻便有大臣出列朗声道,“皇上!臣听闻昨夜皇上带着皇后娘娘自西华门出g0ng游玩,直至午夜方归!虽是微服出游,却也大大不合规矩!帝后千金贵t,若有任何差错,这是动摇国本呐!”

皇帝面se不郁,没等文官发言便道,“朕不过是带皇后出g0ng看灯……”

桑伍寿面se越发差,意料之中听言官又上谏,“皇上与皇后娘娘新婚,对娘娘百般宠ai也是自然,只皇上、皇后还需谨记身份,这类出格之事必不可取!”

“是啊,皇上!若要盛宠,皇后娘娘封后大典已是风光c办,逾越祖制,如今又为了博皇后娘娘欢心将中秋夜宴取缔,在西华门大肆燃放烟火,这桩桩件件实在不是一个皇后该有所为!”

“臣附议!中g0ng理应端庄持重,劝诫皇上行此类事,而非当此宠妃做派,顺之应之!”

国丈一党眼见情势对皇后不利,立马有人站出来反驳,“罗大人慎言!中g0ng皇后何等尊贵,岂容你诋毁非议!?”

“下官任言官之职,上至天子、下至百姓,行若有差,下官皆可谏言!这是太祖皇帝留下来的规矩,难道h大人您有意见?!”

“你——!”

眼见朝堂一派剑拔弩张之态,国丈忽然出列,拱手作揖道,“皇上,臣有一不情之请,还请皇上开恩。”

年轻的皇帝一脸莫测表情,挑眉看着他接招,“桑卿但说无妨。”

桑伍寿便这么跪在了大殿中,禀道,“皇后娘娘自小便有顽疾,一入九月便身有不适,常头痛难忍。臣与内子为娘娘遍寻良医,最终找到一剂良方,娘娘进g0ng时今年的药丸还未配好,如今眼看到了娘娘凤t抱恙的时节,臣请皇上开恩,准许臣将这味药送入坤宁g0ng中。”

上首的皇帝面上不动声se,眼底却隐有讥诮笑意,手指敲了敲龙椅,思量方道,“是朕倏忽,皇后既然吃惯了这味药,自然是断不得的。且朕这个做夫君的,自封后后也忙忘了教国丈与皇后叙叙父nv之情。既如此,国丈与夫人便亲自将药送进g0ng罢,还可解了皇后的相思之情。待明日,朕再教御医给皇后把把脉,瞧瞧可有根治这顽疾的法子。”

桑伍寿却叩首谢绝皇上隆恩,“皇上恩泽,臣与内子自是感激不尽。只内子封后大典前已进g0ng看望过皇后,外命妇断没有频频进g0ng的道理,臣乃外男,自然也不便进后g0ng。若皇上垂怜,便许臣在西华门前见一见娘娘,将药送到娘娘手中便是。”

皇上终于g唇,沉声颔首,缓缓道,“国丈思量周全,朕如何不允?”

午后皇后听见小喜子来报,说爹爹在g0ng门口等她的时候,还以为自个儿出现了幻听。

“你说……爹爹求皇上,要见本g0ng?”

小喜子笑着回话,“千真万确!国丈大人此刻就在西华门等着娘娘呢!奴才候着娘娘更衣,这便引娘娘过去!”

她立时便扔了手里一把花生站起身来,又惊又喜地满地团团转,“雪竹!霜兰!快给本g0ng更衣!”

一路心急火燎赶到g0ng门口,果然见马车前负手而立的爹爹。

不过月余未见,他背影似乎苍老了好几分。

出嫁后的nv儿再见爹娘,每一回都是百感交集,她眼眶红了一下,上前一步唤道,“爹爹……”

桑伍寿背影顿了一下,这才缓缓回眸看她,不再犹豫,上前行礼,“臣参见皇后娘娘。”

她心里跟针扎一样,这是她私自逃出家门以后会被封为太子,她不知道汪嬷嬷和爹娘都在急什么。

她还年轻,皇上也还年轻,孩子,他们早晚都会有的。

孩子应该是在他们的充足准备中欢欢喜喜到来的,而不是她为了巩固这后位,而留住皇上的手段。

这一日与爹爹的会面只停留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两件事说完,爹爹果然便告退离g0ng。

她丢了魂儿一样抱着药回到g0ng里,傍晚时候,皇上倒是早早来了坤宁g0ng要陪她用膳。

帝后倚在榻上等着小厨房上菜,菱花窗透进夕yan的暖光里,身后雨过天青的花瓶里一枝颜se正好的雏菊盛放着。

见她恹恹的,皇帝便笑了一声,一手g住皇后的下巴抬过来左右瞧了瞧,“没看错的话,皇后应该是正当妙龄,怎得如同老妪一般叹个没完?”

她蹙眉,到底藏不住心事,泄气地嗔道,“皇上还取笑臣妾,臣妾都知道啦!大臣们早朝时候说臣妾……说臣妾的不是了……!”

“哦,”皇上像模像样点点头,“大臣们说皇后什么了?朕怎么不记得?”

桑蕤咬牙,“皇上还装傻!大臣们都说……说臣妾是宠妃做派,当不起这个皇后了!您怎么一点儿不着急不上火的呢?!”

姬佑便笑了,闲闲靠在榻上看她,“为何朕要着急上火?皇后可知古往今来能做宠妃的都是什么人物?那都得是姿se双全的nv子,大臣们这样说你,是夸赞你呢,皇后该高兴才是。”

她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看着他那张俊脸,不知怎么蓦地便想起爹爹下午说的话来——

皇帝心思深沉,yuan非她能看透。

皇后怔了怔,盯着他模样仔细打量,姬佑倒是坦荡任她看,她只看得出他身为男子颜se惑人,但到底是分辨不出他这话的真心假意。

便无奈不愿再去想,只垂眸长叹,瞧着自个儿的足尖丧气道,“这皇后,怎么就这么难当呢?”

皇上一听便笑了,剥了粒儿莲子塞进她嘴里,凑身过来,仰头去看她的眼睛,拿胳膊肘怼了怼她,揶揄道,“好问题,朕也觉着这皇帝挺难当的,要不皇后点个头,咱俩换换?”

本以为她又要发作不高兴,谁知道她却悠悠摇了摇头,趁着屋里头没有下人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把头枕在他肩上。

皇后声音轻轻的,有些心疼,“不换……皇上的差事更难,臣妾知道,凭我这两把刷子,肯定做不来的。”

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忽然笑了一下,眉眼弯弯都是崇拜,“这么想想,皇上是真的了不起,天子一人就能扛起这个天下!臣妾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跟在皇上身后给您喝彩头啦!”

他看着自个儿的皇后,对她的夸赞受用得很,难得说句好话给她,“喝彩也是个力气活,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这么一看,皇后也算居功至伟。”

皇后偏了偏头,疑惑的小猫一样,“臣妾喝喝彩,怎么就出力气啦?”

皇帝挑眉,“没有么?”

他看了眼她的纤腰,打量着笑起来,“每次皇后不都说自个儿腰要断了,腿要折了的,这还不是出力气?”

皇后这回彻底听懂了,一张小脸儿立马涨得通红,左顾右盼着连忙抬手去捂他的嘴,“皇上说什么呢!?这日头还没落怎的就满口胡话……!”

皇帝笑着在榻上闪躲,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人拉起来,“得,皇后见着太yan不好办事儿,那咱们赶紧去用晚膳,用个晚膳天便黑了,皇后还得接着出力气给朕喝彩呢!”

这顿晚膳吃得香甜,新婚的帝后算得是蜜里调油,皇后满心满眼都是皇上,一箸箸的菜食都紧着给他夹,皇上对着碟子里小山一样的膳食,余光里是小喜子忍不住弯腰憋笑的脸。

他翘着玉箸看她,“皇后可知,朕自六岁立为太子以来,便遵着g0ng训,碟中餐不满。你这么夹菜,是要朕坏了食不过三箸的规矩?”

皇后怔了一下,“啊?还有这样的规矩……”

说完见到汪嬷嬷笑着摇头,便回过劲儿来,“臣妾记起来了,嬷嬷说过的,g0ng里用膳,不可贪多……”

她咬着唇蹙眉,“这怎么好呢?”

说完又倾身凑近,企图瞒天过海,“左右现在就只有臣妾陪皇上一起用膳,身边的人又肯定不会说出去的,不然……皇上就多吃点吧!”

皇上轻笑一声,垂眸端起自个儿的碟子正se道,“规矩不可坏,坏了一回,就得有政事江大人上书进言,说……中g0ng入g0ng半年无子,请皇上为国着想,早纳适龄的官家小姐进g0ng为妃……!”

她手里拿着的那个大红se绣了shuangfe1凤凰的绣包蓦地掉落。

怕什么来什么,皇后满眼的惶恐失措,似乎怎么也没预料到,这一切,来得竟这样急。

急到完全不给她时间准备。

汪氏看了脸se苍白的雪竹一眼,强自镇定着上前,替皇后问话,“可知皇上说什么了?”

桑蕤蓦地像找回了魂儿,这才倾身再急切去看小辛子的眼睛。

小辛子挠挠头,如实道,“皇上……还是顾着桑大人和娘娘面子的,直接回绝说‘皇后入g0ng不过半年,且还年轻,大有时间诞育嫡子’。可是中书员外郎十数人都出面附议江大人,自也有大臣出来替咱们娘娘说话,此事一时间便又论了许久。后来江大人极言皇嗣为大,不论中g0ng是否有嫡子,后g0ng都应充实,绵延皇嗣才是国之根本。皇上无法,最后便说,那就交由中书商议,是推举官家nv入g0ng,还是选秀,都看他们的结果罢……”

紫金瑞兽香炉烟燃起,皇帝手腕一抖,亲自熄了点香的火折子。

御书房里静默站立着平章政事江尉甫,直到闻见龙涎香的气味,才听踱步回书案前的皇上开口,“管壬是否有些心急了?”

江大人垂眸作揖,“皇上仁德,或许不忍如此,但依桑伍寿的脾x,若不b桑家一把,到时候难保他已经暗地里布排好了一切来刁难皇上。”

皇上沉y片刻,缓缓坐在龙椅上,到底阖眸。

许久,他才道,“g0ng里无人主持选秀,便教中书和礼部商议,选几个适龄且德才兼备的贤德nv子入g0ng罢。”

江尉甫一揖称是,复又问道,“臣斗胆,求问若真有那一日……皇上意yu如何处置桑家nv?”

姬佑扶着额角,想了片刻,沉声道,“中g0ng乃国母之尊,自当另立贤德。届时……”

他眼前蓦地浮现那一夜抱住他手臂,眼眶微红的桑蕤。

一时便心乱如麻,皇上摇头摒去za念,蓦地睁开眼,不愿去看江尉甫,只瞧着案上摞起小山一般高的折子道,“打入冷g0ng就是。”

一身红袍的江尉甫却蹙眉,依旧刚直进言,“请皇上恕臣僭越,臣以为,桑氏一族独大多年,实乃百足之虫,留一线则后患无穷……若他日桑家nv诞下皇子,则国朝危矣。”

皇上撑着额角,挑眉去看他,缓缓问道,“所以,管壬以为?”

江尉甫跪下,朗声道,“臣以为,桑家nv——该sha。”

御书房头顶的那把龙椅上,似乎传来几不可闻一声叹息。

殿内鸦雀无声,滴漏响了不知多久,龙涎香薰得人暖融里犯困,在江尉甫以为得不到皇上回应时,才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并不算回答的话,倒显得有些对不上名目。

姬佑看着殿内袅袅青烟,眸光似乎放得很yuan,只是开口——

“桑氏,不会有孕。”

皇帝默然顿了顿,回神一刻眼中便又是sha伐果断,帝王威仪万千,眼眸中只是社稷江山,丝毫容不下旁的温度。

他继续沉声道,“朕早有防备。”

入夜后,皇上再来坤宁g0ng,连晚膳都没用,小喜子抱着一堆折子,直接陪着皇帝进了书房。

桑蕤带着g0ng人给他请安,皇帝步履匆匆,连个正眼都没给皇后,直接应了一声便把自个儿关进了书房。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什么也没说,站了会儿,便吩咐底下人莫要去打扰他。

直到了两个时辰后,皇后才亲自捧着一盏热汤扣了门。

里头皇帝允了一声,她便推开门走进去。

皇帝侧坐在灯下看折子,面前一大堆公文,皇后默默轻手轻脚放了汤碗,然后便坐到榻上去继续手里的刺绣。

两厢无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居然是他先沉不住气,瞥了眼灯下变了个人似的皇后,到底轻咳一声。

桑蕤指尖一顿,便站起身看他,“皇上可是要添茶?臣妾唤雪竹她们进来。”

他就那么看着她,没说话,许久,才缓缓放下手里的折子,垂了眼问她,手指敲着书案,“你就没什么想跟朕说的?”

皇后没有装傻,只是摇头,“臣妾没有。”

他终于蹙眉,直直看她的眼睛,似乎要确认这话里的真假,“为何没有?”

今日选新人进g0ng的事儿前朝一片沸沸扬扬,他不信她竟没收到一点儿风吹草动。

皇后双手握在一块儿,语气平静得一听就是经过不知多久的深思熟lv,答道,“皇上不同于其他人,皇上的子嗣更是整个大昭的依仗。臣妾入g0ng半载无所出,后g0ng是应该早日充实新人,好为皇家开枝散叶,传承国统。”

她说完了这番话,深x1一口气,才看着他,笑起来,“臣妾早知……会有这一天的。”

这笑苦得像茶汤似的,简直没眼看。

姬佑看着她,想说些什么,x口起伏一瞬,到底低低笑了一声。

说什么呢?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么。

本以为桑氏会哭闹,会纠缠,甚至蛮横阻拦,他便要施以君威弹压,可她都没有。

她平静又大度地说出这样的话,接受这个事实,倒省了他不少麻烦。

既如此,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他起身,想要去拉她的手,用君主赞赏的语气夸她,“皇后能这样想便最好。往后新人进了g0ng,你们好好处,不管谁晋位份,你总是中g0ng,没人压得过你去。”

她忽然看着他的脸,那种熟悉的陌生感再次涌上来。

在这一刻忽然很想开口问问他——

位份上没人越得过她去,那他心里呢?

在皇上心里,是否也没人越得过她桑蕤去?

话到了唇边,就要跑出来,她却花大力气咽了下去,然后慌乱垂下通红的眼,紧紧握着双手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只是笑道,“夜深了……臣妾今儿个身子不大好,坤宁g0ng的烛火点得不如御书房亮,皇上若有要紧的折子看,不如还是……”

赶人的话到底没说全,他却也都懂了。

皇帝的手停在半空,手指蜷缩一瞬,僵了片刻,收了回去。

他负手,绷紧下颌点点头,又是那派漠然不可侵犯的模样,“既如此,皇后早些歇息罢。”

她默不作声地福身相送,听得清清楚楚,他走出坤宁g0ng的书房,一共是一十九步。

殿门关上,他离去,像是ch0u走了她所有的力气,皇后跌跌撞撞地摔在软榻上,看了眼沉沉的夜se,忽然懂了。

新人还未至,便已是如此。

一茬一茬的貌美g0ng嫔常开不败,g0ng里的夜,大抵往后都该如此度过。

朦胧中听见外头g0ng人慌乱相送,皇后撑着额角靠在软榻上,只觉得很累,一动都不想动。

不知过了多久,汪嬷嬷端着茶盏进来,缓缓走到她身后给她按着额角。

她一时间便所有的委屈难过都涌上来,捂住眼睛,轻轻开口问,只是很想找个人说话,像溺水的人想寻个出口,“嬷嬷,我心里难受。”

汪氏的手顿了一下,片刻后,回应她,“娘娘心里苦,奴婢省得。”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皇后喃喃自语着,“我从前从没有过,x口痛得发颤,一阵一阵儿的,喘不上气来。”

她终于哽咽,“我若不是……若不是,实在撑不下去那副完美面孔了,也不至于教他走。我多想……”

她的泪珠挂在下巴上,扑扑簌簌往下掉,“我多想他抱抱我,跟我说点儿什么……说他在意我,心里疼我,不能没有我,说我是他心上珍重的人,就和我珍重他一样……”

“我是……”她一声呜咽,听起来像夜里t1an舐伤口的小兽,从喉头连着心口,不自觉便把所有的痛都带了出来,“我是什么都不要了,礼义廉耻,父母后路,都断了,才进g0ng跟着他的呀……”

嬷嬷说不出话,温柔地用手一下下顺她细瘦的脊背。

她却又笑了一声,带着鼻音自嘲,“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需要这些,一切都是我强求,是我……自作多情。”

嬷嬷终于摇头,宽她的心,“娘娘莫要这样想,皇上待娘娘,是特别的。”

复又到底不忍心,轻叹道,“只是皇上是君王,君王本身便是天下的特别,君王的特别……也不能与旁人相同。”

“特别,”她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又笑了一声,缓缓放下手,一双眼盛着未g的泪花,看着菱花窗下的飘摇烛火,倒像是忽然清明了几分,“君王心中哪有什么特别。若真特别,这三g0ng六院早不就空了么。”

汪嬷嬷大惊,几yu来捂她的嘴,压低声音俯身,“娘娘怎敢说这样的话?”

皇后叹着气儿笑道,“是了,我大逆不道了。”

嬷嬷看她这样,实在是跟着难受,入g0ng多年才养成了什么都藏在心里的沉wenx子,如今到底也不得不破戒,“娘娘可知,后g0ng诸人里,中g0ng须得做到什么之最?”

她顿了顿,眼睛红红地去看嬷嬷,“皇后……应是最ai皇上的nv人?”

嬷嬷眼底盛着她看不懂的悲悯,只是摇头。

“娘娘,须得是这后g0ng最聪慧、最清醒之人。只有娘娘心如明镜,才不至于乱了分寸,晓得众人最在意什么、都要求些什么。知道了这些,娘娘才能利用人心里的yu,去治理好这后g0ng,平衡这许许多多的nv子。”

她便沉默了下来,面上是一派的哀戚。

嬷嬷轻声问她,“娘娘可是觉得做到这一点,太累太难了?”

皇后垂眼,朱唇扬起,摇了摇头。

“不是的,嬷嬷。”

她说,“只是觉得,作为他的妻子,最ai他这一点却不是最紧要的……我不知该替谁感到难过。”

原来这片溺si人的海没有出口,他才是她唯一的出口。

可他不渡她一程,她就只能挣扎着,艰难喘息,然后沉沦。

汪氏看着眼前的皇后,蓦地屏住呼x1。

何止难过,简直悲哀。

新人入g0ng在即,她想的不是如何固宠,更不是如何争权夺势拉帮结派wen固后位,甚至不是如何与母家团结一心把持中g0ng职权。

火烧眉毛的节骨眼儿上,她哭过痛过,满脑子想的,竟还是ai。

是痴傻么。

她的心如同最纯粹的一抹朱红se,在这g0ng墙里,不掺任何za质地交付给了最不该交付的人。

这一世见得多了,有人为荣华富贵碌碌奔走,有人为高权重位奴颜媚骨,这琉璃瓦下,有几人还能这般心如明镜,赤子一样,求得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过是个“情”?

“娘娘……不可这般的。”

不可错付,更不可错付如斯。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二月初,内务司几轮筛选下来,共选定六名nv子入g0ng。

依着母家权势高低,依次封了吏部尚书嫡长nv洛氏为淑妃,入主承乾g0ng、抚yuan将军之nv蒋氏为惠妃,入主长春g0ng、剩下又从三省六部挑了四名适龄良家nv王氏、张氏、孟氏、沈氏,分别封德嫔、张昭仪、孟昭仪与沈婕妤,入钟粹g0ng、储秀g0ng、延禧g0ng、咸福g0ng。

二月十六,新妃入g0ng,大行册封礼,至坤宁g0ng参拜皇后。

这一日册封,皇帝称前朝事忙,并未亲自接见六妃,皇后作为后g0ng之主端坐坤宁g0ng,笑着分了给新入g0ng姐妹的赏赐,替皇帝道,“各位妹妹一同入g0ng,刚出正月里,皇上事忙,等都安置妥当了,总会一个个儿召见的,你们莫急。”

六位美人在殿中福身称是,“臣妾等自当尽心侍奉皇上、娘娘,绝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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