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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经纪人脖子一缩,不吱声了。客户被导演与制片联合敬酒,也顾不上。江天禹拿起外套,翩翩落到丁昭面前,“我们走吧。”

旧错误(2)

两人沿着苏荷区往酒店方向走,一路都是热闹街景。游客与本地人混杂其中,各色面孔贴身穿过,将马路可通行的区域挤得非常窄。

丁昭无奈,只得紧挨江天禹前行。对方嘴里哼起轻快的旋律,看上去心情不错。如老朴所说,江天禹酒量确实惊人,他坐的那桌推杯换盏,六瓶茅台喝高一群人,唯独江天禹毫发无损。

他看丁昭手上的外卖袋,装的汤汤水水,迎面来的人又多,丁昭怕打翻,两只手小心捧着。

“你对程诺文真是全心全意,”江天禹含笑道:“连他口味,爱吃什么都知道。”

丁昭目不斜视,继续赶路,当街上太吵,没听见这个问题。

“昨天下午没过来,他病了吗?”

通过观察丁昭脸色,江天禹自己得出答案:“真病了啊,那等会我也上去看看他。”

“没有,只是稍微有些累,你要真的关心,还是别去了,让他好好休息。”

丁昭赶紧堵上话头,免得江天禹玩心大发,真的去探望程诺文病情。

“嗯,嗯,我懂了,他身体不舒服,心里估计也不好过。”

不是真心关怀,江天禹愉快的情绪加强,有种小孩做成坏事的得意。丁昭嗅出这份幸灾乐祸,有些反感,但也没办法,只好告诉自己忍一忍,还有几步路就到酒店。

见他面色凝重,江天禹乐了,“好好,听你的,我不去看他了。”说完指着前面唐人街的牌楼,“哎,我之前有部戏就在这里取过景,动作片,讲海外缉凶的,你看过吗?”

看过,演的大反派。丁昭没说,江天禹自顾自继续,和他讲那年来拍电影也是伦敦的冬天,比今年冷多了,羽绒服里面贴满暖宝宝也没用,片场吃得也不好,把他活生生冻出肠胃炎。

他将这场经历说得很凄凉,似乎有意和程诺文比惨,要较个高下。丁昭不理,表情也没变化,他知道江天禹是存心说来取乐,要理了,他会更加来劲。

见丁昭摆出冷漠的样子,江天禹颇为失望:“你学程诺文什么不好,非要学他摆臭脸。笑起来多可爱啊,你和我合照那时候不是笑得很开心吗?”

忍……忍。丁昭默念,他把外卖袋提到胸口,抱着,获得暂时的温暖。

骗不到了,一根筋碰上特别在意的人事物,那股严防死守的势头,啧啧。江天禹眯起眼,决定更改话题。

“你有没有好奇,为什么程诺文看到我总是很,”他想了一下,“提防。”

丁昭心一抖,本能地放慢脚步。江天禹满意道:“他肯定没告诉你,我就知道。”

“程诺文很要面子的,有些事情杀了他,他都不会说。”

此时他们拐进小路,人少许多,两边红砖砌墙,说话都有回音。

江天禹悠闲道:“那天在酒吧,没来得及和你说完整个故事,我想想讲到哪里了——噢,allen!”

这个名字触发了丁昭的反应。江天禹得逞,接着说:“我和程诺文认识那时候,他和allen正在热恋期。爱情滋润人,每次见到他,都像从蜜罐里捞出来那样,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意气风发得不得了。你以为现在的程诺文厉害,其实是没见过当时的他,三十不到,应该是程诺文的巅峰状态吧。

第一次见程诺文,丁昭已觉对方足够耀眼,令人挪不开视线。如今告诉他,程诺文还有个更为金光闪闪的版本,心底泛酸,气自己想象不出。

“他工作顺利,公司也有点起色,身边还有个特别漂亮能干的下属兼男友,用人生赢家形容都不为过。”

语气乍一听像是羡慕,可江天禹顿一顿,遽然露出一抹讥笑:“太完美,完美到我想吐。人是不配那么幸福的。”

这笑容极轻巧,也极阴冷。丁昭看过江天禹的全部影片,他戏路宽,尤其擅长演绎内心层次丰富的角色,可以将那些大恶人演得入木三分,罪无可恕的同时,亦教人心生怜悯。然而到了真人,不伪装时,他这股毫无来由散发的恶意,钻出风平浪静的海面向丁昭袭来,瞬间浸透他全身,半句话都说不出。

“我见allen的第一面,就知道他与程诺文是两路人。相似的人闻起来味道都差不多,程诺文比较恶心,他不臭,烂泥里长出的花,香味更重。allen不同,他埋在地底,那股馊掉烂掉的味道就很熟悉。”

他指指自己,“和我很像,所以我们认识两个月就睡了。”

“不算强迫啊,”江天禹解释,“allen本来对我就有点意思,我也给他介绍过一些关系,算资源置换吧。我偶尔问他怕不怕被程诺文发现,他就反过来问我,你是不是还挺享受被捉奸?哈哈,allen就是这么聪明。”

像是沉浸于什么珍贵回忆,江天禹面露怀念:“后来当然暴露了,有次在他家,程诺文加班提前回来,我以为他会打我呢,都做好准备了,结果没有。第二天我们在佲仕那边的活动遇到,他在客户面前和我打招呼,我当时就想,程诺文可真会忍,这忍耐力,绝对不是一般人。”

心往下掉,掉到水里再下沉。江天禹,长相与演技都是一等一的好,品格与这张嘴也是一等一的低劣。丁昭抱住外卖袋,馄饨已经开始变冷了。他不想往下听,快步向前走,只想尽快赶到萨沃伊,赶到程诺文身边。

“怎么了,是我说得太直接吓到你了吗?”江天禹迈开长腿,紧紧跟着他,“真纯情,小昭,你也是香喷喷的,所以我才说程诺文能忍,他是怎么做到不碰你的?”

他做出惋惜的模样:“因为他不碰你,我先碰,就感觉没那么好玩了。你吃过玻璃纸包的那种糖吗?因为口味很多,你不拆开,不亲自舔一舔,不会知道哪种好吃。但如果有人先这么做了,他吃到一颗好吃的糖,不愿意分享给别人,重新包好想慢慢吃,这时候你偷走打开,舔一口,那种甜,才是最最甜。”

两人已接近酒店门口,丁昭停住脚步。他忍了一路,实在是忍不住,回头狠狠瞪向江天禹,“请离我远一点!”

江天禹嘴角仍是往上:“叫我滚还说请,太有礼貌了,要和你上床,是不是还会和对我说请进请进?”

丁昭实在不会骂人,两句难听的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他现在理解为什么每次江天禹出现,程诺文都如此厌恶。要可以,他真想在伦敦街头将江天禹暴揍一顿,然而他更理解程诺文没有冲动做出这一行为背后的原因。他忍江天禹是为工作,那么自己也不能任凭一腔怒火行事,至少要做到和程诺文统一,不给他再添麻烦。

他尽力说服自己,身体却因压抑愤怒而微微发颤。这时江天禹忽然伸手捏他脸蛋,丁昭没反应过来,给江天禹占了个便宜。

“你别碰我!”他厉声制止。

“防备心那么重呀,程诺文不碰你,训练你倒是很花心思。”

江天禹恢复那副好人受委屈的嘴脸,歪头看丁昭,“所以狗是真的只认自己的主人吗?唉,突然有点羡慕程诺文,我也想养狗了。”

丁昭抬手擦脸,恨不得搓掉一层皮,江天禹再靠近他,他就后退,直到退到某个人身上。刚想道歉,转身对上程诺文那张脸。

程诺文穿得很单薄,不像出门。你。丁昭只说了一个字,程诺文给他一眼,丁昭心跳漏拍,不再说,单个音节也不发出。

江天禹与程诺文招手:“晚上好,我和小昭来送温暖了,谁让你不去庆功宴——”

话音未落,程诺文一拳飞到他脸上,冲击力让江天禹向后踉跄几步。不远处的礼宾员看到,即刻跑来,一边喊住手,一边大声询问江天禹需不需要报警。

江天禹扬起脸,颊边有些红肿。这种时候,他居然也没生气,按住被打的地方,笑着对紧张上前的礼宾员说没关系,朋友间开个小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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