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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不用追了,再也不用追了。去到另一个地方,记得要把力气全部用在让自己高兴的事情上。多考虑自己,多爱自己。那边肯定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很大的草坪,还有很多很多和你一样可爱的小孩。你们可以一块玩,做好朋友,永远无忧无虑。

他握住叮叮车的前腿,轻轻地捏一捏。

呼吸消失了,一抹生命被上天收回。他的手中没有再传来任何反应。

好生命(3)

叮叮车最终安眠于郊区的宠物墓园。幸得遛狗群的老客人帮忙,程诺文提前定下一块墓地。他和丁昭在叮叮车的石碑旁植了一棵香樟。墓园提供祈福牌,丁昭贴上叮叮车的照片,挂到枝头,风一吹,木牌随之微微摆动。金毛笑容鲜活,这次将会是永恒留存。

听闻叮叮车过世,kate原本想放丁昭几天假,让他在家调整心情。丁昭没要,仍是照常上班。他之后再没哭过,半滴眼泪不流,整天如同着魔一般沉浸工作。程诺文与他在家话也说不上三句,唯有半夜通过隔板研究呼吸声,才知道丁昭今晚睡过多少小时。

家中关于叮叮车的所有东西,丁昭不让他动。狗窝与牵引绳依然放在原位,似乎这些不被收走,就能营造出一种叮叮车还在的错觉。

程诺文不忍拆穿。有一晚叉烧不肯睡自己的豪华小床,非要趴在叮叮车的窝里,丁昭见到,第一次很凶地赶走小狗。叉烧从没见过他这样,眼睛湿漉漉地跑到程诺文跟前,窝进他怀里伤心好久。

郁结无法排解,三个都睡不好,原来失眠真会传染。公司不少人担心丁昭的状态,连郝思加都将程诺文移出黑名单,发信息来让他用心照顾。

程诺文咨询过自己的心理医生,对方说走出悲伤需要经历几个阶段,从拒绝承认到接受放下,和你学走路一样,需要慢慢来。你能做的就是支持他,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面临痛苦。

他很想与丁昭好好谈一谈叮叮车这件事,试过几次,丁昭要么当没听见,要么就沉下脸,不许他再提。如此僵持两周,家中氛围降到冰点。叉烧立即察觉到这股不祥的征兆,那年丁昭离开家前就是这样,它太熟悉,绝不想再来一次。

小狗焦虑发作,每天抠完沙发抠地板,见丁昭回家也不敢过去亲近,远远蹲着,期盼他能发现自己,招招手也好。

始终没有。僵持至第二个周五,程诺文在家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发去信息石沉大海,问郝思加也没反应。

过十二点,郝思加的回复姗姗来迟,无话,只有一个定位。

程诺文一看地址,即刻开车过去。大半夜的酒吧街人潮汹涌,开不进车,程诺文绕着进贤路兜好几圈才找到停车位。

进贤路走两步就是一家酒吧,各式门头难以辨认,程诺文按定位寻找。走到路尽头,有人喝醉,正抱着电线杆呕吐,模样十分不雅,行人纷纷捏着鼻子避过。

见程诺文出现,陪在丁昭身边的郝思加飞来白眼,“你也太慢了。”

程诺文拉起电线杆边奄奄一息的丁昭,拿纸巾给他擦脸。

落入怀抱的丁昭神志模糊,嗯一声,抬头辨认来者,咕哝一句:“谁啊你……”

“他怎么喝成这样?”程诺文问郝思加。

“我哪里知道,去趟厕所回来,一个没看住,哐哐两杯生命之水下去了。”

96度伏特加当水饮,真不要命了。程诺文皱眉,喝多的人身体沉,他用点力气扛起丁昭。对方悬空,没有安全感,手脚并用想要下去,拳头不停锤在程诺文后背,“你别碰我,我会报警!”

程诺文放下他,不是听话不碰,而是换个姿势。他一把捂住丁昭,不让他再叫,随后问郝思加要不要跟车回去。

郝思加看着被程诺文锁在怀里的朋友,脸上几分同情,“不了,我有人来接。”

他往后一指,街角有辆轿跑向这边打双闪。

程诺文不顾周遭目光,一路挟持丁昭去停车位。丁昭被他死死按住,嘴巴叽里咕噜讲不出完整句子,求救无门,他当自己被坏人抓走,逮住机会就踹程诺文。

停车点的收费员见到两人痴缠的姿势,难免怀疑。程诺文也不解释,将丁昭塞进车里。系安全带的时候,丁昭扭来扭去不让他绑,又看程诺文离自己近,想也不想,张嘴就要咬。

程诺文任他留下牙印,醉汉下口没有轻重,隔着薄薄一层衣服袭击程诺文的肩膀。等咬完,安全带的插扣也锁住了,程诺文离开他,“高兴了吗?”

丁昭安静下来,他盯住程诺文,许久后问:“你是不是程诺文?”

程诺文只当他恢复清醒,“对。”

还没来得及再说一句,丁昭一个耳光甩过去,“骗子。”

话说得相当冷静,难以分辨他恨的是哪一种。程诺文只感觉疼,脸上的比不上心里的,这份疼是钻心刻骨。

有人敲车前盖,还在批判他们关系合法性的收费员示意:一小时十五,支付宝微信都可以。

程诺文沉默付钱。回去路上,丁昭眼睛一闭,不知道是否有意不想和他说话。

到家开门,昏昏欲睡的叉烧醒了,小跑到门边迎接两位主人,结果一见丁昭脸色,它缩缩腿,又登登跑回窝里。

丁昭胃里难受,忍不住开始打恶心,程诺文赶紧带他进卫生间。丁昭一碰马桶,立即哇哇张嘴,连续吐了两三次,程诺文时刻小心扶着,扳正他脑袋不让吐到外面。

呛没呛到?他问。丁昭面色惨白,顾不上回答,扭头又吐了一次,这次直接吐出胆汁,苦得他五官挪位。程诺文见他胃里东西吐得差不多,帮他漱口,同时灌下一瓶水顺便服药,再将人抱去床上换衣服。

起初丁昭不让他碰,解个纽扣要挨一拳两腿,程诺文全部忍了。直到把人伺候好,他去打扫卫生间,出来查看时,丁昭却不在床上。

他偷偷溜去阳台,面前放着叮叮车的玩具和烟灰缸。他拿着烟,不抽也不点,打火机反过来握在手里。

叉烧蹲在丁昭身后的影子里。小狗闻过叮叮车离开前的气味,生怕在这家中重现一次,长时间直愣愣地看着他。

程诺文走过去,一手抱起狗,一手取走丁昭的打火机。丁昭也没反应,叉烧短促叫一声,挣脱程诺文,坐到丁昭对面,它放低脑袋,蹭一蹭丁昭的膝盖,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不要飞走。

它似哀号,一遍又一遍。不要飞走。

丁昭不说话。他咬住嘴唇,咬破了,刻出一道血痕。

叉烧转成呜呜的叫声:会痛痛。

程诺文指腹按在丁昭嘴唇上,替他抹去,“不要忍,难过委屈,哭出来才会好。”

丁昭松手,香烟掉到地上,他抓起叮叮车的玩具。大概是老狗最喜欢的那个,天天玩,咬得没一处好地方。

他像宝贝一样捧在手里,“初三,读的那年,我捡到叮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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