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谢、周两家没有带小孩,动作自然是比叶峥他们快,已经在座位上谈笑了,闵良骏估计也去池里泡过,那皮肤也泛着熏蒸出的红。
几人相视一笑,忙招呼叶峥他们来坐。
管家见人都齐了,出去说了声通知开席,丝竹也换了个更温馨不扰人的声调,过一时,侍从就端着杯盘碗碟一溜儿来上菜了,席间自然是一番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席上有一道暖身羊汤,放了萝卜用大量胡椒熬煮得极为开胃,叶峥不由多喝了两碗,又有一道羊奶木瓜雪蛤羹最是滋阴润肺,便劝着云清多用些,他的一心多用也不至于此,一会给两个儿子喂了碗蒸,又给小豆子盘里添菜,同时还不耽误自己吃喝说话。
偏他相貌冠绝,动作又不拖泥带水,看着令人赏心悦目。
周纪明端起酒满脸是笑:“往常听说叶弟你做事最是有条不紊一心多用,原我没有亲眼见着还好说,如今我算是真正服了,来叶弟,为兄敬你。”
酒足饭饱。
用泡了菊花的水洗了手又清水漱口。
几人移步到暖阁中说话,暖阁内又是早就备好了香茗瓜果和适宜小孩饮用的牛乳茶。
云清用小夹子给三个小孩夹核桃吃,他对于任何工具都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性,没用过的也能很快上手,溪山村是没有核桃这种贵重干货的,这核桃夹剪也是云清来京才学会的,日常使用次数不多,但他夹出来的核桃肉各个都是完整没有破损的,小孩儿捏起来就可以放入口中吃,也不会掉一点壳进去。
孩子们胃口小,吃不了多少就放手去玩别的了,叶峥先是混在小孩里头吃,小孩走了云清见他爱,单独给他夹,叶峥说你给我夹我也给你夹,于是取了夹剪也要给云清夹核桃,然而他这手也不知怎么长的,脑子里想得很好,夹出来都是一堆破破烂烂混着壳的,令人哭笑不得,云清摇摇头,强取过夹子自己动手,于是还是云清夹,叶峥自己吃一个,给云清嘴里丢一个。
时人对于夫妻之道,敦守礼仪,便是人后亲密些,人前也不肯展露出来,一是怕被说轻浮,二也是男人若表现得对妻子太好,就会被同僚嗤笑没有男子气概丢了颜面,对于这种话,叶峥是十分嗤之以鼻的。
这一天见了叶峥和云清的相处,其他两对夫妻都觉得比较有意思。
夜里躺床上,周纪明妻子还和周纪明说:“先前你回来总说这位叶弟对他夫郎有多好,我还想着,左不过是年轻夫夫亲热些,就是一时的,但今天冷眼瞧着,他俩是真好,而且半点都不怕人瞧见。”
周纪明摸着妻子手:“叶弟行事从来不惧凡俗的。”
谢元德夫人也对谢元德说:“这小叶可真有意思,生得谪仙一样的人,内里却有些调皮性子,他夫郎瞧着是个冷面公子,一对上小叶,那眼里的温柔就掩不住流出来,你说的不错,这可真是一对璧人。”
唯有闵良骏没有回京,夜里歇在庄子上。
闵府后院。
闵良骏夫人陈若仪正由贴身大丫鬟服饰着挽袖卸镯,拆除一头珠翠。
陈若仪乳母田嬷嬷从外头进来,屋内燃着熏笼暖洋洋,田嬷嬷先站门边等一身冷意去了,才进内室和陈若仪回报:“小姐,问过庄子上小厮了,的确是招待的三位翰林同僚,各自都带了家中妻子随行,其中有位叶大人还带了孩子,只有吃饭的时候要了丝竹佐宴,其余就是泡了汤泉——小姐放心,什么歌姬舞娘是一概没有的。”
田嬷嬷是从小伺候陈若仪的,小时候就叫小姐,等小姐嫁给了姑爷,她叫习惯了也没改口。
陈若仪提着的心放下一半,又问:“那三位翰林大人可同夫人歇在庄子上了?”
田嬷嬷回没有,都已各自回家了,不过她知道小姐想问什么,忙又道:“姑爷虽是歇在庄子上,也是独个歇着的,并没有叫人服侍,有了上回小蹄子的前车之鉴,想那些个妖娇的也不敢主动往姑爷房里钻,管家也盯着呢。”
陈若仪听了这才把心全部放下,懒懒回头:“他爱要歌姬舞娘就叫他爱去,同我何干,田嬷嬷还来回我,好似我很在乎似的。”
田嬷嬷叹口气劝:“小姐,不是嬷嬷我倚老卖老要说这话,古往今来,哪个男子不爱那娇媚的、柔的软的呢?小姐你老同姑爷这样硬着来,也不是办法啊,岂不是把姑爷的心往外推吗。”
从京郊庄子回来,安儿然儿好几天都在念叨着温泉泉,想是真喜欢,叶峥便和云清商量,看什么时候有机会,也去弄一座温泉庄子,不用太大和闵良骏他们家似的,够一家子度假使用就成,云清自然说好。
过不了十几天,就到了明光帝大寿之日。
天子诞辰,宫中自然有歌舞戏酒饮宴,民间也难得放开一日宵禁,设了花灯集市,彰显与民同乐。
寿诞那日,翰林院提早放假让官员回去,类似叶峥这样的七品翰林小官多如牛毛,宫里宴会没他们的份,毕竟若把七品官都邀上,殿内都得摆的坐不下,自然是不可能的,那得是正五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入宫参加宫宴。
叶峥乐得高兴。
他才不想去吃什么拘束得要命的宫宴呢,明光帝大马金刀地御座上一横,下头谁敢放开了吃喝,还不都要正襟危坐给皇帝留个好印象。
纵不在意形象就愿意吃喝,这么冷的天,那菜从御厨房出来一路送进殿内,总侍人们步子再快,穿堂风一吹都得凉得稀透,外加宫宴为保均衡,席上不能有太荤的,不能有太辣的,不能有气味重的,更不能有容易过敏的,葱姜蒜香韭这些配料更是能不放就不放,免得犯了哪位大人的忌讳,所以最后端上桌的都是些最不出错的,开水白菜啊,菊花豆腐啊,肚丝鸡汤啊,蟹粉狮子头之类清淡的菜品,倒也不是不好吃,只能说总是这些菜式,差强人意吧。
反正叶峥不爱。
花灯集这一日,难得没有宵禁,百姓都早早吃过晚饭溜达去街上看灯玩乐,为天子祈福。
叶峥一家也趁着天没黑就把晚饭吃了,换上保暖轻便衣服,一家子出来逛花灯集玩。
刚出松柏巷子就遇到带卫队巡逻的王阡直,身后城防卫小伙子们各个穿的衣装笔挺手持长棍严阵以待的样子。
每逢花灯,最忙的是就是这些城防卫了,要防备各处灯火走水,还要防备有人趁着天黑人多搞些小偷小摸或暗巷行凶,更要防备歹人混在百姓里擅动作恶,以及防踩踏,防推搡,防口角打架,别人可以轻轻松松乐一回,他们这些城防卫的心可是要吊着一整晚的。
直到凌晨灯火熄灭,百姓散去,城中各处查验过无事发生,这才能回了上司卸了差回家,那时候已是精神疲惫,倒头便睡。
说着辛苦,但每年都有中元、圣诞、元宵等几场花灯集会,其实也习惯了。
王阡直要务在身,没机会好好停下来和叶峥说说话,瞧他家带了三个孩子,路过了还回头大嗓门叮嘱他们:“街上人多手杂,一定要看好孩子和钱袋,每回花灯节都有几起丢孩子事故,叶弟你家可千万要注意了。”
叶峥又想起红楼梦里那可怜的小姑娘香菱就是在元宵灯会上丢的,忙谢过王阡直后把手上宝贝儿子抱得又紧了些。
云爹吧嗒口烟,斩钉截铁:“钱袋丢了不要紧,孩子可一定要看牢了,小豆子也是,牵好你阿爹的手。”
听云爹这么说,草哥儿一下就想起刚来京城在官道上发生的那件事了,登时把小豆子手牵得紧紧的,小豆子可是他的命,天上下刀子这手也不能松的。
还是小豆子乖巧安抚他阿爹:“放心吧阿爹,过了年我都七岁了,拍花子也不要这么大记事的孩子了,两个弟弟年纪小,还不记事,一定要看牢才是。”
到底草哥儿不松手,还是牵着。
到了主大街上,到处张灯结彩,那用了各色彩纸和绫罗绸缎做的花灯一盏盏都挂得高高的,天还没很黑,有的小摊上花灯没全挂出来,叶峥他们走到的时候,摊主正拿了竹篙挑了灯往高处挂,见了叶峥他们就招呼:“客官要买灯么,小摊上什么花色的灯都有,客官任意挑任意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