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再盗就便秘
人流熙攘的街道上,还残留着细细碎碎的红绸,街旁有一家新开张的店铺,足有三楼之高,招牌光鲜,簇拥着大红团锦,上书珍奇丹坊四个大字。珍奇丹坊的对面,也是一家丹坊,名为顾记,是一处老字号了,在崭新亮堂的珍奇丹坊映衬下,顿时显得黯淡许多。街上凡是有人想要进丹坊的,张望一番,十有八九都会先涌进珍奇丹坊,图个新鲜。顾记的管事倚在柜台旁,望着对面人头攒动的忙碌景象,再扭头看看自家铺子里寥寥无几的客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诊区里有一面色黑红的老叟,本来在向丹师问诊,忽然,他眉头一拧,拍桌而起,怒道:“我这伤在这儿治了好些日子,半点没起效,反而还加重了伤势,什么狗屁顾记,根本就是干着骗钱的勾当,要人命的黑心店!”为他看伤的丹师吓了一跳,店里其他客人的目光也投了过来,这老叟浑然不觉,用劲震翻了凳子起身,骂骂咧咧地走出了顾记丹坊。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还骂着:“看谁还敢来这顾记丹坊!得是不要命了才会上赶着去寻死!”路人很快被他的大声叫嚷吸引了注意力,这老叟抬头看看对面的珍奇丹坊,似是不情不愿道:“罢了,就在这什么珍奇丹坊试一试吧,反正是老命一条了!”说着,他便大步迈进了富丽堂皇的珍奇丹坊,过路的百姓议论纷纷,大约猜出了事情经过,很快就有不少好事之徒跟着追了进去,凑个热闹。顾记管事见此突变,一愣,连忙回头去看那位丹师,那丹师更呆,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他、他明明就是炎毒之症,我给他配的丹药,没错啊!怎么会加重……”管事蹙眉,急声道:“炎毒之症?你可是开了寒霜丹?”那丹师连连点头,管事心中越发惊异,寒霜丹对炎毒之症,是相传已久的法子了,换了别的丹坊丹师,都会这么配丹。直到他看见这个老叟走进了对面的珍奇丹坊,才顿悟过来。恐怕,不是他们顾记丹坊有错,而是珍奇丹坊故意使的绊子。同行倾轧之中,这种故意抹黑竞争对手的下作伎俩常有,但顾记管事没想到,珍奇丹坊才开张第二日,就按耐不住出了这下三滥的招数。他苦笑一声,倒是那个丹师先忍不住了,满脸通红道:“我的诊断不可能有错!我要看看,珍奇丹坊能开出什么新方子来!”这丹师自然也猜到了,是对面丹坊使的招,当即起身就要冲过去,还是满面无奈的管事拦住了他,呵斥道:“常玉,你给我站住!莫要冲动。”管事心里清楚,要是任丹师常玉冲进珍奇丹坊大闹一通,他们顾记怕是得丢更大的面子。自从白家大半产业开始由大少爷白永安接手,白家就愈发嚣张了,珍奇丹坊对顾记丹坊这一出,更是狠狠地削了顾家的面子,不知道上头的人,会不会好好管一管。管事唤来伙计,令他赶紧去顾家把这事通报一番,然后,便面上怅然地望着那热闹无比的珍奇丹坊,久久地没了动作。顾记丹坊里仅有的几个客人,也纷纷走了出来,不知是受了那老叟的影响,还是单纯地前去凑个趣。说回这老叟,他进了珍奇丹坊之后,很快有小厮上前相迎,老叟高声叫道:“老朽被对面那狗屁顾记,治没了半条命,不晓得你这珍奇丹坊,到底有没有真本事,能把老朽的命给续回来,续不回来,老朽就死在这里算了!”他嚷嚷的声音很响,兼有撒泼无赖的气势,立刻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小厮眼睛一转,连声讨好道:“这位爷,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面相,嘿嘿,切莫说这等丧气话,今儿个,正好有咱们方丹师在,小的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给您治好喽!”“方丹师?”老叟面上不屑,“姑且一试!”小厮将他引上二楼,指向整片诊区里最好的位置,那里端坐了一位年纪极轻的少年。正是不久前才考入了长风丹院的方乐文。不少人跟着老叟上来,见到这个少年丹师,有的人面色平常,有的人却又惊又疑地交头接耳起来。“鼎鼎大名的方丹师这么年轻?”“不是吧?这不还是一个小孩子嘛,行不行啊?”莫说他人,此时方乐文心中也是忐忑。老叟闯进珍奇丹坊的时候,楼上的方乐文大约听到了些动静,晓得与对面的顾记有关,还想同边上的丹师再絮叨几句,探些消息,却没料到,这事一眨眼就引到了自己身上。那老叟丝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到方乐文对面,粗声道:“你就是方丹师?给我好生瞧瞧!”方乐文一见这架势,心中叫苦不迭,他刚来丹坊两日,过家家般诊过几个伤情明确的病患,开了最常规的丹药,哪想到白永安硬是把他捧成了长风城里名声大噪的天才少年丹师。而面前这个老叟,连老字号顾记都治不好,半路出家的他又哪里能治好?方乐文日前得到两张失传古丹方,凭着所炼制出来的丹药,在丹院里一下子出尽了风头,但他正想带着丹药去武院找方元,就得知了他已多日未归的消息。方乐文满心焦虑,这时很有名的白家大少爷来邀他加入丹坊,并打着仰慕方元的名义。他见白永安确实在寻找方元一事上出了大力,而且白永安还说等他寻回方元,就请方元加入白家正在筹备的武馆,方乐文心想,这不就是同方元并肩了么?于是方乐文心下一喜,何况白家邀他一个入院没多久的新生入主丹坊,算是长风丹院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头一遭,他难免有些年少气盛的得意,被这份殊荣冲昏了头脑,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又在白永安的软磨硬泡下,同意将其中一张古丹方拿出来,炼制成丹药,供丹坊售卖。他哪里能想到,加入丹坊之后,一切慢慢失去了控制,先是白永安为他造势,捧出了其实难副的盛名,甚至连那张丹方,都说成了是他独自写出来的,一时间惊动长风城。方乐文眼见事态发展越来越离奇,既有窃喜又有恐慌,如同站在不见踏实地面的虚浮云上,可终究敌不过贪图虚荣的少年心性,没有下定决心找白永安说清楚。所以到了今日,就不得不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看这个诊了。方乐文表情尴尬,对身前老叟道:“劳烦你伸手过来。”
那老叟哼了一声,依言伸手过去,面上满是怀疑。方乐文没底气的模样,大家伙都看着眼里,这会儿全是面面相觑,道:“这方丹师,看着很虚啊……”这时,珍奇丹坊的管事也循声上了楼,他站在人群里,看着方乐文的动作,不发一言,神情却是相当的胸有成竹。众人见到,方乐文双手轻颤,仔细为那暴躁老叟诊着脉,同时观他面相气色,忽然咦了一声,道:“可是中了炎毒?服过了寒霜丹?”那老叟的面色总算好看一点,点头道:“没错,你还有点本事,不过对面的顾记就是这么诊的,怎么,你也要给我开寒霜丹?”方乐文摇了摇头,总算镇定下来,舒了一口气,道:“寻常的炎毒,的确可以靠服用寒霜丹来化解,但是……但是你这炎毒中,还蕴了一丝寒毒,所以若服用了寒霜丹,反倒会加重病情。”周围人均是哗然,要知水火不相容,他们从未听说过,炎毒里还能藏寒毒的。老叟也面带犹疑之色,这会儿方乐文的底气全回来了,他笃定道:“按照常理,炎毒与寒毒不能并存,但若是在一些特殊时刻染上此毒,就有可能出现阴阳交替,炎寒并生之兆。”老叟闻言惊道:“老朽是在一个月圆潮起之夜,不慎染上了此毒!”“那便是了。”方乐文眉目舒展,宽心地笑了笑。“方丹师,恕老朽方才无礼!”老叟立马变了态度,恭敬道,“那依方丹师之见,这毒该怎么解?”“仍是服用寒霜丹。”方乐文道,“不过还要再加一味丹药共服。”“是何丹药?”“阴阳九转丹,连服三日寒霜丹,再服一日寒霜丹兼阴阳九转丹,不出半月,此毒可全解。”阴阳九转丹,正是方乐文拿来供珍奇丹坊炼制后售卖的那种丹药。老叟二话不说,登时去小厮那里取丹,他拿了丹药后,边上有人不信这番奇异说辞,起哄让他当场服用。这老叟想了想,道:“我听那顾记丹坊的屁话,服了好些天寒霜丹了,绝不止三天,方丹师,你看我能不能现在就把这两种丹药混着服用?”方乐文点点头,老叟也是果决之人,寻了片空地坐下,把丹药往嘴里一丢,就开始运功散药。片刻之后,他面上的黑红之色,竟然真的消下许多!一时间,诸多意味不一的目光都向方乐文投来,而方乐文撑过了这一劫,这会儿也回过神来,晓得事情不对。炎毒与寒毒之事,就写在阴阳九转丹的丹方之上,作为实际服用的例子,供丹师参考。要是他方乐文能说什么病可以包看包治,唯独就这一个炎寒夹杂的毒症了。方乐文心生疑窦,惊诧的视线正好对上人群里的管事,管事哈哈一笑,向他走来,口中道:“方丹师果然是少年英杰!就是一贯来都谦虚得紧,害大家齐齐为这老爷子捏了一把汗。”旁边人听这话,俱是一笑,方乐文开始的紧张模样他们都看在眼里,做不得假。“能请来方丹师,真是珍奇丹坊之幸!”这位管事绝口不提丢了脸的顾记丹坊,反而是面带惋惜道,“可惜啊,方丹师只有一位,不然便能为更多劳苦百姓排忧解难了。”他的场面话说得漂亮,人群里又混着早就安排好的自己人,你唱我和,把满场百姓哄得是心悦诚服,纷纷开始抢购这药性奇异的阴阳九转丹。方乐文再傻也猜出来了,自己是和这群无知百姓一样,被白家摆了一道。他心里恼怒,又碍着人多,不便发作,只能挥手把忙成一团的管事招过来,低声质问道:“洪管事,这事是不是你们安排好的?”洪管事哎呀一声:“方丹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那顾记治不好人,把病患逼到了我珍奇丹坊,这事岂能预料得了?”他来来回回打了几圈太极,方乐文被他磨得没了脾气,索性换了件事逼问:“我听说,方……元哥已经回来了,为何还不见大少爷带他来丹坊?”洪管事安抚道:“方丹师,你莫要着急,大少爷正在同方公子小心商议这种种事宜,可急不得!”他话音未落,楼梯那处传来一道极不服气的男子声音:“你珍奇丹坊,真是唱得一场好戏!”洪管事循声望去,见来人正是对面顾记丹坊的丹师常玉。常玉身后还有两人,其中一人唇红齿白,气度翩翩,好一副风流公子派头。洪管事眼皮一跳,强笑道:“顾小少爷!稀客,稀客!”顾尹之轻哼一声,不作回应,却是他身旁那个头戴斗笠的黑袍人开了口。黑袍人低低一笑:“方乐文,几日不见,你竟有了如此长进,老夫心中甚慰。”方乐文一愣,这黑袍人的声音于他而言,陌生无比,他压根不认识这人。“两个月前,你连益神丹都炼不好,亏得老夫手把手教你这么久,唯一看得入眼的,也就送到老夫府上的那一盒。”不待方乐文发问,黑袍人便略略提高了声音,淡淡道,“怎么,有了点名声,就不记得老夫了?”方乐文怔住,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这黑袍人,像是要把他浑身遮罩的黑袍看穿。两个月前,他的确炼过益神丹,但那时是他自己独自闷在炼丹房里,昼夜不休地炼了一炉又一炉,才慢慢有了些长进。而炼出来成色最好的益神丹,方乐文仅送过一个人,他兴冲冲送过去的时候,那人还不在,他便只好将满满一木盒丹药,放在了那人屋前,才满心遗憾地离开。那黑袍人见他讶然不语,又语带薄怒道:“看来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