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四郎
他的笑蓦然一僵,这要求并不过分,可背后的手脚他心知肚明,众目睽睽之下心里越发虚,肚中盘算一阵,又自觉她查不出什么,遂一摊手,面上虚浮了一层狠厉,道:“你查。”
刘煜眉眼间挂了抹玩世不恭的笑,斜靠在凭几上,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
她定定看了那男子一眼,眼底飞速闪过一丝嘲弄,问婢女要了一碗清水、一只玉箸,又从袖中掏出一根细细的竹管,捏起清翠的盖子,玉色粉末滑入碗中,溶于清水,清水渐渐变为红色。她捧着碗,令婢女将玄衣男子的箭支拔出,而后用玉箸沾了碗中的水,点在猎物伤处,瞬息之间,便泛起浓郁的紫色。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男子面色变了变,却仍端足了架子,只把眼紧紧钉在她手上。
一刻钟后,所有猎物验毕,其中泰半变了颜色,另一小半仍是原样。
她淡淡凝视着对方,“这些猎物并非全部为你所猎。”
他耳垂微红,面上却云淡风轻,扯了一抹笑,阴恻恻地讥讽道:“不愿意陪我们睡觉,也可以学狗叫来抵。”
她不屑与他争论,只是继续道:“狩猎前,我经过你身边时,往你手上撒了一味‘醉今朝’,经你手指拂过的箭,亦会被其熏染,林中一种叫‘碧乌’的小虫甚爱此种药物,闻见其味便会爬上被射中的猎物。凡是此虫触过的地方,经药水一沾,便会变成紫色。”
她缓缓道来,目光游走于对面各人脸上,唇角噙笑,不疾不徐地吃了两口茶,方继续道:“若都是你猎的,为何只有泰半变了颜色,更何况”,她轻笑一声,“诸位不觉得,这数目实在是过多了么?”
她适才看见那个数字时便觉可疑,再细细一看众人神情,便知心怀疑虑的不止她一人。若不是他求胜心切又不够谨慎,也不会被人寻着这个短处。
他心上防线渐破,却并未完全瓦解,敛了笑,冷冷道:“若是我手上药物半途便已耗尽,颜色不照样不变么。”言毕手背到身后,在衣衫上重重揩抹了几下。
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尚柔先时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牵着她的一只手上渗出薄汗。
“此药一旦附上便很难消去”,她眼底带了淡淡的嘲讽,又是一声轻笑,仿佛一记重锤直捣他的心窝,“即使用水亦难以洗去。”
她一步步行至他面前,手中的红色药汁随着步子泛起粼粼的波,鲜红浓艳如被锤捣出的心头血。
“伸手吧。”她虽身量远不及他,但此刻便似一座巨峰,威压于他的面前。
他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脑中嗡嗡,往身侧递了个眼色。他身边不乏出谋划策的伥鬼,可一时间却难以找到对策,一个个也只能一脸无奈地呆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