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她撑坐起身,坐久了的腿很麻,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她扶着玻璃站稳,走到床头柜前拿了手机,给陆志军打了个电话。
陆志军估计熟睡着,手机静音,电话没接,她再没陆家其他人联系方式,她用搜索引擎搜索勠力集团,在招聘公告那找到了李勉的手机号,她打了过去,接听的却是女声。
应渺回了窗边坐下,她抱着膝盖,看着雨势渐大,大到快要看不清雨幕中的陆则怿,她说:“你好,我找李勉。”
那边停了一会,语气冷冰冰地,“应渺。”
应渺记忆力很好,陆则语的声线也很特别,她记得清楚,她抿了下唇,说:“你现在过来把你哥带走。”
陆则语问:“我哥在哪?”
应渺:“熙和湾小区三栋3单元楼下。”
“应渺,你他妈的没心吗?外面这么大雨,你让他在楼下站着?”陆则语语气极冲,“你应该知道他刚出院不久,应渺,你想让他又为了你死一次吗?”
听到最后一句,应渺眼皮颤了颤,她没多想陆则语口中的“又”字,只是垂下眸,低声说:“我不跟你吵架,你晚来一秒,你哥做了傻事,伤心的只有你们。”
“你够狠。”陆则语挂断了电话。
应渺把手机搁在了地板上,风声呼啸夹着暴雨声从还没闭合严实的窗户溜进来,她双手无力的圈紧了自己的膝盖,她下巴搁在肘弯上,双目无神看着楼下的陆则怿。
那道身影在视线里越来越模糊,夜太深了,应渺眼皮钝重,脑仁也疼,她闭上眼,靠着窗边很快没了意识。
醒来时,她人是在床上的,客厅里有卢朵接电话的声音,像是在说工作上的事。
应渺在床上躺了一会,头还是晕的,看了会天花板,想到什么,下了床走去窗户边,雨已经停了,一夜暴雨的冲刷,小区绿植泛着鲜艳的新绿,楼下已经没了人,只是车子还停在那。
卢朵听见卧室内动静,从卧室门口探过头,看她,“醒了?你真是把我吓一跳,一早过来找你,摁你好久门铃你都不开,我用了密码进来,就看见你晕倒在了窗户边。”
她走进来,递给应渺一杯黑乎乎的药,“喝了吧,你有点低烧,我问了医生,说吃点药就好,不用去医院。”
应渺接过杯子,呆呆地看着药水不动。
卢朵看她憔悴的神态,说:“你干嘛呀?快点喝掉,低烧也要重视起来,你身体才养好一点,别又把自己拖成病秧子了!”
“昨晚陆则怿在楼下淋了半夜的雨,”应渺垂着眸指了下楼下,看着卢朵,声低下来,“朵朵,我是不是太刻薄了,对他说那种话。”
“啊?”卢朵睁大了眼,看出应渺的自责,她走过去抱住应渺的肩膀,拍了拍她的后背,叹口气道:“别多想渺渺,不就是淋了雨吗?他一个大男人淋点雨没什么,再者,人情绪急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其实心里并不是真的那么想,你别太自责。”
应渺把脑袋靠在卢朵的肩膀上,她恍惚着,轻声说:“朵朵,我只是不想让他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不想见到他,我不想让他死的。”
卢朵拍怕她的后背,“我知道,别多想了,陆则怿那么大一个人,真的不会因为你的话就去做傻事的。”
应渺喝了药,卢朵还有工作,给她做了早餐就走了,天还早,她没去工作室,坐在客厅沙发上发着呆。
门铃响了两声,她没听见,直到拍门声急躁躁地响起,她才回过神,趿拉着拖鞋走去开了门。
门外是陆则语,她脸上带着怒气,直直瞪着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斥骂,“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哥?你以为我哥心是铁的,不会难过伤心吗?你知道从你出现在我家的那一刻起,我哥就该恨你!可他仅仅是不跟你说话冷淡你而已,你凭什么这么对他?你高中被孤立是因为他,可是我哥不知道,如果我哥知道,他不会允许旁的人那么伤害你,因为他高中就他妈一直喜欢你!”
应渺晃神片刻,抿了唇,“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你跟陆则怿一样脑子不清醒,那请你带着你哥一起去看医生,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陆则语冷笑:“我不清醒,我看不清醒始终活的自我的是你,应渺,你还不知道吧,我哥上次出车祸就是因为你,他因为你差点自杀死掉。”
应渺愣住,“陆则怿不会因为我自杀,陆则语,你说话要讲究证据。”
陆则语粗鲁着将应渺拖出门外,把她推进电梯里,嘴角带着冷笑,“行,我这就带你去看证据!”陆则语身量比应渺还高点,快到170,力气也不容小觑,应渺被她拽着走,身形踉跄着试图挣开陆则语的手,“你松开我,有事在这里说。”
“怎么了?”陆则语力道极重地摁下闭合键,冷冷瞥她一眼,紧攥着她的手不放,看应渺那张漂亮的脸,“你是不是怕我把你拽到医院,让你看看我哥因为你高烧昏迷的模样?应渺,不要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过得不好过得不开心,有的人因为你比你还要痛,比你过的还要备受煎熬。”
应渺挣不开陆则语的手,陆则语现在整个人像是冒火的小辣椒,力气奇大无比。
到了单元楼外面,应渺被陆则语塞进她停在楼下的轿车,陆则语沉着脸开着车出了小区。
应渺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街景,道路她很熟悉,不是去医院,而是去陆家没搬宅子前的别墅。
几年前的富人区别墅现在依旧是大热楼盘,别墅区的建筑仍旧不显陈旧,放在现在,设计构造依旧超前。
陆家的三层独栋别墅坐落在小区大门附近,陆则语一路抓着应渺的手,把她带进了别墅里面。
快五六年没住人,别墅里面的大型家具都被覆了一层白色防尘膜,陡然进入,灰尘感扑面而来,连带着一些陈旧的记忆一同钻入应渺脑子里,她记起在这栋别墅里生活过的点点滴滴,也记起来她在这栋别墅里因为陆则怿,她自己给自己定的生存规则——
不许进陆则怿常踏足的场所,一楼的书房二楼的健身室三楼的钢琴室和室外后花园围着的游泳池,以及陆则怿睡觉的卧室。
进了别墅,陆则语就甩开了她,应渺揉了下被陆则语攥的生疼泛红的手腕,抿唇:“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陆则语抱臂冷冷睨着她,“应渺,当年你妈在模特圈混的风生水起,光鲜亮丽,结果却在事业上升期突然不做模特带你去大山里生活,你应该知道原因,是你妈招惹了某位癖好特殊的大人物,她不想做别人的金丝雀才带着你一头躲进荒芜落后的大山,一生活就生活了十几年。”
“你这张脸跟你妈一样美丽漂亮,尤其你那双眼跟你妈一模一样,如果你妈死后,我爸不把你接进陆家生活,你知道你的命运是什么吗?是被那位毫无三观癖好特殊的大人物捻在手里受尽屈辱,应渺,如果没有陆家照顾你,你现在像不会这么自由无拘无束,陆家没要你知恩图报,但是你也不该反咬一口。”
“你被孤立那年,但凡你开口,跟我爸或者我哥说一声,完全可以不用过被孤立的生活,但是你不开口,你任凭那些女同学背刺你伤害你,你不反驳不吱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把女同学给你的伤害加倍地算在我哥头上,因为你从心底里就认定我哥是罪魁祸首,你要讨厌他你要恨他,心里才会舒服才会好受,我哥凭什么要背这种锅,我哥从来没让那些女生不跟你玩,你不去找背刺你的女同学算账,你找我哥纯粹是有病!”
“别觉得我哥脑子不清楚,他比谁都清楚,他清楚记得我妈是因为你妈跟我爸勾搭才跳楼自尽,他清楚记得前一秒我妈还在跟他说话,后一秒,我妈就在我哥面前一跃而下,在我哥面前摔得四分五裂,你能想象那种画面吗,就是那种跳楼的人,摔在地上,白色脑浆溅出来,□□摔成稀泥,那张美丽柔婉的脸五官扭曲着,眼球都爆出来,你知道吗,我妈的尸体就在我哥三米开外,眼球爆出来时还在看着我哥,”陆则语冷笑道,“应渺,你让我哥怎么不恨你妈不恨你!”
应渺觉得荒谬,她手指紧攥着沙发上的防尘膜,她面色苍白,摇头,“陆则语,你在胡说什么!”
陆则语不管应渺的发问,她眼神冰冷,继续道:“只是我哥喜欢你,他从见你的第一面就他妈无法自拔地喜欢你,但是他不能喜欢你,无数个时刻,他都在自我洗脑说喜欢你就是对不起我妈,却又在看见你的那一刻,清醒地看着自己沦陷。你知道吗?我哥高中的时候就会自残,你不信吗?”她又上前一步,抓住应渺的手,将她拖上三楼的钢琴室门前,她扭头看应渺,“这间钢琴室是我妈生前最喜欢呆的房间,她是个音乐老师,我小时候跟我妈经常在这间房间里听她给我们弹琴,但是我妈死后,这里成了我哥赎罪的地方。”
门锁着,陆则语没找钥匙,粗暴用脚踹开门锁,将应渺推进去,应渺完全不敌陆则语的力道,她跌坐在地上,掌心硌到什么,一阵刺痛,她低头去看,就见掌心下是一枚美工刀片,刀片刺进她的掌心里,痛得她立即收了手,余光瞥向这间她从不敢踏足的钢琴室,她愣住了。
钢琴室很大,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白色窗纱轻轻垂落在地板上,房间最中央放了一台华丽的钢琴,整间房只有钢琴洁净如新,其他地方一片狼藉,地板上堆着无数把美工刀,蜡烛和打火机,落地窗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两幅巨大的照片,一张是跟陆则语九分相像的美丽女人,是郁臻,另一张她再熟悉不过,是她高中时候午睡的照片。
两张照片并排,瞧着美丽又惊悚。
陆则语看她呆滞的模样,蹲下身,眼神冰冷盯着她,“这里我哥从来不让别人进来,就连家里的阿姨也不允许进入打扫。应渺,知道这些美工刀和蜡烛的用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