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赵眠一个澡洗了大半个时辰,洗到周怀让以为他出什么事了,不顾沈不辞的阻拦险些破门而入,他才勉强作罢。
翌日大清早,昨夜不过睡了两个时辰的赵眠下令朝着东陵京都继续前行。
离雌雄双蛊的毒发之日不足半月,他能靠自己拿下解药的时间不多了。
但他知道,有个人肯定比他更着急。
临上马车前,赵眠注意到村子里貌似热闹过了头。
村民们成群地聚在一起,每人身后都背着藤条编织的背篓,里头装着各式各样的瓜果谷物。还有人或牵着自家养的牛羊,或拎着装有鸡鸭的笼子,看架势是要去赶集。
村民见到赵眠,一个个躲得远远的,想多看几眼难得一见的贵公子,又被他的气场压得目不敢斜视。而周怀让人长得讨喜,身上没有什么傲气和架子,村民很乐意和他交谈闲聊。
在东陵,村民赶集的日子一般是每月的初一和十五,今日并非传统的赶集之日。
赵眠坐在马车里略作思忖,没着急出发,而是命周怀让去问问情况。
不多时,周怀让回来复命:“殿下,陈家村原本的确是每月的初一和十五赶集。上回他们去县城赶集,遇到了几个大买主,带去的东西很快卖完不说,卖出的价格还比往常高出不少,结果居然还供不应求。村民便同买主们约好,过几日再去一趟,把家里头剩下的东西给他们送去。”
赵眠心生疑虑:“这几日又没有节庆,为何会出现物资不足的情况。”
周怀让道:“许是哪家要吃席了?”
“即便是吃席,也不必花高价买入这些东西。除非他们要的很急,且不差这些钱。”赵眠沉思熟虑片刻,看向周怀让,“你说,什么样的人会这么做?”
周怀让“呃”了半天,说:“临时要办红白喜事的大户人家?”
赵眠沉默须臾,平心静气道:“你昨日很勇敢,孤不骂你笨。”
沈不辞问:“殿下是怀疑这件事和失踪的刘府一家人有关?”
早前赵眠得知刘姑娘自缢后刘府全家失踪之事就派人去查过,可惜暂时没查到有用的线索。
人人都说这是万华梦下的手,意在告诉东陵百姓违抗他的后果,赵眠对此不敢苟同。以万华梦在东陵的地位和威望,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事情一旦闹大,对他自己,对东陵都没有任何好处。
况且刘府上下百余人消失得悄无声息,不像是反抗后被人强行掳走,而像是自愿离开。
他们失踪不过数日,拖家带口的走不了多远,很可能还在东陵境内。一家人一路上消耗的吃穿用度定然不少,以刘府的家底也负担得起。
“不辞,你派人去附近几个村落好好查一查。”赵眠临时改变主意,“不,你亲自去查。”
“老沈亲自去?”周怀让不放心地说,“万一那个李二又来行刺,殿下的安危怎么办。”
“李二现在应该满脑子都是怎么靠自己拿到雌雄双蛊的解药,暂时没空来找我们的麻烦,有影卫足矣。”赵眠转向沈不辞,“你即刻出发,孤在京都等你。”
赵眠离开陈家村后,复行半日,总算到达了东陵的一国之都。
南靖,北渊,东陵,还有曾经的西夏,往前数几百年也曾拥有共同的祖先,后来在一次又一次的争斗和战乱中一分为三,逐渐有了独属自己的文化和传承,但本源的文字和语言还是共通的。
三国的国都,论疆土,北渊的盛京最大,南靖的上京次之,东陵的京都最小。可再怎么小,京都也是天子脚下,马市驰骋,行人如织,街边小贩的叫卖之声络绎不绝。
赵眠和周怀让都是第一次来到京都,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边逛边说东陵的坏话。
周怀让:“京都的路也太窄了吧,多几辆马车都要堵死了。”
赵眠:“确实,和上京乃是云泥之别。”
赵眠:“一路走来,孤至少看到了十个流落街头的乞丐。”
周怀让:“真的,京都的老百姓肯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周怀让:“公子公子,你快看,荒天化日之下,那里竟然有人聚众打架斗殴!”
赵眠:“呵,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在上京城绝对不会发生。”
……
两人踩一踩京都的同时不忘顺便夸一夸上京,一唱一和,乐此不疲。
君臣二人许久没有聊得如此投机了。
之后,两人在城西的一处私宅下榻歇息。
此宅归一位名叫朱广深的商户所有。表面上,朱广深是个土生土长的东陵人,在京都做买卖药材的生意,实际上他是货真价实的南靖人,一点别国的血脉都没有。
十五年前,丞相有意扩大南靖的情报网,亲自从千机院中精选了一批暗桩送往东陵西夏等地,朱广深便是其中之一。
丞相选的人赵眠自然信得过,一早便命人告知了他自己要来京都暂住之事。朱广深不敢怠慢,收到消息之后时刻准备着接驾。
赵眠受了朱广深的大礼,开门见山道:“旁的虚礼就免了。孤问你,白榆身在何处,为何不来接驾。另外,近来京都可有什么异样。”
从千机院出来的暗桩各个身有长处,才智不说顶尖,至少也不会是周怀让的水准。面对太子殿下的问话,朱广深不慌不忙,出言有章:“白神医说她尚未找到殿下所要之物,但她已有了些眉目,还需在南宫多逗留几日,暂不能与殿下相见,望殿下恕罪。”
“无妨,”赵眠道,“有眉目就行。”
只靠白榆一人拿到雌雄双蛊的解药,同时不惊动其他势力是最好的结果,等几日的耐心他还是有的。
“谢殿下。”朱广深替白榆谢了恩,“至于殿下所问京都之事……不知殿下是否知晓冲州刘府阖府失踪一案?”
赵眠颔首:“孤知道。”
整件事说起来并不复杂。
在东陵,国师万华梦势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仗着自己是太后的同门师弟肆意妄为,视满朝文武于无物,早就引得不少东陵权贵心生怨怼,又碍于其权势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