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宋楚灵头朝一侧偏了偏,躲开了他的手,道:“殿下的手连靖国候府都能伸进去,怎么会查不出连修只用五日就查到的东西,且这些东西但凡细思都能觉出端倪来,殿下又是经历过那些事的,自然也能推断得出,再者……”
她顿了一下,看向李砚,轻道:“殿下在听我所述时,有些过于冷静了。”
李砚不由再次夸赞道:“你可不止是聪慧,还惯会看人脸色。”
“殿下过奖了。”宋楚灵说着,朝外面看去,见天色已经渐渐沉下,不由有几分心急,道,“那殿下可否告知,为何还要逼我再去查验一番?”
之前在前厅时,李砚也听到了李研要她在书房等着,见她此刻神情,他便猜出她在忧心什么,一时又心生不快,抬手就将她下巴捏起,强行让她直视着自己,道:“你不是打着连修与连宝福的旗号,要与我共商大计么?若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的能耐……够不够资格呢?”
这一点是在宋楚灵的意料之中的,如果说李砚有着她不可小觑的实力,那么如果她当真可以调动连修和连宝福,对于李砚而言,便是如虎添翼,他想要测试她,再合理不过。
李砚说着,眸光落在了她那粉嫩又带着晶莹光泽的唇畔上,不等她开口,便直接道:“那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宋楚灵蹙起眉头,显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诧然,望着他没有出声,一副等他出声解释的模样。
李砚却是唇角微扬,慢慢朝她耳旁靠去,那如同砂砾在喉中慢慢摩挲的低哑声,与湿热的气息缓缓钻入她的耳中,“你不是很会查人眼色么,那你可能看出,我现在想要做什么?”
话音将落,耳旁又传来了男人喉结轻轻滚动的声音。
宋楚灵怎会不知这代表何意,她下意识便抬手抵在李砚的胸口处,想要用力将他推开的念头刚一生出,便迅速被另外一个念头所取代。
只见她手指收紧,将他胸口的衣衫紧紧攥在掌心,随后踮起脚尖用力一拉,直接将李砚拽到身前。
她用着与他同样的姿势,将唇畔俯在李砚耳旁。
她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用那幽兰的气息,朝他耳畔轻轻柔柔的送去,在听到耳旁李砚的气息忽然乱了一拍时,宋楚灵这才缓缓出声。
“奴婢知道殿下想要什么,只是凡事都要付出代价,奴婢很想知道,殿下有没有这个能耐……”
话音一落,也不待李砚反应,她直接松手将他猛然朝后推开,随之便转身走出树荫。
宋楚灵赶回书房时, 李研正在看书,他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本关于园林建造的书册, 他知道宋楚灵进来, 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天生气质便是如此温润,五官的线条又是极为柔和的那种俊美, 便是如现在这样不苟言笑,也很难让人意识到,他内心真正的情绪。
除了与他十分相熟的人, 才知道此刻的李研, 心情极为不悦。
刘贵站在李研身侧, 使劲儿在朝宋楚灵打眼色, 宋楚灵一进屋便看见了,两人也算共事了好几个月,宋楚灵多少也应该能从刘贵的神色上看出些门道来。
她朝刘贵点点头, 示意她已经知道李研心情不好了, 可知道是一回事, 该用什么法子讨好又是另一回事。
宋楚灵吸了口气,轻手轻脚来到李研身侧, 见那茶盏里的水已经下去大半,便提壶又替李研满了一盏。
平时若宋楚灵帮李研倒茶, 他便是不渴, 也会象征性拿起茶盏抿上一口, 而此刻李研根本没有动, 视线一直不离书册, 就好像他看入迷了,对周遭一切都浑然不觉。
然只有李研自己最为清楚, 他根本没有看进去,从他进书房到现在,满脑子里都是身旁的这个人,而这个人在回来以后,什么也没说,就只是帮她蓄了些茶水,便往他身侧一站,用那小手不住地揉搓衣角,好似一点都没意识到,他在等她,等她主动来与他解释。
屋内一时太过安静,静得刘贵的心突突直跳,到底是上了年纪,他不想陪着两人一道受这个罪,干脆上前一步,弯身对李研道:“王爷,老奴去看看晚膳备得如何了。”
平日这样的事,用不到刘贵操心,他此时忽然提及,很明显给自己找了个脱身借口。
李研没有说话,这便是默认他可以退下。
等刘贵退出书房,屋内便知剩他们二人。
又是一阵静默,李研终是不打算在和身旁之人耗下去,他将书册合上,接过茶盏轻抿一口,目光落在那双还在揉衣角的小手上,“方才去何处了?”
李研是在明知故问,当他回到书房没有看见宋楚灵时,便已经询问了宫人,但是他还是想听宋楚灵是如何说的,会不会存了刻意隐瞒他的心思。
“回王爷,是因为行宫的事,上次奴婢不是问了好多行宫的事宜么,内侍省便给奴婢送来一本关于行宫的书册。”宋楚灵如实回答,却是没有提到连修。
对于这一点,可以说是因为连修于她和旁的宫人没有区别,所以没有特意说出来,也可以说,她是故意想淡化连修的存在。
李研想至此,眉心轻轻蹙起,又问道:“拿一本书册,需要这般久么?”
宋楚灵有些着急地解释道:“奴婢识字不多,见那书册上画的宫殿匾额有好些看不懂,索性就直接当面询问起来……问得多了,一时就误了时辰……”
这个理由倒是合情合理,只是李研依旧心头不快,“为何不回来询问我?”
宋楚灵面露难色,“王爷……奴婢就是知道了那些字,也不知道那些宫殿里住的都是何人,有哪些规矩,又有哪些避讳,还有、还有……”
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便没了声音。
其实她便是不再往下说,李研也全然明了。
他能告诉宋楚灵的,只是那些字代表什么意思,可内侍省的人,能告诉她的便不止于此。
说到底,他是王爷,而她只是奴婢,他们所思所想不能同路。
宋楚灵故意装作害怕李研生气的模样,直接上前蹲在他膝边,那双杏眼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就这样自下而上地抬眼望着他道:“奴婢是听行宫不如皇城大,贵人主子们的宫殿又都比较近,怕、怕自己哪里没做好,不慎又……”
她垂眸哽咽了一下,再抬眼时,便是摇着脑袋像李研保证,“王爷不要生奴婢的气了,奴婢下次不会这样了。”
望着小姑娘楚楚可怜的模样,李研心里早已不气,想到的只是她之前在钟粹宫时受到的委屈。
如果她不是奴婢,那次她兴许就不会挨罚,他要带她去行宫,她也不会满脑子装的只是伺候他的事,更不会一提到别的主子,就如此战战兢兢……
李研莫名觉得心头上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他先是蹙了蹙眉,随后望着宋楚灵的那双眉眼,更加温软,“我没有怪责你,也不是因你生气,是……”
是他动了许久的那个念头,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半分消退,反而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