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节
“我先问几句话。”崔凝转身进门。
婢女还站在原处,未敢离开,崔凝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婢女不是让人一打眼便觉着美貌的人,但是五官端正,皮肤白嫩,身段玲珑有致,确实算是有几分姿色,不过瞧着她一副怯懦柔弱的样子,怎么都想不到竟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事,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就在崔凝打量婢女的同时,婢女也在好奇的看她。她却也不甚在意,只问道,“叫什么名字?”
“映桃。”
崔凝笑问,“不知道映桃姑娘有没有将魏大人的话听明白?”
映桃避开她的目光,有些不满,“我又不是不说,只是……”
崔凝能感觉到,她声音虽然细弱,但并不惧怕,于是便收起笑脸,直接打断她,“你想求何事?监察司断案也不是完全不讲人情,你的要求若在情理之中,也可以考虑。”
“你能做主?”映桃怀疑道。
差役呵斥,“这位是监察司崔大人,岂容你质疑?!”
映桃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眼前的少女日只穿了身束袖胡服,头发随意梳了个髻,没有戴任何首饰,先前问话的时候,也没怎么说话,她还以为是那位魏大人身边的丫鬟。
“我……”映桃跑来找魏潜,实在是被美色所惑,一时冲动,只是方才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总算找回几分理智,忸怩道,“家主不常来心苑,我和我娘都是签了死契的奴婢,留在这里总受人欺负,我们……我只是想求魏大人给我们找个安身之处。”
“这好办,只要彭大人点头,这满苏州城,你看谁家合适,我送你们过去便是。”崔凝痛快道。
映桃一脸惊慌,“不不不,不必劳烦大人。”
心苑的管事一家都还算朴实心善,平常还真没有欺负过她们,母女俩住在漂亮的园子里头,拿着月钱,平常也不需要伺候人,她跑来找魏潜,可不是因为过的不好,而是想去他身边。
崔凝自然能看出她在撒谎,但也懒得追究,“此事容后再说。不如映桃姑娘先说说都知道些什么事?”
映桃不情不愿的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天傍晚看见留福过来找我们家大人,俩人就在角门边上说话,留福说完就走了,大人好像很生气,连门都没进,直接回城去了。”
前天傍晚?原来在小厮死之前,见过彭佑不止一次!
崔凝连忙问道,“你可听见他们对话内容?”
分神
映桃道,“奴婢当时离得远,只隐约听见留福说什么‘内情’、‘晚宴’。”
“晚宴?!”
听到这个关键性的信息,崔凝立刻开始推测当天晚上大概发生了什么。
留福一定与杀死杨檩的凶手有什么关系!杨檩死后,他专程约见彭佑,并且告诉彭佑“欲知真相,便要赴一场晚宴”。彭佑有没有去赴宴,是否知道了真相,眼下都不得而知,但整件事情透露出的不寻常,完全符合魏潜之前的猜测——有人在故意误导他们查案!
崔凝想,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凶手。他在杀害杨檩之后,又把唯一知情的留福除掉,并且引彭佑前去,将一切嫁祸在他头上,一箭双雕,真是打的好算盘!
大家都说,杨檩死后彭佑一直不眠不休的带人查案,这至少证明,他在这段时间独处的时间不多,所以不可能一个人走远。这意味着当日留福口中的晚宴地点,就在心苑附近!
崔凝想到这里,不由冲着映桃弯起嘴角,自以为笑的分外和善,殊不知配上说话的内容,像极了威胁,“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希望你方才说知道很多内情,不是在诓我们。”
映桃顿时觉得浑身寒毛直立,因为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啊!彭佑就像是卖身朝廷似的,一年到头都在忙公务,偶尔休息也大都赖在杨檩家,连城中的家都鲜少回去,更何况这远郊別苑?反正映桃自打来到这里,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过,映桃绞尽脑汁回想关于彭佑的一切,还真叫她想起那么一件事,“外人都说我们家大人凶神恶煞,能止小儿夜啼,不过,大概是一年前吧,我有一回看见他半夜一个人在花园里哭,好不可怜!想来,他并不像旁人说的那般铁石心肠。”
“他哭什么?”崔凝问。
映桃连忙道,“他哭的涕泗横流,我哪儿敢去问!万一他觉得丢面子呢?”
崔凝就纳闷了,“怎么你们家大人半夜干什么事儿都恰好被你看见了?”
映桃给了崔凝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羞涩的低头揪着帕子。
作为一个“有理想”的婢女,映桃当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翻身做主子的机会。彭佑在外名声不好,说到男女之事,大家背地里也在猜测他这把年纪不成亲,是不是那方面不行,但映桃不在乎。所以只要彭佑过来,她必要抓住机会往上凑。
崔凝刚开始懵了一下,待想明白之后,顿时觉得一言难尽。她还以为这女人是被五哥魅力折服,要死缠烂打非君不可,敢情人家只是广撒网啊!
映桃见她面色不大好,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奴婢能走了吧?”
崔凝大概了解了映桃的性子,便道,“回吧,但是没有得到我允许之前不准走出心苑一步。还有,若是想起别的有关你们家大人的事,立刻告诉我,届时重重有赏。”
“欸!好!”映桃立刻喜滋滋的应下。
崔凝敷衍的“嗯”了一声。
魏潜这一走,她发现自己突然多了许多事。
现在有了新的线索,崔凝便命人在附近秘密打听前天晚上哪家有宴,另外,心苑和麓园也须得细细搜查。
心苑占地十六亩,麓园却比它大一倍还多!天黑之前肯定查不完,崔凝让人留下看守,自己则直接返回城中,一方面确认前天晚上彭佑的行踪,另一方面,要留意他现在的状态。
这桩案子疑云重重,前一刻毫无头绪,后一刻便又突然冒出许多线索,可是查着查着又发觉全都不对,如此反复,也不知真相究竟落在何处。崔凝觉得,之前轰动京城的司言灵案也远没有这样折磨人。
府衙厢房。
彭佑手脚戴着镣铐坐在胡椅上,盯着面前飘着橘香的茶汤怔然出神,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石像。
这次案件特殊,所以魏潜并没有把彭佑拘禁在大牢里,免得案子尚未查完又出什么意外。
“从城门守卫,到你那些下属,我都确认了一遍,马夫没有撒谎,小厮死的那天傍晚到深夜,你确实单独去过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