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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所以,只有一个行为完全对他们有利、并且跟他们绝对不会有冲突的人,才可能引起不管是本地人、还是非本地人的一致维护。”

“而这个人,是绝不可能存在于,即使是同一阶层,也内部矛盾结构复杂的工地本身的。”

“……”在他身后的宋城元直起了身,肃容转身,对身后的所内人员点头:“麻烦了——给我人手。”

“越多越好。”

……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捂好自己的身份。

听到耳返里没有明言、但意思很明确的“注意安全”的话语,陈禾僵定着笑,面对着几乎是一整个食堂的幽冷眼神,以近乎是死里求生的意志,硬是压住了发自身体本能的颤抖和汗毛直立,机械式地将筷子插|进米饭,转过头,耐住了想要清嗓子的冲动,飞速转动脑筋,尽量用自己认为的,最寻常的开玩笑语气,对着老姜:“……姜哥,你这就不地道了哦。你就是和姚哥关系好,也不至于这么骗我吧?”

“虽说我是对他昨天抠门有点不安逸……”

他没有画蛇添足地去补全后面“但也不会到去抢人家饭吃的程度”,因为这一于他而言太刻意了,二也不符合正常的社交方式——被人在“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上欺骗了,如果要很直白地质问的话,那就太破坏双方的关系了,没大仇都不会这样干;至少“正常”的情况下,自己是不会去这么干的。而且也不能太快地转移话题,让自己显得很逃避、很可疑的样子……这一刻,陈禾用尽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前二十几年的所有智慧与经验,假笑着,在思考,在与老姜、和他除了老姚在内的所有人周旋。

“呃……”收到不知是真是假的质问的老姜也堆起了假笑,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沉浸在“儿子孝顺”的喜悦中的老姚总算也后知后觉地觉察出了氛围中的僵滞,收起了笑,有点茫然又试探地两边转头:“……啊,‘骗’?‘抠门’?啥子?咋回事哦?”

不知情的核心人物打破僵局,两边都同时松了一口气。陈禾的大脑转动,在“持续追问”和“既往不咎”中飞快做了一个选择,按照自己“正常”的秉性,故意看了脸上过不去的老姜一眼,笑了笑:“没啥子。小事。”

并拨着饭,以“不知道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自己并不想惹事”的新人视角“正常”、“大方”地调侃:“是说你先前没来,我刚问姜哥你干啥去了,他骗我说你吃外卖去了。估计是怕我来找事嘛——你昨天给我们打了那么冒尖一碗白饭,今天自己吃你儿子送的饭,也不说来给我们分点点。”

他语气带着专门的幽怨,但又不认真,侃意十足,只要是听到的人都不会当真,一下把众人都惹笑了,气氛骤然便松弛了下来,老姜也终于放松了神经;就连最该尴尬的老姚也忍俊不禁,明显被用这个话题侃惯了的中年人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你这么说,那饭也就只有一碗……再说了,我不是给你们抱了个西瓜来嘛?专门来给你们赔礼道歉的,这可以了嘛?”

“你这个带头的当得……”坐在陈禾这边,同样精神松弛下来了的大友也笑,“真的太抠嗦了嘛!”

“哈哈哈哈哈!”众人哄堂。陈禾也在其中,并在周围上百老青壮强劳动力的,虽仍若有若无、但总归是远离了那种针尖对麦芒的视线里,在心里抹了把汗: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接下来,他听着耳返那头的安静,一边克制着手抖地刨着饭笑,一边和手边的西装娃娃一起想,就该看他们抓人的,够不够干净利落了。

“……人出来了。”

铁皮墙边,已经提前肃清并控制住了工地周围人员的宋城元他们埋伏在大门口,小刘一边手拿着连接着监控的手机切换着画面,一边对宋城元:“离开板房那边了……在往外走……真的到面包树那了!还提了桶水!”

“……真的是他干的!”接着,他抬起头,把手机递到宋城元面前,激动:“被他浇了的树在发光!”

“我看看。”宋城元皱着眉,接过手机看了眼,见果然,画面里的树苗在吸饱了水后,散发出了若不是细看,还真可能被忽略过去的微光;并且,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树就蹭的又长了一大截,从比例估量来看,大约高了六七厘米、也粗了一两厘米的样子,是非常明显的变化了。

“……师父,你说,有这一手异能,那要是上报到我们这儿来,肯定会受到上面重视的。他干嘛还非要来做这种事啊?”

小刘盯着手机,抬头,对着宋城元,不解:“刚二十岁,双一流学校,重点专业,还是个男孩儿。老师培养,同学友爱,也不受什么歧视……这前途无量啊!干嘛非要来工地惹出这种乱子呢?”

“……谁知道。”宋城元看着监控画面里,那个清空了保温桶里的水,直起了身的瘦弱男生,抿紧了唇,将手机递还给了他,提醒他:“收起来,做好抓人的准备就行了。”

“其余的,不关你我的事。”

姚平倒空了保温桶里的水,直起身后,警惕地扫了一圈周围:看到大太阳底下没几个人、也似乎根本没人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后,才松下了一口气——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这种行为其实也没什么好警惕的。

只是用涮碗的水顺便浇了棵树而已。又不是自己的异能物作怪,怎么能怪到自己身上?姚平洗净保温桶,看着洗手池边几息之间,就蹿高了好几厘米的树,心情放松:而且,这本身也的确和他无关。就是树木自己觉醒了而已。

……虽说他看不到“神树”的异能物。但,迄今为止,世界上数以万计的人,不是都看不到别人的异能物吗?人都看不到,况且树木了。这是很正常的事。

姚平将保温桶放到旁边的洗手台上,在“神树”面前闭上眼,默然而虔诚地站了两秒钟,照旧许下今天的愿望——‘明早施工段继续下大雨,下一早上,直到12点为止。’

他睁开眼,看到“神树”本已平息下来了的光芒重闪了下,就知道自己的许愿成功了,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看来,明天也还会是风调雨顺的一天。

许完愿,姚平又往两边看了看,还是没发现往自己这边看的人;但实际他也不能确定,这棵树生长速度这么异常,是真的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种异象吗?还是其他人并不知道他的行为的特殊性,没有专门留意到他呢?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后者更可能一些:毕竟这棵树每天都在长,长得很惊人;但可能很少人知道,这棵树可能是一棵“觉醒了”、能够实现人愿望的“神树”。更不知道,关于这棵树具体的许愿方法了。

尽管,这棵“神树”的许愿方法,和能够实现的愿望都非常单一。姚平提起保温桶,一边往外走,一边想:永远只能每天一桶水,长高,然后许出“局部下雨”的愿望;其余的方式和愿望,都是完全没有办法奏效的。

因此事实上,如果真要别人知道了的话,这对其他人来说,究竟会不会是一棵“神树”,大概率会是很有争议的。

它的灵验和神奇,都只对姚平有意义;而对他人近乎是毫无帮助的。

作为看过“觉醒”新闻的大学生,他当然也有猜测过,这种单一定制的“许愿树”,会不会和自己的那种看不见的“异能物”有关系;可新闻上也说了,“异能物”是“器官”,通常都是不会离开自己的觉醒者的。但“神树”长在工地,每天都和他离了有好几公里,除了中午,他们俩几乎都没有见一面的机会。要说这是他的“异能物”,那也未免太扯了点。

因此,姚平倾向于相信,这棵“神树”可能是工地里某一个工人的异能物;也可能是它自己觉醒了异能物,有了自我意识,但自我意识非常薄弱,所以才会为了一桶水,甘愿帮一个人类做那么大的事——显然,比起前面,后面这个说法,更容易让人信服一些。

也让他自己信服。

是以,虽然自己也忘记了自己除开在老爸口中,从多少老爸的工友那里“无意”间得知到,最近工地已经请了特殊部门的警察来清查这件事,但是姚平都并不是特别害怕:他不觉得,一个人发现了一棵树很神奇,能不能实现愿望另说,可去浇浇水、培培土、拜一拜,能够被指责成为什么大错。因为如果这也算错的话,那天底下的所有好的不好的信仰,全部都该被砍掉了。

而那完全是不可能、也是很荒谬的。

虽则,这也的确是一件挺荒谬的事。姚平流着汗,提着保温桶,走在要穿破头皮的大太阳底下,踩在水深极深的烂泥里,看着水面自己的倒影,又抬头,看着前方敞开的大门,笑,自嘲:一个从小被教导科学唯物主义的大学生,学了十几二十年,只需要长大几天、几个小时,竟然就可以开始改信玄学。

真是“不问苍生问鬼神”啊……

他提起脚,想: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人过来了,都准备好。”

看到里面从一个黑点变得越来越近的人影,宋城元按下耳返键,通知了门两边埋伏的所有警员,伏低了身形,目光重而隐蔽地盯紧了道路中央的目标;身后的小刘早准备好了执法记录仪,也一起伏低着身体,紧紧盯着蔽在墙后的记录仪画面。

“啪嗒、啪嗒、啪嗒……”沾着雨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场所有警察包括其异能物的心都提了起来,用耳朵、用眼睛、用嗅觉去判断对方与大门的距离:十米、九米、八米、七米……四米、三米、二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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