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刚刚钟弥过来,看过那位资深导游的正面,很漂亮,但五官不容易记住。因为这种身材好到男女通杀的美人,女人味太足,穿深v紧身裙站面前,深谷幽壑,暗香盈盈,只看脸实在浪费。
钟弥作为同性,都不止欣赏了脸。
“你之前说有人给你介绍的资深导游很无聊,我还以为是年纪很大的那种,所以你不喜欢,没想到是这种——资深。”
那个“深”字,被咬得音稍重。
然后她便很自然想起他之前说的话,面对这种玲珑浮凸的美女,他居然说人家无聊,还做了形容,外国人讲唐代史。
沈弗峥轻翘唇角,仿佛她说了无比可爱的话。
那笑容让钟弥有些坐立难安,她微微侧过头,去看桌上放点心的小盒子,仿食盒的包装,盖子透明,能看清里头的摆样儿。
钟弥惭愧,至今她都没有耐心去排队给什么人一次性买齐这八样东西。
“真用心。”
此刻彼此之间如有一丝安静,那种道不明的暧昧就会像菌群落进培养液里,一发不可收拾地扩散。
所以钟弥平淡地继续说着:“这种资深导游,别说是引经据典,上下五千年,就是照本宣科,读游客手册,也不会让人觉得无聊吧。”
沈弗峥反问她:“是吗?”
钟弥也反问他:“不是吗?”
沈弗峥没有表情幅度,而她说的时候微瞪眼,有点儿稚气较真。
这种废话往往没有答案,也不需要答案。
于是钟弥说:“你的喜好还挺难琢磨的……”
其实她想问的是,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不无聊?但没必要了,因为她觉得沈弗峥能听懂话外的意思,绕与不绕,他都听得懂,就像那位资深导游临走前还要说一句“您之后来州市,需要导游的话,还可以找我。”
但应与不应,是两码事。
不止那位资深导游。
她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一举一动也都太透明了。
她也从来没遇见过,像他这样的男人。
外头下雨了。
雨点落在窗上,因自身单薄,无法干脆下坠,动弹不得地覆在一层透明玻璃上,被动成一枚标本,被人观察。
服务生给她端来一杯柠檬水。
钟弥伸手,略扶住杯壁道谢,也是这个角度,她看见对面沈弗峥的杯子里泡的茶。
是茶汤清碧的六安瓜片。
“你喜欢喝这个?”
沈弗峥回答:“以前没喝过,那次送你去宝缎坊拿衣服,店里的人泡了一杯给我,味道很好,我很喜欢。”
他泡茶的杯子是咖啡杯,钟弥望周围,确定了这的确是个西式的咖啡座,陈列柜上咖啡豆品类很多,但不像随便能拿出六安瓜片的地方,她很好奇:“谁帮你用这个杯子泡的?”
“我问他们有没有这种茶,他们叫我稍等,然后就这么拿来给了我,我没那么爱喝茶,用什么杯子,也没那么多讲究。”
钟弥低声说:“还挺稀奇。”
带优雅手柄的咖啡杯里泡六安瓜片。
“稀奇不好么?”他淡淡说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面朝落地窗外看雨。
大雨时的天光是瞬时变动的,明暗闪接虽然并不明显,但只要留心观察,还是可以看出帧与帧之间的光影差别。
帧,听起来像是电影名词。
她意识到自己在美化。
就像所有离别,人们总觉得离别具有脱离日常的诗意。
而诗行词篇里,离别往往是相思的上阙。
钟弥低下头,也去捧杯子喝水。
唇舌经由柠檬水潮润,她抿一抿,微微的酸,似攒出一点可供滥用的勇气,问对面那个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新鲜?”
沈弗峥放下杯子说:“你这话也很新鲜。”
也。
钟弥了然。
她去翻自己带来的包,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取出其中的东西,放手心里,摊到沈弗峥面前。
“你不是让我帮你看手相吗?我帮你算过了,你命犯孤星,易遇邪气,小桃木是辟邪的,这个无事牌送给你。”
沈弗峥从她手心收过来。
这种耐得住年月的木料都很有灵性,新有新的样子,旧有旧的样子,痕迹无法说谎,他手上这个显然是后者。
沈弗峥复述她的判词,命犯孤星,嘴角随即弯了弯,他好笑地问她:“看手相都不需要我把手摊开吗?”
钟弥面不改色:“都说了我全凭胡说,哪需要那么多依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