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节
从混朦法的兽相之磋磨,再到复返人身过程之中神元的所谓“蜕变与升华”,再到楚维阳口中所言说的“诸相非相”,及至那阴冥一界之中的万法龙相。
某种直指根髓的真相似是在月华禅师的心神之中延展开来,而同样的,伴随着这种真相的延展,某种幻灭感在这顷刻间也如同雷霆也似,洞彻了月华禅师的心神。
昔年楚维阳能够依循着延展开来的那些蛛丝马迹所亲眼得见的事情,今朝的禅师自然而然能够轻易的有所领悟。
毕竟,禅师才是真正混朦法修持的方家,是依循着这条路证就神境的宗师!
而也正是伴随着这一闪瞬间的心神摇曳。
轰——
伴随着轰隆的震响声音,那是一道生灭的天河滚滚而至,在这一刻,裹挟着昏黄浊流将月华禅师的身形淹没的同一时间,那洪流兜转化成纯粹的兼具虚实的灵光,徜徉入了禅师的泥丸宫内。
那是《太阴炼形·嫁梦》,但是伴随着那昏黄灵光之中的以及洞开的同一时间,那寰宇万象的一闪瞬显照之中,更是一万真灵,无鞅神形的映照与凝聚。
生灭之间,是“灵”的汪洋,是同样万象群生的记忆洪流。
而且,伴随着每一度的生灭之轮转,那记忆洪流本身也愈发繁盛起来。
终于,在这一闪瞬间,那汪洋洪流在这一刻灌涌入了月华禅师的泥丸宫内。
汹汹的洪流,以切实的生灭之间的毁灭气焰朝着神元胎衣冲刷而去,也以玄虚的记忆洪流,疯狂的冲刷向了禅师的神元。
咔——咔——咔——
无声息之间,似乎那发源自泥丸宫之内的神元胎衣,正在缓缓地一点点的皲裂了去。
那起先时是楚维阳的提点,后续是己身的洞悟,而这一刻,终于是禅师己身神元的实证。
但是,当那汹涌的洪流本身,裹挟着须弥之力,要真个依循着锚定,更进一步的隔空映照向那月树净土之中去的时候。
霎时间,那干枯而光洁的月树洞照灼灼神华,霎时间,月华的洪流在这一刻似是化作了浑圆的光晕,将整个月树净土笼罩在其中的同时,将一切的须弥洪流隔绝开来的同时,更将月华禅师的身形笼罩。
于是,那肉眼可见的身形之摇曳似是在这一刻有所缓解,并且趋于消弭。
但是在这同样的时间里,那由楚维阳这扬起九节竹杖所“戳”出来的一道细长的虚无裂痕,却在这昏黄浊世的一段湍流之中恒久悬照与存在着,并且在极短暂的时间之内,那虚无裂痕本身鲸吞着昏黄浊流,还在依循着诸般神通道法的神韵,在不断的进行着演变。
于是,禅师的身周,禅师的泥丸宫,禅师的道场,一切尽都成了月华与洪流所相继冲刷着“拉锯”与争锋的战场。
而也正是随着这样的变化本身,远远地,月华禅师终是停下了追逐的脚步。
这一刻,甚么新道,甚么混朦法的罪人。
一切的想法尽都在月华禅师的心神之中烟消云散了去。
比起这样的真相,比起诸相非相所带给己身的性命安危的威胁,一切尽都需得搁置在一旁。
于是,这偌大的昏黄浊世之中,远远地看去时,浑似是楚维阳这一戳,所在湍流之中划下的虚无裂痕,生生拦住了一位神境真人修士的脚步。
但楚维阳明白,早先时惊走月华禅师的,是天地,是自然毁灭。
此刻教禅师驻足的,是混朦法的真相,是己身的生灭。
而伴随着禅师的驻足,原地里,楚维阳却未曾径直消隐去身形,更相反,道人紧紧地攥着手中的九节竹杖,攥到指节都隐隐发白,连带着身后那太阴诸魔奉圣天的一切力量仍旧在不顾损耗的加持在楚维阳的身形之上。
如此近乎竭尽全力的戒备之下,远远地看去时,直至禅师与那一道虚无裂痕尽都模糊在了厚重的昏黄雾霭之中,最后直至禅师的身形彻彻底底的消散,并且以百余息为单位的长久静待之下,那原本洋洋洒洒的月华终究未曾再度显照之后。
原地里,楚维阳这才倏忽间松了一口气。
太阴诸魔奉圣天的华光消隐了去,伴随着镜轮之中有《道衡图》悬照,灰蒙蒙的雾霭从楚维阳的身上洞照开来,乍看去时,那须弥的门扉层层叠叠似是足有百道,若烟雨朦胧也似的雾霭尽头,是汪洋大海的深远处一艘法舟悬照。
下一瞬间,待得楚维阳折身回返的时候,这一切玄妙的场景,遂终是消弭在了此间,再也不复洞见。
而早先时楚维阳出手的原地里。
浑似是直至这一刻,那一道虚无的裂痕方才彻底的消弭了去,被滚滚而至的昏黄浊流所彻底的淹没。
于是,一切神通妙法的浑一之攻伐终是在这一刻消弭。
可是原地里,偏生随着那洪流的侵蚀本身的戛然而止,反而是月华禅师在这一刻,复又从身形的安稳之中一点点的颤抖了起来。
起先时纯粹的冲刷与攻伐,都未曾能够真个教禅师的神元有如此剧烈的动荡。
可这一刻,偏生是一切的烟消云散,反而使得禅师的心神有所余裕之后,在思量之中,在幻灭里面,彻底的震颤着,摇摇欲坠。
“诸相非相……”
“须弥……”
“我非我,我是谁?”
……
而也正此时,昏黄浊世的极深处。
万龙奉圣金宫所在。
倏忽间,好像是感应到了甚么气机的波动与甚么神韵的显照一样。
忽地,青衣道人的身形高高悬在奉圣金宫之上,此刻正偏头遥望向远空,看向那上清玉平之界的方向,看向那血战之处,看向古路湍流的流向,看向那大河之上的浮球。
“万龙……奉圣……”
罕有的,忽地,这一顷刻间,如青衣道人这样的存在,开口轻声呢喃起来的时候,声音竟也罕有的甚为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