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节
他现在的心情很奇妙,有类似心情的时候,他还很小,非常小。以至于对当年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了,只记得他制作了一个什么小玩意儿,或者是捡到了什么东西?总之是用双手捧着,急切地拿去给父亲看,渴望得到他的一句夸奖,或者只是一声惊叹?
然而,父亲只是看了他一眼,就随手拿走了他手里的东西,把它扔进了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壁炉里。
后边又发生了什么,他也早已经遗忘了。
整件事能记下来的,只有手中捧着那样东西时的兴奋、期待与雀跃,以及它被毁坏时的伤痛与委屈。
应该也是这件事,让他学乖了——少一些期待,会让自己幸福很多。
“我……我当过的最大的官员,也只是一个警察局长。当我赴任的时候,我更擅长的是杀戮,我给鱼尾区带去的,也确实是杀戮。但是你竟然给了我一封总督的任命书,接着就把我放到了这儿。
我还记得,当时你看着我的眼神,是那么的信任与理所当然。你没有半点犹疑,坦然又直接地,认为我能够承担这份责任。现在,来看看我的成果,好吗?”
“好……”达利安琥珀色的眼睛,荡漾着美丽的波纹,奥尔放了手,让达利安站在马赛克的地面上,他亲了亲他的眉毛,“抱歉,我的疏忽,让你不安了。”
“不,奥尔。别急着道歉,小心你的马屁拍在马腿上。”达利安温柔地“嘲笑”着奥尔,“你的宠溺与信任,让我重新拥有了一颗少年的心。让我开始像是一个少年人那样,索求更多了。”
“那么,带我去看看波塞科尼吧,我的狼少年。”
“好,我带你去看看,看看……我们的国。”琥珀色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脸上的笑容,比此时透过云层照射下来的阳光,还要让奥尔眩目——刚才那声“狼少年”带着几分调戏,但此刻,奥尔真的从达利安的脸上,看到了少年的纯真感。
原来,少年与否和容貌气质无关,只是一种恣意的状态……
“嗯!我们飞着去看!”
“不,我要奔跑着,你为我铺路。”达利安推了一下奥尔,仰天倒去,毫不在意他身处万丈高空,但他果然落在了实地,只是看不见。达利安转身,衣裳破碎,已经化身为狼,长长的黑色毛发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光,健壮的四肢伸展开,他化为了一道在白昼撕裂天空的黑色流星。
奥尔张开翅膀,紧紧地跟随在了达利安的身后,巡视着他们的国土。
他们俩,一个跑,一个飞。都是在高悬的天空上,有时候在云层的上方,有时候在云层的下方。
因为速度太快,所以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从正午到子夜,又从子夜到黎明。当然不是一直不停的,中间到了某个地方,达利安会停下来给他介绍。达利安最喜欢的是正在铺设的铁路,他们特意顺着铁道线路前进,看见奔腾的火车,尤其是听见汽笛声时(在高空,达利安的耳朵能听见,奥尔就不行了),他会跟着一起发出嚎叫。
达利安很快乐,奥尔也很快乐。
中间奥尔很担心他会头疼,但是,他竟然觉得很轻松,有一种精神上的惬意。
而且,波塞科尼确实在达利安的手中,发生了质的变化。
虽然奥尔对这儿的了解,只限于纸面上的情报。后来就算来过一趟,最了解的也只是达利安的办公室——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达利安的办公室杂物较多,有点……施展不开。
但他还是能看出建筑物的新旧,能看到人们脸上蓬勃的朝气。
尤其明显的,是这里古铜色皮肤的土著与白色皮肤的移民之间,比索德曼更和谐,街道上有很多摆在户外的餐桌,同样是不同肤色的人,他们没有根据肤色分桌,而是混杂着坐在一块儿,正常地交流或谈笑着。
他俩一路上还看到了数场婚礼,这里的婚礼受到了部分土著习俗的影响,他们更喜欢在户外举行婚礼,并且亲友会举起花枝组成鲜花的长廊,新郎新娘手拉着手一边舞蹈一边通过,算是接受祝福。
婚礼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跨种族的婚姻。不同肤色的人们围在同一个场地中,欢呼舞蹈。孩子们就在大人们之间游戏,笑声总能从城市不同的角落里传出来。
达利安温柔地看着波塞科尼的一切,就如看着自己的孩子。“她”也确实是他们的孩子,曾经陷落于困难,满身污泥,但被达利安慢慢抹去尘埃,抽枝发芽,茁壮成长。不过奥尔的这个父亲不太合格,长期和达利安两地分居,什么忙都没能帮上。
“她真美……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国家。”奥尔说,作为一个父亲,当然是自家的女儿最美。
大狼蹲坐在奥尔的身边,抖了抖脖子,黑色毛发在晨光下,闪烁着美丽的光:“奥尔,要去睡觉吗?”要让奥尔看的,已经都看到了。
奥尔没有敷衍他,奥尔眼睛中的喜爱更不是欺骗,达利安的胸腔里充盈着温暖的满足感。
“动词的?还是名词的?”奥尔挑了挑眉,一秒从事业脑变身恋爱脑(老色批?)。
大狼趴在地上打了个滚,变成了人,他现在可是……没衣服的。云雾第一时间聚拢了过来,毕竟下面可是有狼人呢,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偷窥呢?
“嗯?”达利安突然感觉脚踝上多了点什么,他动了一下,就听见了一声悦耳的“叮当”声,原来是脚踝上多了颗金铃铛,“新的玩具吗?”
“嗯。”奥尔点头。
达利安歪着头看着奥尔:“只挂在脚踝上吗?”他可是比奥尔更早博览群书呢。毕竟他们这些狼人最早选择血族主人的时候,可是都知道自己要尽什么“义务”的,懂得更多,才能保护自己。
奥尔想象了一下:“一点点……增加吧。”
这一场双人的演奏,有铃铛的声音为他们打着节拍。一开始只有一种,悦耳清晰,后来各种各样的铃铛多了起来,有的铃铛依旧老老实实打着节拍,有的铃铛就不那么老实了哗啦哗啦的,嘈杂得厉害……
“短时间内,我听不了铃铛的声音了。”当长达数日的演奏终于结束后,达利安哑着嗓子说。
奥尔亲了亲他的嘴唇:“我也是。”
听见铃铛声,八成会条件反射,虽然不至于流口水那么夸张,总归是……比较尴尬。
不过,下次奥尔还想用铃铛,毕竟,真是太有感觉了。
一个月的假期,奥尔觉得,他变成了一只掉进米缸的老鼠,那种快乐,难以形容。
——最初的一周,当然是他们的“狂欢周”,但后来两人就恢复了正常的作息,白天时达利安会继续带着奥尔到处跑,不过这次比较具体,他带奥尔去看了重建的切斯尼克港,对他讲述了最早的那场战斗。去看了当年他炸了炮台之后,留下的巨大弹坑。
他还带着奥尔去了很多当地知名的餐厅,品尝当地的特色菜肴,购买小工艺品。带着他去看了波塞科尼目前最大的火车站,以及一些地标建筑。当然,他还带他去丛林中,那个发现第三萨满的小山谷。
他们还打扰了一对儿正在幽会的丛林豹,它们有美丽的皮毛,奥尔没想伤害它们,只是想凑近看看,谁知道把小情侣吓跑了。
奥尔还带着达利安出了海,他们碰见了一家子蓝鲸,听说虎鲸也捕猎蓝鲸的,但这不妨碍两人近距离围观了一下这些雄壮美丽的海中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