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我父母在我十一岁的时候离婚后,我妈妈去了国外,后来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外婆家长大,所以?……我们相处的机会不太多,她会有?一些?冷淡,也是正?常。”
姜南溪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看起来并不艰难的事,不只是说给?谢昀庭,也是说给?自己?听。
谢昀庭知道,即便是这样简短的诉说,姜南溪也是做了许久的思?想工作,她不是个愿意把?心事摆在台面上的女孩。
“没关系,秦女士有?思?想准备,冷淡也是因为我们礼数不周,不会放在心上”,他起身坐在床边,伸手要将人捞进怀里时,看着她半露的肩膀,白皙的肤色如深夜皎洁的月光,谢昀庭收回了悬空而立的手。
最近肢体动作总是不太受控制。
“还有?就是,我妈妈……她知道我们是合约婚姻,应该不太看好我们,你也要有?思?想准备”,姜南溪低声补充了一句,她其实?挺担心母亲的话会让她和谢昀庭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结上冰霜。
“你呢?”
“嗯?”姜南溪清澈的眸光里满是困惑,她最近总是担心自己?曲解了意思?,所以?总会无端多确认一句。
话题就这么?停止,没接下?去。
周六下?午,泛舟星海剧院,林月清一身黑色礼服立于舞台中央,小?提琴卧于耳畔,光影笼罩,无论是从气质还是身材都看不出已是年过?半百之人。
姜南溪坐在前排,目光炯炯盯着舞台上拉动琴弦的母亲,典雅高贵眉目之间尽是享受,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随着音乐接近尾声,拉动的琴弦停止,音乐会结束,林月清单手贴在胸口,弯腰致谢台下?的观众,组织者和粉丝纷纷上台献花。
姜南溪仍旧坐在原位不动,欣赏着她不曾见过?的母亲的另一面,脸上挂着少有?的温柔和粉丝签名合照,这模样和温婉的秦女士多么?相似。
秦女士和谢昀庭递了递眼神,他伸出手覆在她的掌心,轻轻拍了拍,“要去打?声招呼吗?”
“不用了吧,她应该很忙”,姜南溪说不难过?是假的,母亲来江城演出甚至都没邀请她过?来,她的温柔从来都不对自己?流露。
她推算过?好几种可?能会遇到的开场白,原来都不及母亲的看不到,也是,偌大的舞台下?,面对的是数百名观众,看不到也正?常,她又怎么?能奢求母亲一眼便能发现她呢?上学的课堂上,老?师面对几十个学生,也有?看不到的地方学生睡了一整堂课。
想到这里,心里好受了许多,她起身陪着秦女士往出口的方向离开,白色的挂脖礼服,裙摆带有?鱼尾的设计,走起来并不快。
“南溪女士,等等”,林月清的助理?一路小?跑从舞台上追了过?来,“您母亲有?话和你说,想让您在后台等一会儿,身边的这位男士方便一起吗?”
姜南溪顿下?脚步,谢昀庭的手便又握了过?来,两人跟着助理?往后台走去,秦女士则先回了。
林月清签完字回到后台,看到女儿姜南溪和谢昀庭的那一刻,脸上的温和不自觉地收敛了一些?。
“过?来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林月清将小?提琴收好,随意地问了一句。
“你来演出也没和我说”,姜南溪对林月清的这种无视很不满,明明谢昀庭就站在一旁却故意忽视,她卯着劲儿跟母亲对峙了一句。
“这位谢先生是吧,可?否耽误你半小?时,我有?些?话要同你说”,林月清这才看向姜南溪身边的人,其实?刚刚在舞台上她便看到了,穿上礼服的女儿亭亭玉立落座于中间的位置,旁边的男人端正?英挺,从外形上十分搭的两人很难不引人注目。
只是她没想到,姜南溪甚至都没和她打?招呼,便要离开。
“我也一起”,姜南溪可?以?接受母亲刻薄冷硬的态度,但是谢昀庭不必经?受这些?,她挡在谢昀庭面前。
林月清并不接话,她抽身往外走,反倒是谢昀庭回头安抚了姜南溪几句,才紧随其后离开,去的地方不远,在剧院后面的休闲亭,旁边古老?的香樟树印过?些?许树影,挡着了阳光。
“阿姨,很抱歉没有?提前登门拜访”,谢昀庭先行礼貌的致歉。
“登门拜访,倒也没有?必要,南溪和我们说了,和你是契约婚姻,她是为了应付我们的催婚,这点我做父母的跟你道歉,南溪利用了你的情感。再者你们也确实?不合适,你的身份需要的是一位贤良淑惠照顾家庭的女孩,而南溪不一样,她心思?单纯一根筋,敏感脆弱,又卯足了劲儿想搞自己?的事业,并不是你的妻子最佳人选,所以?我想表达的意思?你应该清楚,对吧,谢总”,林月清目的很清楚,谢家不适合姜南溪。
姜南溪告诉她的那天起,她便查过?,谢家的事业远比姜业成大的多,且是家族产业三代继承下?来,他们这样的家庭需要的从来是名门闺秀,混迹于太太圈慈善圈各种名流圈,为家族传宗接代,无论如何也不是南溪这种心无城府之人该去的地方。
即便这男人再爱你,又能护你多少周全呢,况且眼前的男人对南溪并无爱情,纯粹是合约。
那些?久远的被尘封的记忆扑面而来,从音乐学院毕业后林月清进了乐团,那时京市离青州有?段距离,受不了异地恋的她,后来毅然?决然?选择了奔赴爱情,姜业成爱她,也答应过?她回了青州会让她继续进行小?提琴演奏事业。
然?而事与愿违,整个青州也没有?交响乐团,她被迫在剧团演出,没多久又怀孕了,姜业成的事业处在上升期,而他的母亲,林月清的婆婆不喜欢女生抛头露面,趁她在家养胎的时候替她辞去了工作。
等她彻底回归家庭,保姆被婆婆换了一个又一个之后,她过?上了独自带孩子的日子,又不想让姜业成为家庭费心,她一个人承担了所有?。哺乳期的疲惫无处化解,那一天她抱着年幼的姜南溪站上了天台。
风吹过?,幼小?的姜南溪哇哇的哭声将她唤醒,走下?天台后,她的日子日复一日的重复,将所有?的期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四岁开始教姜南溪学小?提琴。
总归是个孩子,耐心不够,她的责备和失望在姜业成日益壮大的事业里积累愈盛,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这样过?日子时,选择了离开。
林月清很多年不想这些?事,但再度想起时仍觉得心如刀割,那样的苦日子她一个人过?过?也就罢了,姜南溪不必为此再来一程。
都说爱可?抵岁月漫长,但抵不过?现实?里的琐碎和茶米油盐,她这一生第一次低头“谢总,我可?否替南溪请求你同意就此结束你们的婚姻?”
谢昀庭想过?南溪母亲会觉得他们的行为荒唐,或许会责备他们不懂原则和礼数,但怎么?也没想到开场便是如此重拳,无懈可?击。
但不过?短暂几秒,他重新恢复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阿姨,这件事恐怕我们都不能替南溪做主。”
话音刚落,姜南溪小?跑着过?来,她牵着谢昀庭离开,母亲的做事风格她多有?了解,等在幕后的时间,她大致猜测了母亲最可?能的做事方式,如果母亲觉得一件事不合适,是会当即决定斩断。
所以?,她不管母亲下?了如何的命令,这次完全不想遵守,眼下?她就要带着谢昀庭离开。
被压迫的人是她一个就够了,谢昀庭不必要遭受这些?。
然?而她走开没多久,便听到林月清冷淡而又不容拒绝的语气,“南溪,你回来,今晚你和我住酒店。”
姜南溪拉着谢昀庭的手不打?算搭理?,继续往外走,谢昀庭却一动不动。
他拇指在她柔软的手背上摩挲着,“乖,今晚先和你母亲回去。”
“我不要”,姜南溪赌气,说话的声音高了几分,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她生活的好好的时候,母亲都要出来搅局,她真的很想对她发脾气,但是想到她是自己?的母亲,又无可?奈何。
最后谢昀庭还是先离开,姜南溪坐上了林月清的保姆车,两人一路无言回了酒店。
“妈,你是不是跟谢昀庭说让我们分开的事了?”进了酒店,再无旁人,姜南溪终于忍不住。
“怎么??你们不是合约婚姻吗,早点结束,这次我和爸爸不催你,你找个安稳的人过?日子”,林月清将小?提琴精心地放好,说这话时一点不在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