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这人做什么事情都有模有样,其实是个比兄长柳熙覃优秀太多的人。
可人与人之间的相识极讲究先来后到,熙宁虽不知赵侯为何总是暗暗与兄长比较,可她受过兄长天大的好处,别人再如何,她心中那块小小位置,都不能放别人进去了。
几人到了这清水河县,首要任务便是去购买西旗马,如此一来二去其实已耽误了几天,故而一大清早赵侯便将几人召来商谈。
“那马场主中途可有醒来?”
万三道,“两日前已经醒来了,整日躺在病床上叫骂。我看他精神好的很,把他提来审问不成问题。”
三爷一向如此大大咧咧,有他在气氛总是不错。
偏生邵环非要问他,“我倒想要知道那老小子在病榻上骂些什么。”
“还能骂些什么,骂爹骂娘骂祖宗,里里外外翻腾个遍。你们几个不去他身边伺候着你们是不知道。三爷我每日到他跟前瞧着手下人给他换药,如此殷勤伺候着,还要咒我生孩子没屁/眼儿呢。”
众人随着他的言语哈哈一笑,“三爷就能让他这样欺负着?没有回击,这怎么成?”
“那自然不是,三爷我在口舌之事上,哪有落了下风的道理?”
一旁的桑仕秾居然也来凑趣,他冷着脸说:“三爷当时就回击了,他说我儿怎么没屁/眼儿,我儿正用屁/眼儿喝药呢。”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连一向在属下面前一派正经的赵侯都跟着笑了起来。
前几日劳累,熙宁看赵侯眼眶泛青,眼睛上还挂着几缕红血丝,如今经过几夜修整,又无外事干扰,眼见着赵侯精神焕发,又重新有了那自公宫出征之时意气风发的姿态。
玩笑归玩笑,若说到正事,赵侯自然不允许几人再如此不正经。
赵侯便问,“可有探听出什么消息,那马场主背后的操纵之人可有探查清楚?”
万三回道,“有了些眉目。”
“这马场主从前本就是个占山为王的主,当时燕君府兵强盛,将这群上山的匪徒圈得连山都下不来,便只好被招降也做了府兵,而后燕君换了新君。新君无道,只懂享乐罢了,将国内民生经济搅得一团糟,他便从府兵之中脱离出来,自己做了点小生意,由此才仗着自己在府兵时的那一点渠道,跟西旗人做起了马匹交易。”
“前几年生意好做,燕国同咱们战败之后左右无法,只得依赖天子为其出头。而后息天子定规,便不敢不遵守,首要一项就是再不敢同西旗人做交易。这西旗马进燕地一事,政策愈发收紧,马场主从西旗那边没了交流的渠道,便又重新做起了杀人越货的生意。”
“侯爷可还记得他在咱们面前装作瘸腿之人一事。”
万三在地心说得手舞足蹈,恨不能一人分饰多角,给诸位演示他所查实情。
赵侯一手搭在另一手的手背之上,半身依靠在椅背上,做出个慵懒的姿势,他随意的点了点头,“自然记得。”
“这是他们几个贼人之间的暗语,外面来客突然,几人未来得及互相通气,他们便早早制定了几个备选的项目。那马场主分别以瘸腿和健康之人两种状态示人,若他瘸腿,那便说明此刻带来得是个大客户,应有重金收成,大家必要尽心戒备。而若他以正常状态示人,那边说明只是普通散客,出不起几个小钱,不屑为此进行准备。”
“这人倒有意思,想来他在咱们面前装作瘸腿是看得上我赵军的实力了。”
万三洋洋得意起来说道,“这是自然,这小子看似嘴硬,给他吃些排头,他便什么话都肯吐露出来了。还说因燕赵两地交战,马场已经很久不来客人了,且他们从前干得又是走私的活儿,不敢太过大张旗鼓,叫燕军知道许是要掉脑袋的,故而也是收手了一段时间。哪知正碰上了咱们几人,还当咱们是条大肥鱼,想着从咱们这里大捞一笔,便带着几个弟兄收手重新上山,再做那潇洒的山大王呢。”
邵环配合道,“山大王他是做不成了,去我赵军牢里做做苦力也是可以的,总不至于叫他吃不饱饭。”
万三附和着,“是啊是啊。”
“不过他也说过,若是可以放他一条生路,他倒是可以试试同从前那西旗人再行交流。他说是有渠道,其实不过就是收买了几个燕地在边境巡查的小将,叫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从前这一招倒是行得通,如今这样恐怕有些困难,那地方现下还在燕军管辖之下,咱们过不去,若是能有别的法子叫这马场主同西旗人再联系起来,我看后面事倒也不难。”
邵环疑问,“如此他便也不算是有渠道,那我们自己绕过边境燕人,同西旗人做交易不也很好吗?”
“你却不知,他说那西旗人在当地有两大马场,马匹是不愁的。只是轻易不肯卖给大息人罢了。只因从前政策突然收紧,叫他损失了大笔钱财。等闲西旗人,不愿同咱们大息人做交易了。”
万三在地心转了几转说,“以我之见,侯爷,咱们还是要用一用这个马场主的西旗人脉才好。”
此事赵侯自然早已知晓,不然他也不至于花费大把力气到燕地来找中间商买马了。
“当务之急是要重新布置一下我们该从哪个地方将马引过来,恐怕咱们还要从燕军管辖之地偷渡过去,同这西旗人先见上一面才好。”
邵环抱着长刀在一旁坐着问道,“侯爷,还打么?”
赵侯伸手止住了他的发言。
此时渐近冬日,还要囤些粮草,以备过冬,燕地比赵地寒冷许多,不可贸然行动。在此时同燕军交战,燕地士兵自然是早已适应了当地温度,可赵军士兵大多是在南地长大,这样的水土不适宜恐怕会对体力造成极大损伤,两边又刚经过大战,还是以修身养息为宜。
“自然要打,但也不是这时候打。”
桓婴这时站了出来,向上为赵侯献忌说,“不如大方向燕君借道。”
赵侯示意他接着说下去,桓婴说道,“我们不想打,燕军更不想打,但燕君不知道我们不想打。”
熙宁都快要被桓婴的说得话绕晕过去。
“燕君如今最怕得是什么?”
他自问自答道,“他怕我们休整过来,继续向北推进直插入燕国都城腹地。那时他割十城二十城,都未必能打动我们。”
军师这话有礼,众人互相看看,皆点了点头。
桑仕秾分析了下当下局势,“可燕君如今借上了天子的力,天子在清水河县以南屯兵两万,若是咱们有什么异动,那燕国同天子两面夹击,咱们虽不至于一败涂地,到底也不能舒坦地度过这个冬日。”
赵侯听后也随着肯定这番言辞,“天子胆寒,生怕燕君叫咱们收拾个干净,下一步剑指王畿,他这天子位置不保。”
“燕军同咱们才刚刚结束大战,割让十城元气大伤,此时借道恐怕他会以为咱们胃口大开再强占几处土地,还有天子假模假式的出兵来燕,这事十分不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