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节
他捋了捋胡子,脸上露出愁苦的表情:“流民聚集,无事可做才会惹事生非,我们干脆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这阴雨连绵的,不少县里的房子都需要修缮,有的地也需要耕种,你们先挑几批老实的去做事,做完事就给饭吃,这样上行下效,自然就不会有人闹事了!”安庐郡的郡守越说越觉得这个方法行得通,“这样一来,安庐郡的百姓不会有这么多怨言,说不定还能和流民结下一段善缘呢!”
百夫长咋一听觉得这个方案似乎可行,但又好像有诸多难点,可没等他继续思索,他面前的郡守就不断催促他:“快去吧,早一日解决,我们也早一日安心啊!”
百夫长只能带着隐约的不安出了郡守府,准备派人去实施这个方案。
只是……之前白白养了他们一月多,已经尝过不劳而获滋味的流民,当真愿意这样做吗?
他一时间,竟不敢深思。
“招人啦!招人啦!这边招人砍木头!每日工作三个时辰,三餐有馒头有肉,一日工钱十铜板!”
“招会缝补手艺的妇人和小姑娘,来往均有士兵护送,不长眼的地痞流氓当场咔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安全的嘞!”
“我们这边招会建房子的工匠,管一日三餐加宵夜,做的好的管一家老小的口粮,做的更好的甚至可以给羌国户籍!官府可以查到的户籍!”
“有没有人会读书写字?有没有人会读书写字?一百以内的数算得清的我们统统都要!每日三菜一汤,吃不完的允许打包!还提供员工宿舍!”
……
羌楚接壤的听雨城,城外热闹得仿佛是每月才开一次的集市,士兵每十人一组,领头的人手里拿着个铁皮制成的卷筒扯着嗓子嗷嗷大喊,好多个小组东一处西一处,硬生生把城外难民聚集的难民营变成了招工大会。
新来的难民们还犹豫着不敢上前,已经跟着做过工的难民们则眼疾手快地围上去,果断开始报名———
“我我我!小郎君选我!”
“小郎君,我之前跟着你做过的!城里胡同街第七间房子还是我修的呢!”
“女郎我在家缝补一家人的衣裳,一条街的邻居都夸我是持家的好手!”
“我娘虽然年纪大了,可她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勤快人,您选我们吧,绝对不吃亏!”
……
这些大声自我推销的难民们虽然衣衫破旧人也瘦弱,可眼里迸发出的是希望的光彩,整个人显得生机勃勃。
过完岁节后好不容易才进来一起推主线的第二批玩家们此时已经缺人缺得要疯了,这和他们之前在任务里模拟的完全不一样!游戏里你做基建总能慢慢试出一条行之有效的道路,一遍不行就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只要够有耐心,总能试出完全正确的方法,但进到主线之后———它没有重来的选项!而且很多数据还会实时变动!他们之前信心满满的带进来的最优解全部都要调整!
谁家游戏这么离谱啊?!
被坑的一脸血的第二批玩家们只能疯狂私信狗策划,输出优美的语言。
金矿银矿铜矿铁矿宝石矿等矿脉陆陆续续被发现,第二批玩家们现在不缺钱,只缺人来搞基建!但羌国已经人手紧缺到了一个离谱的地步,处处都在用人,阿不……抢人!
所以当楚国的难民涌向羌国时,第二批玩家的眼睛都在放光!这来的那是难民,是他们完成梦想的未来劳动力啊!
虽说前期想给他们建立秩序花费了第二批玩家许多功夫,他们里有两个差点死回去,五个差点被难民套麻袋,一个长得年幼的甚至差点被抓走炖了吃掉———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们现在可以在难民中肆意挑选需要的人,难民们为了下次还能被选上,也为了能进羌国的户籍,干活从来不偷懒,相当省心,而后来的难民哪怕想要搞事,也会被前一批难民举报———他们想要保住现在这还算安稳的生活,自然就会留意想搞破坏的人。
对于与一心想要维持安稳的,就大肆奖赏宣扬,对于煽风点火的,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杀鸡儆猴……拉拢一批,打压一批,时不时又将他们打乱重组,不给他们任何抱团的机会。
加上城外随时随地有人巡逻,查出苗头就严肃处理,第二批玩家们所共同制定的“以工代赈”计划,就这样顺利推行下去了。
第二批嗓子都快喊哑了的玩家终于招到了自己满意的人选,他们愉快地收好了自制的喇叭,带着人火速奔赴场地干活。
他们被投放时,论坛里的其他玩家们可是开了赌局的,赌哪个小组在主线的基建中能够脱颖而出!
种田/织布/打铁/铺路/造船/修桥……作为每个分类里的杰出人才,他们绝不低头认输!!!
惊春
◎“时间不能倒流,错误没法更正。”◎
一开始,没人将楚国闹事的一众流民放在眼里,楚国上下都以为是一场寻常的动乱。但很快,他们就被打脸了。
庙堂上的大人物们没有想到,这场他们没放在眼里的小打小闹,竟如同星星之火,猝不及防地席卷了楚国的半壁江山。
临漳城陷落、邢台城陷落、郢都城陷落……从离千星城不远的罗汴城开始,一县接一县,一城接一城,或直接开门献降,转身加入“神子教”的队伍;或负隅顽抗,以双方都死伤惨重的代价破城;或一地主官才刚刚调动人马,便被城内早已被教义洗脑的百姓趁夜打开城门……这帮乌合之众以一种在史书上也能称得上离奇的方式,接连攻下了一座又一座城池。
各处告急的战报如同雪花一般飞向了厚重巍峨的楚王宫,飞到了楚尧的案前。
“啪!”
楚尧合上了手里的折子,疲惫且烦躁地将它重重地扔在了案几上。
“楚国年年的军费支出,就养出了这么一群酒囊饭袋!”他闭着眼,但那白纸上的墨字一直往他脑子里钻———是明州城即将陷落的消息。按着信使的速度,这封折子到他面前时,明州城怕是已经彻底告破。
楚尧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呵,朝堂上下,文武重臣里,竟然找不到一个可用之人!何其可笑!何其可笑……”
他在那宽大且冰冷的椅子里将自己慢慢蜷成一团,用力地合上了眼睛,他听到耳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听到殿外九天之上轰隆的雷鸣,听到狂风呼啸而过的声音,空气变得沉闷而潮湿,是大雨将来的预兆。
他阖着眼,感觉自己的思绪像从身体里被扯了出去,他没有睡着,眼睛却睁不开,思绪像是被扯断的绒絮,飘飘悠悠地浮在空中,看一道接一道的闪电。
“吱呀———”
似乎有人推开了这间紧闭宫室的门,于是一阵带着泥土和花香的风吹进来,轻巧的脚步声一点点接近了他所在的位置。
有一双手按上了楚尧的肩膀,轻轻地推了推:“阿尧,阿尧……”
她的声音轻极了,带着某种不安的担忧。
唐穗岁拎着自己刚从膳食房里“打劫”,又细细做好了保温措施的汤,从自己所在的宫殿溜过来了。
她一连喊了好几声,蜷缩在椅子上的楚尧才睁开眼睛,楚尧继承了先王先后容貌上的所有优点,生得一双极好看的眼睛,这双眼眸睁开的时候,里面还没来得及藏好的情绪涌出,几乎叫人心碎。